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一命抵一命
「你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麼？」周芮明顯感覺到林真話只說了一半，既然話已說出口，就沒有不說完的道理，就算林真願意，她還不願意呢。
林真「唔」了聲，「大哥說，是那些日本人自己找上門來的，要是我們這麼容易的就放過他們了，未免顯得我們太沒有骨氣。」
周芮失笑；「什麼叫做太沒有骨氣？」鍾厚驍以為這是在過家家嗎？在喬楚那裡她也算是聽到過一些消息的，照喬楚的話來說，那些日本人都是無所不用其極的，鍾厚驍是個什麼人，最討厭暗地裡耍手段，這樣的他遇到對方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要是鍾厚驍知道自己在自家媳婦眼中是這個形象，恐怕每天晚上都會笑醒，是說他最看不上那種小手段，要是那些陰謀詭計用的好的話，指不定可以事半功倍呢，況且他能擁有這麼大一票弟兄，就算他自己不用，也可以讓手下的人去做不是？
林真彷彿沒有聽到周芮的話一般，繼續：「大哥的意思是，我們也要他們血債血償，先前燒工廠的日本人人數不少，名單都已經在大哥手裡，這幾天，大哥主要就是去解決這些人了。」能告訴周芮這些，都是鍾厚驍先前已經吩咐過的， 他不想要周芮從別人的口中得到這些消息，那麼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自己告訴她。
周芮簡直無語，不過奇怪的是，聽完以後自己竟然覺得他這麼做是對的，她什麼時候，居然有了這樣的情緒？
「好了，他忙他的去吧，今天喬楚出院，你跟我一起過去。」
聽到「喬楚」兩個字，林真臉上有些恍惚，自從上次他們談過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去醫院看過她，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對她是怎樣的情緒。
周芮注意到林真的不對勁，想想自己的猜測，又搖了搖頭，鍾厚驍說的對，這些事情他們旁觀者是幫不上忙的，只有他們自己想清楚才好，「林真，其實楚楚人很好，也很好哄， 你只要說些好聽的，她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林真本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冷不丁聽到周芮這話，心裡有些疑惑，又想到鍾厚驍跟他說過，他家這個愛操心的大嫂似乎以為他和喬楚之間有什麼干係，莫然開朗：「大嫂，您就別亂點鴛鴦譜了，喬小姐是什麼人，我林真充其量也就一個地痞流氓，我們不可能的。」
林真以為自己這樣說就能推掉一切，沒想到自己說完，周芮居然以一種極其同情的眼神看著他，看的他渾身都不舒服。
唉，果然是這樣！周芮早就猜到了這一點，不過這個她和鍾厚驍都已經商量過了，如果因為這有情人不能眷屬，還真是可惜了一點，現在不能說，還是以後偷偷給林真一個驚喜吧。
林真縮了縮脖子，怎麼看大嫂都有一種不對勁的感覺，後者的眼神看的他脊背都涼涼的，也不知道大嫂在打什麼算盤。
喬楚看著仔細給自己拆線的人，開口問：「所以你真的是醫生是嗎？」
修長的手指細細將白皙的手掌托住，隨後將紗布一層一層帶了下來，聽到喬楚的話，顧明軒抬頭看了她眼，淺笑兩分：「不然你以為我真的正好待在醫院裡等你來？」
喬楚臉上泛起一絲紅暈，騙過了頭：「那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為什麼要裝作車夫？就算是以醫生的身份，也行的吧？」
顧明軒臉上笑意不減：「喬小姐，如果以醫生的身份，用什麼樣的理由呢？你身體可好的很，而且，你的行動範圍讓我能夠選擇的身份也很少。」況且，他一直都想看看這個明明是大小姐的人，居然會參加那樣的組織，好奇心，促使了第一次的見面。
喬楚嘟著嘴想了想，似乎眼前這個男人說的話也有道理，可是怎麼是車夫呢？她還是有些想不通。
「看喬小姐這個表情，是對車夫這個職業有所偏見？」顧明軒看著喬楚的手，傷口很深，就算上了葯，也修養了那麼多天，深可見骨的疤痕還是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還是個小姑娘啊，怎麼就有這麼大的勇氣？為了那個鐘厚驍的手下嗎？
喬楚吸了吸鼻子，她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人突然就散發了一股冷然的氣息，難道是自己說錯話了嗎？不應該啊，她似乎還沒有對他的問題作出回答呢，「沒有啊，人沒有貴賤之分，只有當然也沒有貴賤之分，我只是覺得你身上的氣質和車夫很不相匹配而已。」說完，從顧明軒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全方位的看了眼，又動了動手指，有些遺憾的發現，還是有些痛意。
