Chapter 151
中環士丹利街的陸羽茶室,但凡是老派的香港人,他們心中都有陸羽茶室的情節。
古色古香的木玻璃門,時光彷彿倒轉到半個世紀前的香港,啡色木質的正牆,紅底黑字的對聯,嵌著玻璃的鏡子,酸枝花梨的傢具,擺著粉彩花瓶的長桌,完全是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混雜了嶺南文化元素和少許西式裝飾藝術的設計風格。
陸晧謙只要人在香港,就是這裡的常客,喜歡在這裡和人談事。
陸羽茶室共有三層,每層都有3個廳房,陸晧謙在一層,看到霍川,他沒有馬上走過去,而是凝眸駐足在一幅水墨畫前,看的入神。
霍川笑著走近掛滿字畫的牆壁,抬眸掃了眼,牆上的潑墨畫,開口笑說:「kevin你喜歡這幅畫?看上去,應該值點錢。」
陸晧謙淡笑開口,「牆上這幅是張大千的真跡,很不錯。」
這幅張大千的潑墨圖,他之前沒有在茶室里見過,這間茶室掛著的字畫大多不是花錢買來的,都是文人墨客常來茶室品茶,與老闆關係好,慷慨留下的墨寶。
陸晧謙從年輕時就喜歡這些,有段時間幾乎到了痴迷的程度,只要他看上的字畫,沒有一幅是弄不到手的。
霍川目光掠過這些字畫,聳了聳肩,神色慵懶的開口說:「上個月的拍賣會,《雲泉古寺》是不是你拍下的,成交價7500萬,估計沒兩年又要成倍翻。」
陸晧謙濃眉不經意的一皺,揚唇笑道:「這是個人愛好,幹嘛去估價值,我現在也沒有什麼愛好了,車子有的開就行,除了應酬和聚會也很少出去,沒有娛樂活動,頂多喝喝茶,弄些字畫古董回來,再也沒什麼追求了。」
霍川嘆息,攤了攤手說:「kevin,你現在真是活的和白開水一樣,太平淡無味,我要是你,每天這麼累,還不來點刺激的,一定會瘋了。」
陸晧謙漫不經心的笑道:「紙醉金迷的年齡過了,現在平平淡淡的挺好,我今天剛跟我老婆註冊,想要刺激,以後也沒那個自由了。」
霍川很好奇,陸晧謙怎麼會突然結婚,他這些年不是在內地就是在英國,這次回香港卻領回來一個出身普通的女人,還閃電般的娶了人家,求婚以後,直接註冊,這完全不像是他沉穩理智的做事風格。
霍川也只能想出這一種答案,問陸晧謙說:「你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陸晧謙笑而不答,他倒是希望顧煙的肚子里現在已經懷了他的種,可孩子的事,還是要看緣分,又不是他想要,就能馬上有的。
陸晧謙看夠了字畫,這才回到卡座,霍川隨意點了幾樣新上的菜式。
陸晧謙抬腕看了看錶,打算晚上給顧煙帶一份夜宵回去,他抬手喚來了夥計,在餐單上指了幾道偏甜的菜系,讓夥計做好以後,打包裝盒。
茶室一樓一般遊客很難排到位置,是香港上流社會常聚地,大家有時候叫成富豪飯堂,陸晧謙和霍川聊天這會功夫,碰到了不少熟人,耳邊一直也沒有個清靜。
當絡茵出現在茶室一樓的時候,陸晧謙正和幾個香港富商談笑風聲,說著最近陳家清盤的事情,看看到時誰可以接這個燙手山芋。
陸晧謙剛表明,他沒有什麼興趣,話音余落,他瞥到絡茵的一瞬,臉上的笑容頓時不見,神色一沉。
整間茶室,所有人都認出,站在正中間面色蒼白,披頭散髮的女人是誰,那個當年長相太美,驚為天人,無數男人的夢中情人絡茵,她已不復當年的美麗,40歲不到的年紀,如今已經凋零成了滿目滄桑的婦人。
霍川下意識看了陸晧謙一眼,果然,他正一臉陰鬱的盯著絡茵,眼底充滿了厭惡和不耐,甚至將手中的細瓷勺,「鐺」一聲扔在骨碟上。
霍川忙闊步跑到絡茵面前,將手架在她的肩膀上,像是要給她往出帶,他低聲對絡茵開口道:「你出現在這裡幹嘛,做夢夢了那麼多年,該醒了。」
絡茵像是被釘子釘在了地上,她死死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眼睛一直在望著陸晧謙,唇角瑟瑟的小聲呢喃:「kevin為什麼不過來,我在他公司等了好久,如果我死了,他都不怕嗎?」
