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橫禍
衛支朝今天的精神好了不少,衛曉男進門時他正下床走動。李紅翠扶著他,護工王姐在一旁收拾衛生——看起來是剛剛吃完晚飯,衛曉男上班后不能再回家專門做飯來送,便給他們定了個醫院旁邊口碑較好的飯館里的外賣,特意叮囑了是病號吃的餐,做得清淡些。
「今天你爸胃口不錯,吃了半個饅頭一碗粥,每樣菜都嘗了幾筷子。」李紅翠道。她的鼻音輕了些。
「排便排氣了嗎?」衛曉男問。這些醫生叮囑過,是做完腸道腫瘤切除手術后很重要的坎。
「都有了。」守著秦漢庭李紅翠不好意思談太多這個話題。
衛曉男鬆了口氣,又問李紅翠,「你胃裡還難受?」
李紅翠摁了摁胸口,「還有一點,不大要緊了。」
「要不明天也去做個體檢。老年人應該每半年就做一次。」
李紅翠嚇得擺手,「我不做,我好著呢,啥事沒有。」
衛曉男好笑,在父母的觀念里,有病才去醫院,沒病做體檢那是吃飽撐的找罪受。
衛曉男想多陪會兒衛父衛母,便讓秦漢庭先行離開,將他送到門外時忽然想到了三樓的肖驍,猶豫了下,先下樓買了幾個熱水袋,找到310敲門進去。
肖驍正躺著輸液,小臉通紅,嘴巴卻有點打顫,時不時劇烈咳嗽一陣,紀婷便幫他捂著針頭。
衛曉男看著揪心,將熱水袋分別加熱好后一個個全塞在他身旁。
「輸液會冷。」她道,「給他輸送點熱量」。
紀婷看著她做這些,感激地說了聲「謝謝」,又長嘆一聲,「都怪我,前幾天降溫,卻帶他去爬山,山風呼嘯著,連我都被吹感冒了。他回家後半夜直接就發起燒來,我以為抗一抗能過去,誰知道越來越嚴重。」
「受涼了。」衛曉男沉吟著,「乍一受涼立刻喝一碗薑糖水或者弄一個黃豆灸包敷後背,很管用。」
「黃豆灸?」
「對。就是一個黃豆做的熱敷袋——先用紗布做成個口袋,裡面裝上黃豆,弄緊實點,紮好口,跟個小炮彈一樣,放微波爐里打上兩三分鐘,拿出來敷後背,能驅寒氣。小孩子風寒感冒初期,打噴嚏流鼻涕,就敷後背和后脖子,受涼拉肚子就敷肚臍眼以下,女人痛經也能敷,暖宮的。只要不暖心臟的位置就行,免得五心煩熱。敷的同時要多喝水,幫助排寒。」
「沒有孩子你還懂這麼多。」紀婷贊道。
「我雖然沒有自己的孩子,但是每天面對著無數寶寶。」衛曉男笑,「他們都是我的孩子。」
紀婷點頭,目光不離她的臉龐,「怪不得爺倆都喜歡你。」
衛曉男臉上有點不自在,看向床上的肖驍,他在熱水袋的環繞下竟然眯眼睡了過去。
「這孩子可憐啊。」紀婷幫他塞了塞被角,紅了眼眶。
她沒頭沒腦地來這麼一句,讓衛曉男摸不清用意。
「能冒昧問一下嗎?剛才和你一起的男人是誰?」紀婷突然問。
「……是我男朋友。」衛曉男猶豫了下說道。她想她這樣說,就能徹底斷了肖磊方面諸多的誤會和麻煩。
「哦?」紀婷挑了下眉,像是吃驚,卻又笑了笑,「我看出來了。」她沉吟著又問:「這麼來說你不會嫁給肖磊了?肖驍前段時間還跟我說你是他爸爸給他找的新媽媽。」
衛曉男不知道如何解釋,乾笑了下保持沉默。
「其實我一直在心底好奇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今天一見,慶幸中又有些遺憾,如果是你做肖驍的新媽媽,確實讓人放心。」
「慶幸?」衛曉男捕捉到了關鍵詞。
紀婷卻笑一笑,躲避了這個話題。
第二天衛支朝的病理結果出來了,腫瘤是良性的。恰好趕在周末,衛曉男和衛來喜都在,李紅翠將診斷書拿在手上,向著病床上的衛支朝高興得語無倫次,「老衛,我就知道你命不該絕。」
衛支朝呵呵笑著,支起身子坐了起來。
「這樣好啊。保險賠償咱們就能全都賺了。」衛來喜喜形於色,「二十萬呢!」
「你想得美。」衛曉男笑,「惡性腫瘤才賠付,現在是良性,不會給賠的。」
「啊?」衛來喜像是撒了氣的氣球,「白高興了。」
「你這臭小子。」李紅翠拍了他一巴掌,「怎麼會白高興呢,你爸健康比多少錢都重要。二十萬可買不來。」
「是是。」衛來喜笑起來,撓撓頭,「我是說假設既沒得病又有二十萬塊錢,就太好了。」
