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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你難道要引頸受戮

  早上的事情周芮並沒有在意,到學校之後她很快就被同學們的議論給淹沒了。素日里跟周芮比較近的只有喬楚,不是周芮不跟同窗交流,而是一來她有婚約在身,化學系又都是男生,不太好跟她走的太近以免惹上什麼流言蜚語。


  二來也是因為周芮的實在是太過勤奮,平日里只對課本上的東西感興趣,從沒見她對課本以外的事情多說過幾句話,起先有不怕那些流言蜚語的也實在是覺得她沒意思,時間久了也就生疏了。


  今兒個見她過來眾人多了一抹寒蟬若噤的味道。


  之前的時候,鍾厚驍頂天也就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幫派的頭目,再加一點也就是會做生意的小幫派的頭目,可是現在不一樣了,趙少帥的座上賓,誰看見他都得彎個腰。不然這抄著槍杆子的趙少帥可不是好惹的。


  今兒個其實周芮也有心理準備,怎麼說呢,平日里跟這些人雖然不怎麼說話,但是學習的時候還是有交流的,對這些人的行事作風還是有些了解的。見他們面面相覷的看著自己,周芮笑了笑,沒說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書包開始等著教員來上課。


  就在這個空檔,周芮覺得眼前暗了一下,抬起頭見是之前第一次開學的時候跟她說過話的同學,她有些迷茫,不知道這位同窗登三寶殿的目的是什麼。


  「周芮,你的相公真的是鍾厚驍?」同學叫陳中,性子憨厚,見周芮看他臉還紅了一下。


  「是啊。」這種事情周芮從來不隱瞞,也沒必要隱瞞,畢竟這些東西出去隨便打聽一下就知道。


  周芮承認的坦坦蕩蕩,陳中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漲紅了臉站在周芮的書桌前,不說話也不走。周芮就那麼坦然的看著他,問心無愧,波瀾不驚。


  許是覺得陳中太過沒用,班裡的一個比較活躍的同窗沖了過來,瞪著周芮,恨不得把她瞪出個窟窿:「周芮,鍾厚驍可是跟軍閥有往來!」


  這位叫方仲,跟方孟林是本家,算起來也是方孟林的堂弟,因為方孟林的事情看周芮早就不順眼了。這會兒蹦出來,周芮倒不意外。


  「是啊。」


  「周芮,你可知道軍閥都是什麼樣的人物?荼毒蒼生,禍國殃民,每日只知道爭權奪位剝削民脂民膏,你作為一個大學生,竟然跟這種人為伍,我真瞧不起你。」方仲鄙視的看了一眼周芮,見她坐在位子上,矮矮小小的一隻頓時更有底氣了。


  「你作為一個大學生流連花街柳巷,淫詞艷曲就讓人瞧的起了?說跟軍閥走的近,方同學不如回去問問你的伯父昨晚在哪裡。投機倒把這種事,方先生可真是無孔不入。」白了他一眼,周芮柔柔弱弱的反駁卻氣勢萬分。


  方仲的事兒大家都知道,只是不說罷了,被周芮搶白,方仲氣的臉色發紫又說不出來。何況昨晚方老爺確實在百樂門,尋思著能不能跟趙少帥說上話也好謀個生路。


  「周芮,是這樣的,同學們覺得你還是個明白人,若是你能勸慰鍾先生一二或者你能離開鍾先生,你還是我們的同學……」


  陳中看著周芮面色平靜,也吃不准她是不是真的生氣了,猶豫了半晌吞吞吐吐的把大家的意思給說了出來。


  聽了他的話,周芮只有冷笑,掃視了一眼,攏了一下耳邊的秀髮看著一屋子的人問道:「勸慰?且不說別的,就你們來說,若是你們的妻子勸你們不要做什麼事情你們可聽?」


  「婦人之見,自然是不會考慮的。」有人幽幽開口,周芮點頭。


  「是啊,你們都不聽,他鐘厚驍是什麼人,會聽我的么?再說了,我們有婚約在身,夫妻一體,若是離開他我就是一個被休棄的女人,這個名聲對我有什麼好處?」


  眾人沉默,周芮又看了一眼他們,語氣還是那麼不急不緩。


  「眾人皆知軍閥想來汲取民脂民膏,恨不得從蚊子腿上刮肉,可是趙家軍治下之處你們可曾見過?」


  見沒人回答,周芮索性跟他們攤開了說。


  「趙家盤踞北方,雖說北方也軍閥混戰嚴重,可是趙家軍治下軍紀嚴明,禁止擾民,多的不說,就且說最近幾日,趙家軍封了港口城門,可有妨礙了普通百姓的活計?」


  趙嘯天攻城的時候封了一天城,後來雖說會出入盤查,可是除了這些也不曾做過別的。挑夫該繼續挑東西繼續挑東西,賣柴的繼續擔著柴火進城售賣,只是封了港口,大家族的往來船隻要想上岸得先有趙家的通行證,否則一概不許卸貨。


  城裡的也是,日常的柴米油鹽醬醋茶該售賣售賣,但是若是絲綢瓷器什麼的嚮往外面運,抱歉,運不出去。想出去也容易啊,找趙少帥批通行證,至於怎麼個批法,得看趙少帥的意思。


  趙嘯天此招無非就是為了整治那些商販,也為了殺雞儆猴,雖然動靜很大,但是對於普通百姓來說無所謂,你百貨商店不開了我們平時也不去啊,若是買個酒打個醬油什麼的,巷子口的鋪子里就有,老陳家的,地道!

