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6
林振東怕顧煙發悶，在她身邊開口說：「別看他們這些工人這麼累，可都還爭搶著加班、」
顧煙詫異的盯著這些流水線工人，每天工作那麼久還要加班，再想想自己，朝九晚五都恨不得來個雙休，還總說自己有多苦，還是真是夠矯情的，用老人的話講，叫做窮矯情。
顧煙小聲問林振東說：「陸皓謙給他們加班費嗎？」
林振東頓了頓，笑了笑，也就只有顧煙能直呼陸皓謙的名字，他一時差點沒有反應過來。
林振東回答顧煙說：「當然有了，像我們懷成集團這種多勞多得的企業不多了，加班雖然很辛酸，可要是其他民營企業和國企能有更好的工作環境和報酬，他們至於這麼辛苦留在懷成集團嗎？我們當然有我們的好處，比廣州這邊的黑心小工廠要好的多。」
顧煙嘆了口氣道：「可是真的很辛苦，我要是在這裡工作，一定沒一天就累跑了。」
工廠里的化學劑味道太種，顧煙有些不習慣，她想了想，快走了幾步，走到陸晧謙身後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正在和中冶廠區領導說話的陸皓謙一臉嚴肅，顧煙望著他認真的樣子，看著陸皓謙的側臉，高挺的鼻樑，面如雕刻的輪廓，稜角中帶了幾分性感的陽剛 ，這個男人專註起來更叫人移不開眼。
「怎麼了，寶貝？」陸皓謙叫顧煙寶貝叫的順嘴，這也是他沒想到的，當著這麼多手下的，這麼稱呼自己的女人，習慣有時候還真的可怕。
顧煙像是個想要出去玩，還要徵求大人同意的孩子，小聲道：「我想出去轉轉…」
陸皓謙不放心的囑咐道：「廠區太大了，你別跑遠，我忙完了再過去找你。」
顧煙點了點頭，晃了晃手裡的手機，示意陸皓謙找不到她，電聯…
陸皓謙，「嗯」了一聲，便沒在管顧煙，繼續聽夏中他們的彙報。
顧煙一個人在從車間出來，在附近亂轉，動瞧瞧，西望望，眼睛用不過來，對什麼都保持著好奇心。
她坐在車間路邊的石階上，不一會走來幾個穿著深藍色工作服的年輕女孩，也坐到了石階上，其中有人手搭在膝蓋上，埋頭趴著休息。
「我手腕酸死了，胳膊痛的快抬不起來了。」
「你就知足吧，我們噴碼線，已經是中冶裡面最輕鬆的工作了。」
「我昨晚加班到凌晨三點，一大早又要開工，你們聽說沒有，元件切割B組有人被開除了。」
「就因為沒戴手套操作，被陸總碰了個正著，連負責人都被開了，你們看到陸總沒，也不知道長什麼樣子，聽說長的特別帥。」
女孩子聚在一起，永遠都是談論八卦，顧煙聽到身邊的七言八語，想起她和linda那時說聯繫，想回去再跟她好好解釋陸皓謙的事。
昨天招聘，顧煙就聽到那些面試的女孩抱怨懷成集團，現在又聽到員工說的這些話，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她不想承認也不行，他愛的男人，確實是個無情的資本家。
但換個角度去想，他何嘗不是這些人的衣食父母，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沒做錯什麼。
顧煙來中冶廠區明白了一個道理，永遠不要自己感動自己，看似努力，不過是愚蠢導致的，什麼家庭出身不好，什麼我每天工作壓力大，多久沒放假了，如果這些東西根本不值得去抱怨社會的不公平，懷成集團流水線上，任何一個人，都比要她心酸多了，人難免有天生自憐的情緒，她必須要拋棄這些，活在當下，現在的她很幸福。
想事情想的入神的顧煙，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她愣了愣神，以為是自己聽錯，恍惚間竟然聽到楊瑞的聲音，難道是昨晚翻了空間的原因，出現了幻聽？
垂眸一道高大的影子，出現在她的眼前，顧煙抬起頭，迎上的正是楊瑞清澈的目光。
顧煙忙從石階上站起來，他鄉遇故知，一時間竟說不出話，有些人當真不能提起，昨天剛剛和陸皓謙說起自己大學的時候，現在楊瑞就出現在眼前。
楊瑞不可置信的開口道：「還真的是你，怎麼會這麼巧。」
穿著深藍色工作服的楊瑞看上去比上大學的時候，瘦了很多，也變黑了不少，不過整個人還是透著股儒雅的問道，身上帶著濃濃的書卷氣，看上去成熟了不少。
顧煙理了理思緒，故作鎮定的開口說：「是好巧，竟然還能在這裡碰到。」
相比於顧煙的淡然，楊瑞卻是激動的不行，他聲音都變得有些顫抖，樂的險些想要去握住顧煙的手，「你怎麼來這裡了，來應聘嗎，不過你可不能在這裡幹流水線，很累的，你受不了。」
現在正趕上懷成集團的大規模招聘，楊瑞心裡恐怕顧煙來這裡受罪。
