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悲畫扇

  可這樣的決定不過幾天,張澤音遲來的回答就飛到了唐瑜的身邊。


  他按著唐瑜留的qq號,在對話框里問「你還喜歡我嗎?」


  唐瑜根本沒想到張澤音會聯繫她,也根本沒想到張澤音會和自己平靜的聊天。唐瑜把外放的音樂關掉,給張澤音回了「嗯」。


  「那明天你來武漢吧,見一面。」


  唐瑜緊緊的按著鍵盤,打了一個「好」字。


  唐瑜再想問問,張澤音的頭像暗了。


  唐瑜失落感上來,沒心情再做任何題目,直接把電腦關了。


  還是深夜,寢室的幾個室友已經睡著了。唐瑜把檯燈關掉,頭枕在桌子上,黑眼珠子在近乎冷靜可怕的黑色里灰骨碌的轉著。想了幾秒,唐瑜頭漲的難受,還是睡不著。


  唐瑜挺直了脊背,帶著手機和鑰匙輕悄悄的出了寢室門。走出學校后,唐瑜獃獃的看了路燈好久,她根本不知道除了學校以外好玩的地方。這兩年,她把自己塵封在學校里,努力的考證,努力的申請獎學金。累了,就看看湖南的小雪,和黎楨打電話聊天等等。


  可今天張澤音的一句話,讓她從學校里出來,從一個要命的圈子跑了出來。


  唐瑜給黎楨打了個電話。語氣很激動,話都說不清楚了。「張澤音要見我,我要回武漢。」


  黎楨站在小鐵屋裡,床邊放著綉了一半的十字綉。


  「我不准你去!」黎楨突然冷冷的說道。


  唐瑜愣了愣,嘀咕了一聲。「黎楨,你開什麼玩笑呢?」黎楨不是一直希望自己找到幸福嗎?今天怎麼……這麼反常?


  黎楨微微鬆了口氣,把床邊的十字綉放在床頭。「我想你了,你來小鐵屋吧?你知不知道每天晚上我都是一個人,你不在……你不在我難受。」


  兩年了,他已經兩年沒回家過年了。


  黎楨想和唐瑜在一起過年,可唐瑜卻和他一樣。連過年都不想回到那個城市,那個家庭。


  「那我看完張澤音就去找你。」


  「你去了之後就不會來找我的。」黎楨無奈的說。


  至始至終那個男人就是唐瑜的一個魔咒。


  唐瑜笑了,歪著頭吹著夜風。「怎麼可能呢?我還是會回來的。」唐瑜掛了電話,覺得今晚的黎楨格外的反常。他雖然頑皮,但基本不在自己面前發脾氣。


  唐瑜咳了咳,到夜市買了點水果。


  黎楨躺在單人床上,手伸過頭頂把綉了一半的十字綉放在胸口。畫上是個美麗的古代女子,唐瑜大一時在古裝社過古代的閨閣女子。黎楨當時收到唐瑜的照片,就有種立刻飛到湖南的衝動。


  可他在學校,沒有錢、沒有時間。


  所以黎楨買了這張十字綉。他夢想著綉好后就對唐瑜說暖心的話。


  但如今,唐瑜要去找張澤音了。


  滿懷欣喜的。


  不會了,你不會回來的

  唐瑜買了半夜的火車票,準備連夜飛回武漢。


  火車站裡的檢票口人滿為患,唐瑜被擠來擠去。等到行李檢查這一關,她才鬆了口氣。


  嘟嘟……唐瑜的電話響了。


  唐瑜急著把運送出來的行李搬出來,手肘「撲通」一下把身旁的小孩子撞到了。身後的孩子立刻「哇哇」的哭起來,唐瑜驚得立刻回頭。她手忙腳亂的不知該怎麼安慰這個小孩,只能把手裡的東西放在一邊,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對小孩子說「對不起……疼不疼……我撞到你哪了……」


  孩子後面的大人皺著眉頭,見唐瑜還算有些禮貌,也不說什麼傷人的話。「沒事……沒事,下次小心點。」


  唐瑜回了大人一個笑容,低頭把行李箱拽進了火車上。剛坐下,張澤音的電話又來了。


  接通電話后,唐瑜剛想說話,張澤音卻在那邊道:「你別來了唐瑜,這段時間我不在武漢。」


  唐瑜沉默著。


  張澤音察覺不對勁,忽然問道:「你該不會是已經來武漢了吧?」


  「沒……沒……我在家睡覺呢。」唐瑜故作輕鬆的回道。


  「下一站XX站……」這一刻,喇叭里的官方語言喊了出來,唐瑜嚇得連忙捂住話筒。


  張澤音在那邊停頓了幾秒。「那就好。」然後掛了電話。


  唐瑜看著手機僅有的一格電,嘆了口氣。


  他應該聽到了吧?聽到了卻沒裝作沒聽見。


  唐瑜嘲笑自己不自量力,才會被所愛之人這麼玩弄。隨便一句話,就跟來。還為了這個空無須有的消息傷到了黎楨,違背小鐵屋之約。


  回去后,她要怎麼對黎楨解釋?

  唐瑜簡直不敢想,自己會不會被黎楨甩一巴掌。還是自己把他想的太狹隘,或許黎楨只是興趣來了,想見她?