  可是,這麼一來那些大戶就怨聲載道了,尤其是外國商人。拿著大使館給的通行證根本沒用,找了趙嘯天,趙嘯天的副官一概以軍務繁忙為理由給拒絕了。


  那些外國人是眼睜睜的看著貨物堆積在港口卻沒辦法運出去,干著急。


  「軍閥都是披著羊皮的狼,誰知道將來會如何。」有人不滿周芮替軍閥說話,周芮看了他一眼反駁道。


  「教員曾經教過我們,時間變化萬千,不可一葉障目,你用先前的軍閥衡量現在的人可否有失偏頗?若真是如此,我們在這裡討論這些有什麼用處,我們是能上陣殺敵還是能力撥千斤?與其擔憂現在的上位者是否靠譜還不如豐富我們自己強大自己,等屠刀降臨的時候我們還有奮力一搏的機會。」


  周芮的話音一落,眾人身後響起了掌聲,眾人驚訝回身,發現不知何時教員竟然站在門外,而在教員身後站著的,就是趙嘯天。


  掌聲是趙嘯天發出來的,看著屋裡的眾人,他笑了笑,客客氣氣的跟各位打招呼,「素問震旦大學學子思想獨樹一幟,是中華的希望,今日一見果然可見一斑。趙某人是個武夫,比不上各位學富五車,可是自幼家父教導過我,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趙某人不才,既然到了這上海城中,那就有護這一方安穩的指責,他日如何,還請諸位一起跟趙某見證。」


  「是啊,周芮同學說的不錯,我等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若是屠刀架在脖子上也絕不能引頸受戮,所以,學好本事,保護自己,保護這個國家!」


  教員也對周芮刮目相看,這個小丫頭平日里不聲不響,雖說課業不錯,可是為人卻不顯山漏水,今日竟然有勇氣在這裡舌戰群儒,實在是勇氣可嘉。


  而且,她的觀點和立場給人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近幾年,師夷長技以制夷的風氣越來越足,但是正兒八經的覺得自己可以放手一搏的勇氣卻沒有,更多的人是在洋人發現的那些技藝和工藝中覺得自己渺小而把自己卑微化,能想到用自己所長來複興中華的實在是屈指可數。


  看著滿屋子的學生都透著一股驚訝,教員嘆了口氣,國民愚昧,可是國民也在覺醒他相信有一天,當所有人醒來的時候就能明白過來當初的自己有多麼的愚昧。


  到底還是一幫學生,見趙嘯天在這裡他們也都萎靡了下去,是啊,就算人家是軍閥怎麼樣,現在嗷嗷的衝上去喊打倒軍閥還不夠人家一槍子給你蹦了的。


  趙嘯天和校長繼續餐館學校,教員也讓大家回去上課。到了下課的時候,周芮也沒人敢繼續圍上來說什麼軍閥了。


  就這樣一直清靜到了放學,周芮收拾了東西準備出門,卻在門口遇到了許久不見的楊銘。


  「你今兒個可又出名了。」見她出來,楊銘笑眯眯的沖她招手。


  周芮臉一紅,知道他說的是今天她說的那些話,只是不知道為何會被他聽到。


  「震旦大學是法國人開的,法國人的東西被扣在港口,想找趙少帥批文,趙少帥開出來的條件就是參觀震旦大學之後再說。」解釋了一下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楊銘見林真沒來接周芮,轉頭問她要不要一起走。


  「沒人來接你的話,一起回去?」


  「不好吧,你不是還要陪法國公使的么?」楊家跟各國之間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今日陪趙嘯天來震旦大學的是他,那會兒沒見他,應該是他跟法國公使在一起才對。


  「今天法國公使沒來,只有趙少帥,聽說你們也很熟,鍾厚驍也在司令部。」楊銘很懂的打蛇打七寸,見周芮猶豫放了一個重餌。


  聽說鍾厚驍也在司令部,周芮有些好奇,點了點頭,上車,不出意外的看到趙嘯天倚在車座上笑眯眯的看著她。


  「今兒個那番話誰教你的?」


  「也是,趙少帥肯定是希望當你干點什麼的時候敵人可以毫無反抗能力。」周芮說實話並不怕他,笑眯眯的回了話,乖乖坐好等開車。


  楊銘在前座坐著,聽見周芮的回話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少帥見諒,周小姐一向心直口快。」生怕趙嘯天生氣,楊銘連忙道歉。


  「無妨,周小姐與楊小姐據說是好友,楊先生對周小姐了解一些也是不奇怪的。」


  陰陽怪氣的語調讓楊銘有些不自在,可也沒說什麼,專心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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