從對方臉上就能看到那抹失望，顧明軒又怎麼會錯過？「要是養得好的話，你的琴，還是能夠彈的。」
喬楚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為什麼每個人都在強調這是一雙彈琴的手呢，他們不懂她心裡在想什麼，她只想用這雙手做一些有用的事情，例如這次就快送命的殺了山口。
「組織上還有什麼任務嗎？」喬楚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時間，周芮他們馬上就快到了，到時候， 她肯定不可能問顧明軒這個問題。
「你先不用著急，」顧明軒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才在醫院待了幾天而已，如果不是你的情況的確能夠出院，而你的家人堅持要你在家休養的話，根本不可能這麼早出院，你還是好好休息，一個好的身體才能再替組織做事，不是嗎？」
喬楚臉上帶了些焦急，猛地沉聲道：「我能夠相信你嗎？無條件的相信你，甚至賭上我的命？」
不出喬楚的意料，對方聽到她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意外，更多的是疑惑：「為什麼這麼說？」
喬楚咬住下唇，「你該知道的，我手上有很多信息，山口要抓我，也是因為，我的手上有那些名單，可是那些名單，是安然用命給我的。」
顧明軒默然，他並不認識安然，但是聽上面的人說過，好像是上海的地下聯絡員之一，被捕之前將所有的東西都給了喬楚，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會找上喬楚的原因，從另一方面來說，想必安然已經考察了喬楚很長時間，所以才會在最危急的時刻將秘密告訴喬楚，在她看來，自己在上海的有些同志，還不如喬楚來的更加信任。
喬楚沒有等顧明軒的回答，自顧自說道：「現在想來，安然肯定很早就已經有感覺了，所以那天她離開的時候，才會再三囑咐我幫她去找找她公寓里落下的東西。」喬楚閉上眼睛，腦中似乎還能浮現對方的音容笑貌。
那是個長得很溫婉的女人，在喬楚的印象里，安然就從來沒有大聲說過一句話，可就是那樣一個人，從容的走到了日本人的槍下。
「我聽說，安然還有一個孩子是嗎？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想要看看他。」安然的先生也是一名抗日戰士，如安然一般，先她為了國家獻身。
要說喬楚為什麼會走上這條路，不得不說，安然在其中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
「有機會，會帶給你看的，喬楚，你現在的處境不適合想這些，第一次，你遇到了危險，就差點把命給丟了——」顧明軒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喬楚匆匆打斷——
「我知道，我很沒用，但是我能夠跟你保證，我一定會有自保能力，我現在要跟你說的，是比我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的事情，你能不能夠答應我？」
顧明軒嘆了口氣：「如果我說我不答應的話，你是不是就能哭出來？」
這當口，他居然還能開玩笑？而喬楚更是很給面子的笑了出來：「如果哭能夠讓你妥協的話，也許我是會試試看的。」
「好了，你說吧，你賠上了你的命，我能做的不多，大概也只有一命抵一命了。」顧明軒攤手，口罩落在一邊，露出清秀的臉，眼神卻是無比堅定。
照自己原來的打算，他是不該再在這個亂世上海的，或者說，該是在離這裡遠遠地地方，以一個旁觀者看待這所有的一切，他早就和那些人說過的， 他不會留在這裡，沒有任何理由，留在這裡。
可現在，他用命和人交換了秘密。
喬楚蒼白的臉泛出一個笑容：「就在安然原來的公寓里，第三行的第五塊地板是空的，下面有潛伏在上海的全部人員名單，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幫我取出來，然後幫我做一件事。」
顧明軒挑了挑眼眸，因為安然小南等人，日本人就像驚弓之鳥一般，去一個日本人曾經處決的人的公寓，還真是有些風險，不過對他而言，他認了。
「好。」
喬楚一顆心放下，經過這事兒， 她也算是知道了，就算自己不去找麻煩，麻煩也是會自己找上門的，那，她也不會坐以待斃啊。
兩人一時無言，不過頓時，顧明軒戴上了口罩：「拿到后我會讓人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