「天上掉餡餅啊。」衛曉男白他一眼,心裡不禁湧起憂慮,就衛來喜這樣急功近利總想著發橫財的心態,早晚得吃虧。
醫生看衛支朝恢復的挺快,加上醫院床位緊張,在第四天便讓出了院。臨走前將衛曉男叫到辦公室交代,「病人回去好好休養,注意飲食和心情,一定要按時複查,腫瘤雖然是良性的,但鑒於腸道腺瘤的特殊性,有複發並轉成惡性的幾率。」
衛曉男連連點頭。回病房后給護工結算了這幾天的費用,便接著辦出院手續。她自己的房間太狹小,不利於養病,湊巧隔壁的小情侶因為工作變動要換房子,她便將之租了下來,免去了重找房子的奔波。
「要不我們回去吧。」衛支朝扶著牆在房子里里裡外外走了個遍,最後道。
這房子實在太老了,破舊陰冷,每個月衛曉男還得多交600元。
「堅持呆一個星期。」李紅翠勸道,「至少等到複診完再走。」
衛支朝回到房間,摸了摸唯一熱乎乎的地方——電暖氣,嘆息一聲,不知在想些什麼。
幾天後的中午衛曉男正在和各班班主任開例會,手機響了起來,是個本市的陌生座機號碼,她急忙從會議室出來接聽。
「姐。」話筒里卻傳來衛來喜的聲音,滿是沮喪,「我又進局子了。」
「什麼?」衛曉男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你在哪?」
「我在看守所呢,姐,你得救我,這次我攤上大事了。」
衛曉男本自沉浸在方才會議中的腦袋頓時懵成一團,她努力使自己冷靜了下,「怎麼回事,說清楚點。」
「吳亮,我之前跟你提過這個人,還有秀易網,我被他們坑了,他們不是正規的P2P,是詐騙。」
衛曉男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原來秀易網的創辦者和幾個骨幹這幾天人間蒸發了,向投資者募集的幾千萬資金全被捲走。義憤填膺的投資者報了警,幾個並不知情的小頭目和小嘍啰被抓了進去。
衛來喜剛剛成為兼職投資經理不到一個禮拜,正好趟上了這次渾水。
「你參與詐騙了?」衛曉男手腳冰涼,汗從後背溢出。
「我沒有啊,我要是知道詐騙我他媽肯定不幹啊。」衛來喜氣急敗壞。
「那你做了什麼?為什麼抓你?」
「我哪知道啊,他們說我是參與者,可我自己也投進去了五萬塊錢,還打水漂了呢。我找誰說理去。」
衛曉男掛了電話,頭腦一片昏沉,她跟袁園長請了假,直接打車去看守所。
到了後向負責此案的警察詢問情況,警察態度倒還可以,將事情的經過跟她講了講。原來衛來喜極盡能事忽悠所有他認識的人來投資秀易網的借款標,主要包括他在島城連心中介認識的一些客戶,和在Y縣老家的熟人。大多數人都持疑慮觀望態度,沒有盲目去投,但衛來喜有著三寸不爛之舌,自然也有不少人上當,其中大多數是五十歲以上的老年人。他們在高收益率下動了心,將養老金都拿了出來交給衛來喜去買秀易網的借款標的。
「他涉案金額是多少?」衛曉男問。
「六十七萬四千五百三十二元。」警察吐出這個數目后,衛曉男的臉刷地雪白。
她還不知道衛來喜有如此大的能耐,僅僅一個星期的時間,竟然籌集到數十萬的巨大金額。
「他能從中獲利?」衛曉男繼續問,「獲利多少?」
民警點點頭,「按照秀易網內部的規定,提成大概是所籌資金利息的百分之十。到現在為止大概他收入了二三千塊錢吧。」
兩三千塊錢……短短一個星期,怪不得衛來喜最近幾天神龍見首不見尾,雖然以前他就市儈,但都比不上現在,每次見面必定提錢。
「大概會被關多久?」
「至少得等案子審清吧,如果無罪就會釋放,如果有罪就會判刑或者處以其他處罰。」
衛曉男一陣口乾舌燥,鎮定了下,「我能見下衛來喜嗎?」
「不行。」警察道,「嫌疑人在宣判之前是不能見家屬的。」
衛曉男走出了看守所,大街上車水馬龍,她茫然地站在路口,信號燈從紅變綠,又從綠變紅,她都毫無察覺。許久後身邊有個老大爺好心地提醒,「姑娘,能過了。」她才如夢初醒,跟著人流穿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