顧煙笑了笑，解釋說：「不是…我不來應聘。」
她在心裡暗嘆，在楊瑞眼裡，她還是這麼沒有出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要應聘最基層的工作，怎麼就不能認為她來應聘個小組長什麼的，比基層略微高一丁點，好歹她也是個本科學歷。
就像當年畢業要找工作的時候，她告訴楊瑞要去應聘文員，楊瑞當時就和她表姐是一個神情，端著架子說，教育說：「你會用印表機嗎，文員也是個很複雜的工作，需要很細心，你做不來。」
楊瑞聽到顧煙說不是來應聘的，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好，這裡就像是個圍城，城裡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來，壓抑，無止境的被沒良心的老闆剝削，賺不到錢，工作枯燥，還要受氣，累的有時候站著閉上眼睛休息幾秒鐘，還要趁線長不在，你可不能來。」
顧煙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尷尬的笑了笑，楊瑞當著她的面這麼說陸晧謙，她也沒什麼反駁的，總不能眼巴巴的上去，讓楊瑞知道陸晧謙這個人有多好。
顧煙不說話，楊瑞生怕顧煙誤會他大學畢業以後沒有作為，也是來車間當操作工，繼而開口道：「不過我倒是比他們輕鬆的多，我是技術員，我們領導很器重我，高底薪，很少加班，明年說不定能三級跳，當個主管，房子的貸款過幾天估計就能還清，我在廣州買了房子，明年交房就可以入住。」
顧煙從心裡替楊瑞高興道：「那就好。」
她很了解楊瑞，楊瑞和陸皓謙是完全是兩種不同類型的人，楊瑞很容易被人看穿看透，有什麼說什麼，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乾淨透明，反觀陸皓謙呢，永遠像是個迷。
楊瑞很要強，什麼都要爭做第一，大學的時候，他一直都是學生會的骨幹，任勞任怨，就為了坐到最高位置，當學生會主席。他交代的這麼詳細，顧煙明白，楊瑞就是想要表達，畢業以後，他很有出息，
顧煙很大氣的拍了一下楊瑞的肩膀道：「那恭喜你了，看好你。」
「你過的怎麼樣，在廣州上班嗎，我還以為你回老家了。」楊瑞的目光緊緊鎖在顧煙身上，太久不見了，他發現顧煙變了很多，不是在相貌上，這種陌生的感覺，他說不出來。
舊人見面，大家都會問同樣一句話，「你過的怎麼樣。」這也證明著兩人已經生疏，如果是關係要好，怎麼會連對方的近況都不知道。
「我挺好的。」顧煙惜字如金，不想和楊瑞似的交代的那麼詳細把家底都交代出來，關鍵是她根本就沒有家底。
楊瑞眉眼含笑道：「晚上有沒有時間，我們一起吃頓飯，我帶我家煙兒去小吃街，廣州的小吃街可要比我們學校旁邊的棒多了。」
楊瑞又和大學時那樣稱呼自己，顧煙聽的有些發懵，不能控制的想起那段時光，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就願意回憶過去，雖然她才24歲。
顧煙婉轉的拒絕道：「我不去了..晚上還有點事，有機會再說。」
沉浸在久別重逢里的楊瑞，表情如沐春風，他覺得這算是冥冥之中的緣分，現在家裡人還一直在逼著他去相親，讓他把婚姻大事在今年解決了，好提早抱上孫子，別這麼一直單著。
他正想著怎麼去應付家裡人，顧煙卻在這裡出現，當年他沒有能力去反抗，因為家庭關係，才被迫和顧煙分手。
可今時不同往日，他現在有穩定的工作，這兩年賺的錢在廣州攢夠了房子的首付，還貸款買了車，門第觀念嚴重的父母，看他一直沒有女朋友，老兩口這才開始著急，放寬了找兒媳的條件，大學畢業，知書達理，只要佔據這兩點，他們都會同意。
顧煙拒絕了他晚餐邀請，楊瑞心裡還是有些失落，重重地嘆了口氣。
心裡有些沒底的開口說，「顧煙，你是不是結婚了。」他現在很需要知道一個答案。
顧煙倒是巴不得回答楊瑞說她結婚了，可惜人陸皓謙就是讓她等，婚期遙遙無期。
顧煙抬腕看了看錶，笑著回答，「還沒有呢…」
楊瑞誤會顧煙沒有結婚，也就是沒有男朋友他抿了抿嘴角，心頭一喜，緣分的確是可遇不可求，揣測難道老天是註定好了這一切，這麼遠還會相遇，大家又都是單身。
「我看Q丨Q你不常上線，微信號碼留下，我們晚上聊，場里還有些事，我要趕回去一趟，現在制度嚴，遲到一次，一個月的全勤就都沒了。」顧煙看錶，楊瑞這才想起自己還有正事要做，他掏出手機，遞到顧煙手裡，讓顧煙輸下號碼。