陸晧謙當年和絡茵有過一段,這已經不是什麼不能公開的秘密,這麼多年過去了,大家都再猜測,絡茵現在這般瘋瘋癲癲的樣子,是陸晧謙一手造成的,他的狠心和絕情,領會過的人,深知那種滋味,絡茵太重感情,被拋棄接受不了打擊。
陸晧謙察覺這裡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他和絡茵身上,按捺不住的脾氣終於發作,他心氣不順的半鬆了領帶,指著絡茵,示意讓她過來。
絡茵怔仲了一刻,思潮起伏,她睜大了眼睛,嘴唇顫慄著,在她的面頰上有乾燥的淚痕,這淚痕一直達到嘴邊,她緩緩走近陸晧謙,目光落在他無名指上的指環,像是發出灼光一樣,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垂眸張口,一直不敢看陸晧謙的眼睛,喚了聲:「kevin,」
陸晧謙起身,將絡茵拽到了一邊,冷聲開口:「不是說我不去,你就會從樓上跳下去么,你為什麼不跳,我不知道你是裝瘋,還是賣傻,別再出現在我眼前了。」
一直恐懼陸晧謙的絡茵突然變得躁狂起來,瞬間她的聲音很大,似乎用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氣,怒聲哭吼:「伯父伯母已經不在了,你說過會和我結婚的,你為什麼要騙我,當年要嫁給你的是我,陸晧謙你是我孩子的父親。」
絡茵尖起嗓子說話的聲音很有穿透力,似乎連二層都可以聽到,她的一字一句。
陸晧謙最煩的就是別人在他面前大聲講話,更何況是這種事,他怒氣上涌,聲音冷的像是帶著冰碴,憤怒開口:「絡茵,你是不是有病,我剛結婚,你就出來鬧這麼一通,你究竟要幹嘛?你告訴告訴我。」
絡茵哭哭啼啼的嚷著:「我已經我贏了,maggie走了,冷虞歡也走了,陸晧謙你只剩下我了,最後我贏了,我後悔,當年沒有把孩子生下來,讓你離開我這麼多年。」
越說絡茵越說越激動,她把著陸晧謙的臂亂動了一陣,然後跪在地上,用腦袋撞著欄杆。
圍觀過來的人慌忙跑去攔住絡茵的自殘的舉動,霍川派保鏢,把絡茵控鉗住,怕一會鬧出人命來,被黑衣保鏢束縛住手臂的絡茵,她扯破著嗓子嘶啞哭吼,嘴裡一直重複著一句話,說陸晧謙是她孩子的父親,陸晧謙不認親生骨肉,親手殺了他們的孩子。
陸晧謙自始自終沒有再多看絡茵一眼,他不耐對霍川道:「她是真的瘋了,讓你手下的人,給那個瘋子送到精神病院去,我一眼也不想見到她。」
霍川一臉擔憂,他又重重地嘆了口氣,「明天這事保證會見報,你剛剛結婚,對你影響不好,會影響懷成的股票,絡茵也真是的,唉……」
陸晧謙沒有說話,他回到座位,和幾位老總,大家彼此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雲淡風輕的又攀談了兩句,他這才轉身離開。
他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讓把顧煙要睡覺的顧煙,接到了附近的海邊。
夜裡浩瀚的大海好像和天連在一起,滔滔的海水撞擊著礁石,發出雷鳴般的響聲。
顧煙脫掉鞋子,赤腳踩在沙灘上,海浪把潔凈的細沙推出一層層的皺紋,踩在上面很舒服,濕濕軟軟。
陸晧謙這麼晚把她拽到海邊來,顧煙知道他要幹嘛。
陸晧謙沒回家之前,她就已經看到有人將陸羽茶室的視頻pro到了網上。
顧煙找了一塊礁石坐下,她笑著開口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她對陸晧謙沒有什麼要求,只要夫妻之間可以做到坦誠就好,她就怕他們之間像曾經一樣,有一層芥蒂,什麼話都瞞著不說.