  兩個小時,唐瑜到了武漢,她很快的買了回湖南的票。手裡捧著一杯果汁,離上車還有三小時。唐瑜嘆了口氣,把手機寄存到站里充電。


  可能就是因為對張澤音充滿了希望和夢想,唐瑜才會在一次光芒下得到失望。


  她太心急了。


  她覺得自己還是太心急了。


  「到武漢沒?」唐瑜直著身子靠在休息椅上,歪著頭接了黎楨的打來的電話。


  「我馬上會回湖南。」唐瑜斜眼望了望時間。好快啊,已經凌晨五點了,馬上就可以看到日出了。


  黎楨有些奇怪。「怎麼了?」


  「張澤音他有事,我見不到你。」唐瑜努了努嘴。「不過……你每天都起這麼早嗎?」


  黎楨停頓了一會。「那你來找我吧,我在武漢。」


  顯然,他沒有聽唐瑜後面的一句話。


  唐瑜站起身把空杯子扔進了垃圾桶,調笑道:「那我晚上睡賓館?」


  「不用啊,你就睡在小鐵屋。」黎楨咽了咽口水,慢慢說道:「像原來一樣。」


  「你別開玩笑了黎楨,你都快成年了,怎麼還像原來一樣呢?」唐瑜沒有想太多,或許幾年的注意力都在張澤音身上,她已經失去了對感情的敏感度,也不知黎楨的言外之意。


  「我還以為你不把我當男人看?」黎楨突然滿足了。至少,他的唐瑜還能聽他講話。


  張澤音隨便一句話就可以喚來唐瑜,自己怎麼懇求唐瑜都不來,黎楨忽然有些覺悟了,有些東西是搶不來的。


  「怎麼會呢?」還有十分鐘的上車時間,唐瑜心裡很急,表面上還是裝作輕鬆。「我到湖南給你打電話啊。」


  唐瑜掛了電話后,買了一杯咖啡,給渾濁的眼睛提提神 。在人來人往的休息廳,手機電充滿了。唐瑜拉著行李箱進了列車。她望著窗外飄著的小雪,想給黎楨打電話,不過……他在睡覺吧。


  剛剛那通電話一定費了黎楨很多精力。


  還是不打擾他了?

  去年冬天,唐瑜站在卧房裡收拾行李。她的人生似乎就是不斷的收拾行李,走的時候一個人,回來的時候一個人。


  唐夏陪酒的事情被唐伯生髮現了,愣是被關了一個月的緊閉。楊玉琴這回是一點反抗沒有,老老實實的不發脾氣。可唐瑜回去還是免不了楊玉琴的那雙殺人的眼神。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唐夏退學,在家待業的過程。


  「喂,姐……」


  唐瑜收拾著回學校的行李沒說話。


  「我是不是太久沒有叫你姐了,你不習慣?」


  「你沒發現我瘦了許多嗎?」


  唐瑜「……」


  唐夏見唐瑜不識相,把話說的更難聽了。「我偷偷告訴你噢~我吸了毒品……」


  「唐夏你!」唐瑜終於正眼看唐夏了。


  「噓,別激動,我就是騙騙你……」 擁有魔鬼身材的唐夏,一張臉離唐瑜很近。唐瑜眯著眼睛看到唐夏眼眶下的青紫,裸露在外的皮膚跟一副死皮般罩在血管外面。「你來唐家也有幾年了,該不會還不知道我是什麼性格吧?」


  「我以前是胖,身材不好。偏偏呢,你身材又瘦又高的,吃飯還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弄得似乎我胃口特別大一樣,真讓我噁心。」


  「我不是唯唯諾諾,只是你們不做我的飯。」那時候楊玉琴對自己極其討厭,唐瑜差點就哭了。她不敢,就算流淚也是一個人躲在房間。肚子咕嚕嚕的,唐夏吃的那些零食她通通沒有。


  有一次唐夏故意逗她,問她想不想吃。唐瑜就使勁的壓著呼吸,手指扣著褲線,努力的搖頭。


  現在想來,唐瑜看不起當年的自己。


  唐夏抿抿嘴,後退了幾步。「隨便你怎麼狡辯,我在外面呢,也找了個男朋友。過幾天,我會離家出走,你別告訴爸媽啊……」


  唐瑜沒把唐夏的話當成一回事兒,第二天便連夜回了湖南。


  楊玉琴的電話打來已經是半個月後的事了。


  「唐瑜,唐夏找過你嗎?」楊玉琴的語調很緊張,唐瑜硬朗的心就軟了。


  她平靜的回答:「沒有。」


  「那個死丫頭和男人跑了,留了封信人就沒影了。」楊玉琴嘴上罵著,嗓子里還有哽咽的聲音。


  唐伯生的聲音傳過來:「幹嘛對唐瑜說這種話?唐夏要死就死在外面,她今後就不是我的孩子了。」


  唐伯生從楊玉琴手裡搶過電話。「唐瑜,你好好讀書,家裡的事不是你該操心的。」


  「我知道了,爸。」


  唐瑜回湖南后,參加了大三最後一場考試。張澤音偶爾會給她發發信息,問她最近過得怎麼樣。雖然張澤音並非提上次談話的問題,唐瑜依然覺得很甜蜜。她的張澤音終於不是冷冷冰冰的了,就算他離自己有一千米的位置,唐瑜也要爭取站在離它心臟一毫米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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