顧煙扯了扯嘴角，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微信號碼告訴了楊瑞。
要到顧煙的微信號，還沒走多遠，楊瑞就停下了腳，看到保安又在欺負工人，四個人在為難一個90后的小夥子，直接上來就扇巴掌，讓他有些看不過眼，很想上去幫忙。
顧煙也看到這一幕，年紀輕輕的大小夥子，大白天的被人在廠區打耳光，再看看保安怒目而呲的臉，有點嚇人。
楊瑞深嘆了一口氣，發出了一聲冷笑，「這些被打的基本都是產線上的，這種小孩子基本沒有讀過大學，沒有太多的經歷，頭腦簡單，遇到事兒不會處理，受到欺負也就只會忍著，這些保安也是仗勢欺人的主，沒什麼能耐就會欺負工人，上頭還不管。」
他雖然同情這些工人，不過偏激憤青的認為，可憐之人也有可憐之處，知識改變命運的這句話，在他們的世界觀里沒有，才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還有一點懷成集團的教育含有奴丨性教育的成分在裡面，事事要向上級彙報，員工之間不允許有太多的交流，長期以往下去，人不變的麻木，成為機器才怪。
***
顧煙給楊瑞微信號她沒有多想，畢竟兩個人已經分開這麼長時間了，關係也說的很清楚，在她眼裡楊瑞頂多算是關係一般的朋友，雖然那四年的記憶，還是會時不時想起，不是緬懷愛情，只是懷念青春。
陸皓謙在充滿化學劑味道的車間里呆了很長時間，他從車間出來，白色襯衫也因為不小心沾到了一些噴漆，臟一大塊。
他出車間，第一件事就是給顧煙打電話問她在哪裡，怕她一個人在廠區迷路。
沒敢走遠的顧煙，接到陸皓謙的電話，很快就在車間門口找到他，依舊沒有離太近，直接站在了林振東身邊，她知道白天陸皓謙的時間不是自己的。
陸皓謙昨晚陪顧煙熬了一個通宵，加上白天安排的工作太緊湊，有就算人撐著傘，也抵不過頭上烈日的暴晒。
他闊步上車，讓司機將空調開到最大，顧煙跟了上去，以為陸皓謙是要先回酒店。
陸皓謙鬆了松領帶，疲憊的仰靠在賓利車的真皮座椅上，半瞌著眼睛道，「寶貝，以後你想給我生男孩還是女孩。」
冷不丁拋出這個問題，顧煙不假思索道：「女孩，女孩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你要是欺負我，我們母女倆就會站在同一條戰線。」
陸晧謙笑了笑，望著她天真的眸子沒心沒肺的樣子，揉了揉她的頭髮道：「孩子還是小，生女孩你不知道意味著什麼，寶貝我們一定要有個兒子。」
顧煙輕呼了一口氣，身子往真皮座椅靠下去、「我知道你為什麼讓我生兒子， 」
陸晧謙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半響后開口道：「小笨蛋還算聰明，放心吧，我不會偏心，一定會讓你和我的孩子，得到應得的，以後懷成集團的一半全部是我們的孩子的。」
顧煙現在不願意想太多，她和陸晧謙不同，做什麼事都要計劃，她的性格就是隨遇而安，走一步算一步，現在婚都沒有結，提孩子還太早。
她一邊低著頭看微信，一邊開口道：「哦……」
顧煙冷淡的反應，在一邊計劃未來的陸晧謙，感覺像是一盆冷水澆在了頭上，臉色微沉：「我一會給你送酒店，晚上有應酬，你不用等我。」
顧煙收起手機，聲音軟軟地的開口說：「我知道了。」
又是這麼冷淡，陸晧謙輕蹙著眉，「你在酒店就出去轉轉，卡不是在你手裡，記住不要去網吧那種地方。」
顧煙心頭嘆息，在廣州她唯一的愛好被陸晧謙剝奪了，心頭的喜悅跌到了谷底。
手機的提示音又響了一聲，顧煙把手機從包里拿出來，下意識往後騰了騰身子，把手機稍稍側著，生怕陸晧謙看到屏幕，想趕緊刪除楊瑞給她發的那條讓人誤會的微信。
顧煙慌慌張張的樣子，陸晧謙看了她一眼道：「手機里有什麼，看的這麼入神。」
眼前清雋冷漠的俊顏冷著張臉，顧煙把手機丟到了包里，將視線移開，調笑開口道：「垃圾信息、你還怕我腳踏兩隻船，怎麼這麼緊張？」
陸晧謙溫聲開口，提醒著顧煙說，"寶貝，你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話吧，你要是真跟別人在一起，你不害怕嗎？"
顧煙如同脫力般，渾身軟綿綿的癱在軟椅上，當時陸晧謙的話，她怎麼能不記得，「你要是敢找別人，我弄死你。」
她對自己很有自信，絕對不會背叛陸晧謙，可這男人說的話也太狠了，要是真哪天出?軌被他抓個現形，他還能當場給她解決了不成，這個紙老虎，應該是可下不去手，至多口頭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