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婚(二)
雖說是出嫁,但因為皇上賞賜了二人在宮內完婚,因此也就是走個儀式,在宮裡繞一繞還是得回到長鴻殿。秦思俏上了花轎,外邊鑼鼓喧天,鞭炮噼里啪啦地響著,好在轎子顛得不厲害,秦思俏索性將紅蓋頭揭了下來拿在手中當扇子用,只盼著禮成后能趕緊脫掉這一身厚重的禮服。
半個時辰之後轎子終於在長鴻殿前停了下來,秦思俏趕緊蓋好蓋頭,穿上嶄新的紅色繡花鞋。只聽外邊一陣喧鬧,轎門被人輕輕地踢了一腳,秦思俏想到嬤嬤的囑咐,趕緊回踢了一腳,轎簾隨之打開,喜婆扶著秦思俏走出轎子,將一根紅綢交到她手中,秦思俏知道那一頭一定是楊續了,她真想瞧瞧楊續現在的樣子,是不是胸前戴著大紅花傻不愣登的,可惜蓋著蓋頭她只能看見楊續黑色的靴子和大紅的衣擺。楊續牽著秦思俏慢慢往台階上去,周圍有許多人一邊說著吉祥話兒一邊往二人身上撒谷豆,到了殿內,喜婆又將二位新人引到披紅戴綠的大殿中央。秦思俏這會兒有些緊張起來,雖說是假的,但畢竟是拜堂,又如此正式,真有點兒真假難辨的感覺,秦思俏攥緊了手中的紅綢,另一端的人輕扯了一下,秦思俏心裡一暖,不安頓時煙消雲散。贊禮人是禮部尚書,想來是常常幹這種事,一連串的賀詞順順噹噹地說了下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接著二人便在贊禮人引導下,逐次揖拜男家尊長,再拜賓朋。楊相秦思俏見過,楊夫人卻未曾謀面,聽聲音是個極為溫婉賢惠的女人。前來祝賀的一大堆賓客都是達官貴人或士族子弟,秦思俏一個也不知道,暈頭轉向間只渾渾噩噩地聽見一句「禮成」,便隨著喜婆進了洞房,其實也就是秦思俏那間已經裝飾一新的寢室。
秦思俏同楊續坐在紅得刺眼的婚床上,接受著命婦、喜婆、嬤嬤們撒來的銅錢、五色彩果,沒過多久外邊響起了陣陣喧鬧聲,原來是催著楊續去宴客。
楊續對身旁的秦思俏輕聲道:「最多一個時辰我便回來,你且耐心等一等。」
秦思俏點點頭。
待楊續走後秦思俏便掀開蓋頭,觸目都是鮮紅一片,看得秦思俏腦袋發暈。
「啊呀,小姐,現在可不能掀開蓋頭,不吉利的!」珠兒端上茶水急道。
「無妨,我悶得很,你們先退下吧。」
珠兒無奈地垂首道:「是!」
屋子裡的人終於走光了,秦思俏這才鬆了口氣,一連灌了三杯水才緩了過來,休息了一會兒還是覺得渾身不舒服,遂脫下外衣,取下滿腦袋的首飾,解開頭髮用髮帶隨手一紮,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黑色簡裝穿在裡面。想著敵人有可能趁著大家喝得起興時對付他們,又在小腿處綁了一把匕首、正是上回蘭瓊刺殺她用的那柄。一切準備妥當後秦思俏只覺得有些乏累,便百無聊賴地靠在榻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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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內推杯換盞、歡聲笑語,一片喜氣洋洋。
「恭喜楊公子娶得如花美眷!請飲下此杯……」
「多謝趙大人……」
「楊公子和宋家小姐真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哪!本官敬楊公子一杯。」
「李大人客氣了,在下先干為敬!」