陸晧謙黑眸像夜裡的海一樣深沉,他愧疚的開口說:」我們結婚第一天,因為時間匆忙要把婚禮延後,晚上還發生這種事,我這個做丈夫的是不是很失敗,只會讓你受委屈。「
顧煙淡笑開口:「婚禮需要籌備,這個我能理解,晚上發生的事情,我就算很相信你,可是絡茵看太可憐了,當年風華絕代的玉女掌門,現在卻差點滾下茶餐廳的樓梯,跪在你面前哭喊,我不理解這是一種什麼感情,或許她愛你,比我愛你要深的多。」
陸晧謙坐在顧煙身邊,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海風呼嘯的聲音太大,他只好將唇貼在顧煙的耳下,溫聲開口說:「跟我結婚很委屈你,別人的妻子可以在丈夫的懷裡撒嬌,而你都是一直在遷就我,忍讓我。女人是用來寵的,這點我沒做到,看來你真的把我給慣壞了,我知道我現在有一個可以去傾訴的妻子,她不會因為外界的風言風語,對我歇斯底里的哭吼,去指責我的過去,晚上發生的事,我第一反應是要跟你去坦誠解釋,我是一個很不願意解釋的人,為了維護這個家,我不想隱瞞什麼,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拋給你看。」
這裡的風太大,根本不是一個談話的好地方。
顧煙赤著腳站在礁石上,看著陸晧謙溫溫笑道:「那背我回家再說嘍,腰可以嗎?」
陸晧謙脫掉了西裝外套遞到了顧煙手裡,轉過身背對著她,笑道:「應該可以,離家又不是很遠,寶貝上來吧。」
顧煙一看陸晧謙就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她按了下陸晧謙的肩膀,指揮道:「不要站的那麼直,你半蹲下,等我趴在你肩頭,你再站起來。」
陸晧謙穿著襯衫感覺也有些束身,他鬆開了兩顆扣子,挽起袖口,這才背對著顧煙半蹲下去。
顧煙手裡拿著陸晧謙的黑色西裝外套,站在原地遲遲沒有邁步,她皺眉看著陸晧謙,糾正道:「好像又有點矮了,你找一個我可以跳上去的角度,「嗖「的一下,我能躥到你身上。」
「好……」陸晧謙這次沒有聽顧煙的擺弄,他心裡算了下差不多的高度。
顧煙這次很順利的攀住了陸晧謙的脖頸,身子緊緊地貼在他寬厚的背上,此情此景,有些浪漫的氛圍,懷成集團總裁甘願為她扮馬,她感動的鼻子有些泛酸,卻很煞風景的開口呢喃:「陸晧謙,現在好像我爸小時候背我的樣子,你有時真的很像我爸,不過他沒有你威嚴,發脾氣的時候。」
陸晧謙停住腳步,輕笑道:「那你怕不怕我生氣?」
顧煙沉默了一瞬,莞爾笑道:「不知道,估計我也沒有什麼可以惹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