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分居

  不僅是衛曉男,連田慶民都吃了一驚。


  「這……」衛曉男看看田慶民又看看田歡。


  「不方便嗎?」周迎娣淡淡道,「不方便的話,我就住酒店。」


  「方便方便。」衛曉男忙說。


  大不了她打地鋪,讓周迎娣和田歡睡床,反正有多餘的被褥,只是她那兒條件太過簡陋艱苦,地方狹小破舊不說,還沒通市政暖氣,她怕不僅田歡住久了會凍感冒,也不利於周迎娣養身體。更何況周迎娣與田慶民之間真的到了分崩離析的地步了嗎?


  「你們再商量下吧,不要貿然做決定。」衛曉男憂慮地望向田慶民。田慶民的臉色青一塊白一塊,「若蘭,我知道你生我的氣,可是不能搬出去啊,這……這不是分居嗎?」


  周迎娣沉著臉,不接他的話茬。


  田慶民求助似的望向衛曉男。衛曉男也無可奈何,她雖然很氣田慶民在周迎娣流產事件中的立場和所扮演的角色,但是也不希望他們走到分手的地步,畢竟從前兩人感情基礎深厚,還有田歡這個女兒。


  家庭戰爭,父母分居乃至離婚,最大的受害者乃是孩子。


  果然田歡臉上舊的淚痕未乾,馬上又有新的眼淚溢出,卻不說話,只嗚嗚咽咽地哭。衛曉男想到她小小胳膊上滿滿的咬痕,心中難受得很,但是周迎娣此刻同樣受不得刺激,她便將田慶民拉到一個角落交談了幾句。


  田慶民點點頭,重又走到周迎娣身邊道,「若蘭,我知道你還生我的氣,這次是我錯了,錯得太離譜,我期求得到你的原諒,但我知道原諒我對你來說一時間很難做到,我會等,並且我會拿出我的誠意來向你證明我改了。就算是走,也是我走,而不是你們娘倆。」


  事故發生后他一直在反思,反思自己與父母的想法做法是否太不妥當,而今天他終於要從迷夢中警醒,從前的所想所為在劇變面前如同一個笑話。


  生了兒子又怎樣,就算仍是女兒又怎樣?


  命中沒有的,半分強求不得,如果就此妻離子散,才是雞飛蛋打得不償失。


  周迎娣冷著臉不說話。


  「咱們家對你來說不僅是家,還是倉庫和辦公室。你搬得話太折騰,還是我搬。」


  「你搬去哪裡?」衛曉男問。


  「先去單位湊合幾天,正好我拿著辦公室的鑰匙。」田慶民道。這大過年的,現租房子是不好找,酒店旅館的自己一個人住太凄清,他望著一臉冰冷的周迎娣,心裡只希望過幾天她的氣能消下去。


  衛曉男走向一直抽噎的田歡,蹲下身給她擦眼淚,卻一時找不到安慰的話語,成年人的世界複雜多變,讓單純的孩子如何理解?

  同時她又想到,田慶民工作的地方離他們的房子不近,不堵車的情況下還要半個多小時,這幾天放春節假還好說,萬一周迎娣的氣要持續生上幾個月,兩個人距離那麼遠,來往互動很不方便,豈不是會增添了人走茶涼,越來越生疏的幾率?

  即便田家及田慶民犯了錯,本著為了小孩子,勸和不勸離的原則,她都得出一點力。


  「要不……你先去我一個朋友那裡住?」衛曉男想到了秦漢庭。


  前兩天秦漢庭隨她回衛家,在李阿姨旅店住的第二晚,各種花式強吻之後仍舊意猶未盡,對她央求道,現在他自己租住一個套一廳,即將到期,計劃另換一個寬敞的地方,要她和他一起住——他軟磨硬泡著外加撒嬌,纏得衛曉男暈頭轉向,卻仍堅守底線沒松下口——這豈不是要她與他同居?當然不行。


  「我朋友回老家過年了,房子能空幾天,你先去他那裡暫時歇腳,等他回來再說。」衛曉男對田慶民道。


  最主要是離周迎娣不遠,步行也就十分鐘,都是金星幼兒園附近的小區。


  「能行嗎?」田慶民自然感激不盡。周迎娣表情漠然,但沒表示反對。


  「我問問。」衛曉男起身去外面給秦漢庭打電話。其實最先她想到的是衛來喜的住處,那也是她曾住過的,後來讓給了衛來喜,與秦漢庭的地方在一個小區,但牽扯到有弟妹趙燕燕在其中,便顯得麻煩和不方便了很多。


  秦漢庭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接了電話,聲音驚喜,「寶貝你想我了?」


  衛曉男臉臊了起來,看了看周邊,幸好沒有人,她往角落裡挪了挪,將事情原委跟秦漢庭大概說了說。


  「沒問題。」秦漢庭立刻答應,他甚至很高興,這是衛曉男第一次向他提出請求。


  這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在她心裡已經悄然接納了他,將他當成了自己人,這一點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


  「可是我們怎麼進門?」衛曉男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剛剛著急竟沒考慮到。


  「嘿嘿。」秦漢庭笑得狡詐,衛曉男莫名有種中計的毛骨悚然的感覺。


  「我在你床墊下面放了一把鑰匙。」秦漢庭道,「你拿著帶朋友直接過去就行。」


  衛曉男驚訝極了。


  「是我這次臨走之前放的。」秦漢庭笑眯眯解釋,「我怕自己來回長途奔波弄丟了。」


  其實真實的原因是他計劃提前回來一兩天,到時打電話假稱住處有一份很重要的文件需要發快遞給客戶,請求衛曉男過去幫他找一下。依照衛曉男的脾性肯定上套,趕到后打開門發現他已在住處等他,就此趁機讓她到他的地盤溜達溜達,加深感情。


  不過如今看來,這份驚喜泡湯。


  衛曉男謝過了秦漢庭便回到病房。田慶民去辦出院手續,她幫周迎娣收拾東西。


  「你怎麼沒回老家過年?」默默發獃了半晌的周迎娣突然問。


  衛曉男愣了愣,「哦,我……」她「我」了半天沒尋摸出合適的理由,索性實話實說,「結過一次婚的身份了,不適合繼續在娘家。」


  周迎娣蹙了眉,「誰定的狗屁規矩?!」


  衛曉男苦笑了下,無言以對。


  不一會兒田慶民拿了出院證回來,將他們連人帶行李一併送回了家。


  「你走吧。」周迎娣虛弱地扶牆站立,黑了臉攆剛剛坐在沙發上喘口氣的田慶民。


  「若蘭……」田慶民央求著,「別這麼絕情好嗎?」


  衛曉男忙躲到別的房間去幫周迎娣拾掇東西。


  「你不走我走。」周迎娣提高了聲音,但臉色更為晦暗,顯然是勉力支撐。


  「好好我走。你別生氣。」田慶民站起來,「歡歡,我明天再來看你。」


  田歡癟著小嘴巴,淚汪汪地瞅著田慶民離開。門被闔上的瞬間,她的眼淚流了出來,「爸爸……」


  周迎娣咬了牙忍著周身的虛脫緩緩挪到主卧的床上躺下,任淚水從眼角滑落,濕了被單。


  她知道是自己任性,在最需要人伺候的時候將丈夫踢出了門外,而女兒小小的年紀目睹父母持續不和,會對她心理健康雪上加霜,然而她顧不得那麼多了,他在她面前多晃一秒,她便多恨多惱一分。恨不得錘他打他啃他咬他,然而即便讓他遍體鱗傷也解不了心頭巨大的痛苦,彌補不了半點她所受過的傷害,從身到心。


  最主要的是,她小小的寶貝,已懷胎五個月的,曾讓她受盡苦楚的寶貝,永遠回不來了。


  衛曉男聽見動靜走了過來,見她情狀,心底長嘆一聲,幫她扯過被子蓋上,「你睡一會,我帶田歡去我那兒,待會就回來,預計一個小時吧。」


  心知她要去做什麼,周迎娣點點頭,閉上眼睛。


  見她聽話,衛曉男心放寬了些,便轉頭去找田歡,田歡依舊駐在客廳里,呆望著門口,眼淚不住地流。


  「歡歡,阿姨帶你去找爸爸好不好?」衛曉男摟住她小小的身體,「你放心,爸爸媽媽只是暫時地慪氣,過幾天就好了。兩個人鬧了小彆扭,得彼此冷靜下,才能互相原諒,你相信阿姨,他們肯定會和好的。」


  田歡將目光移到她的臉上,似乎是聽信了她的安慰,聳著鼻子自己擦淚。


  衛曉男將她抱起來出門。


  果然田慶民正在電梯口等著她,腳下已是好幾個煙頭,都是剛吸了沒幾口就掐滅的,而衛曉男記得他之前說過他不抽煙。


  「別煩,順著若蘭,慢慢來。」衛曉男說著,將田歡交給他抱,她希望在有限的相處時間裡,田歡多感受一下父愛,好盡量撫一撫內心的傷痕。


  「太難了。我了解她,她很倔。」田慶民搖了搖頭,嘴唇貼向田歡的臉蛋,因為幾天沒刮鬍子,所以長了有些扎人,田歡忍不住躲,可是胳膊卻仍緊摟著他的脖子。


  對於田慶民的態度,衛曉男心底騰起不滿,這件事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田慶民和田家本應負全部的責任,即便周迎娣為此真與他離婚,也沒什麼可指摘的。


  「你還愛若蘭嗎?」衛曉男單刀直入地問。


  田慶民猶豫了下。


  還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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