「恭喜楊兄,賀喜楊兄!終於如願以償,抱得美人歸!幹了兄弟這杯!」
「請……」
……
酒過三巡,楊續沖正為他擋酒的宋子昭使了個眼色,宋子昭醉眼朦朧地舉杯道:「你……你們……不…不準再勸酒!」身子歪歪倒倒已是酩酊大醉之態,「我妹夫還……還要……洞……洞房!」
賓客聞言皆哄堂大笑。
「宋公子這是喝多了,說醉話呢!」
「怎麼新郎官還沒醉,大舅爺卻先醉了!哈哈哈哈!」
「洞……洞房的事兒就……不勞大舅爺操心了啊!」
「來人啊,快扶宋公子下去歇息。」
幾個太監上前攙扶著一臉醉態的宋子昭,一路將他送至宮門外,宋府的馬車停在不遠處,侍從看見自己主子爛醉如泥慌上前好說歹說地給勸進了馬車,一路上昏睡,直到進了宋府,幾個下人將他架進屋子時嘴裡還喃喃著:「我……我來喝!」
……
宴會上氣氛正熱烈,幾乎人人都喝得面紅耳赤,楊續此刻腳下已經畫起了「十」字,口中連連告饒,尚書大人見時候差不多了,便替楊續說了幾句話,好不容易才放他去洞房,楊續在一眾公子哥兒的糾纏下終於是走到了洞房前。秦思俏聽見外面的動靜趕緊將外衣穿上,匆匆忙忙蓋上蓋頭,在床沿上坐得端端正正,一副乖順的小媳婦樣兒,這邊剛收拾好,房門便被「嘩」地打開了,一股濃烈的酒氣湧進屋子裡,幾個公子口口聲聲嚷著要鬧洞房。
「砰!」一聲響,楊續將外面幾個好事的關在了外面,靠在門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此刻也有些精疲力盡之感,成親果真是個喜憂參半的差事……秦思俏這邊掀開蓋頭看著一身大紅馬褂的楊續道:「你沒喝多吧!」看他滿身酒氣真擔心會耽誤事。
楊續驚訝地看了秦思俏一眼並未回答,而是走上前將紅蓋頭重新蓋好,「這可是我的活兒,你怎麼能搶了呢!」
秦思俏伸手推擋,「別鬧了,又沒別人了!」
「不可!不可!做戲也要做全套,來來來!你別動!」楊續不由分說地將正要起身的秦思俏摁回床沿上,蓋好蓋頭還理了理整齊。
秦思俏無奈地想:他這是真喝醉了吧,難不成還要喝完交杯酒、結完發才肯罷休!
楊續挑起秦思俏的蓋頭后,直直地看向秦思俏的雙眼,雙眸彎成了兩個月牙兒,笑道:「娘子真好看。」
秦思俏不禁笑出了聲來,「你發什麼酒瘋啊!」
「我沒醉,都是裝給外面那幫人看的,不信你瞧!」楊續說著拿起桌上的酒壺,往桌上兩隻小小的瓷酒杯里倒滿了酒水,別說,還真是一滴也沒有灑,兩隻酒杯里的酒都一般多,剛好九分滿。
「來!」楊續坐在秦思俏身邊向她遞上一隻瓷杯。
秦思俏看了看楊續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酒杯,「這是……」
「這是合巹酒。」楊續開口道。
「這我當然知道,可是……可是……犯得著嗎!我看你還是別再喝了。」
楊續堅決地搖了搖頭,「你不喝……那我把這兩杯都喝了!」
「別!」秦思俏趕緊搶了一隻過來,瞪了楊續一眼,沒見過這樣威脅人的,「我喝還不成么!」
「只能喝一半啊!」楊續囑咐道,臉上掛著得逞的笑容。
兩人就如普通新人一般交換著喝下了對方手中剩下的半杯酒,那酒入口甘甜清冽,宛如蜜汁一般,秦思俏有些明白楊續為何要如此執著地完成這些繁文縟節了,眼下二人坐在這大紅喜房內,也是心心相印,又與真的成親何異呢?郎有情妾有意……罷了,全當是真的大喜之日!秦思俏用系著紅繩的剪刀剪下自己的一縷青絲,又從楊續發尾處剪下一段來,一邊打著同心結,一邊說:「這是合髻,意為夫妻同心。」
楊續接過秦思俏手中的同心結,眼中春波驟起,湊近了低聲道:「你可知合髻後面還要做些什麼?」
秦思俏面上一紅,她自然是知道的,嬤嬤們都在她耳邊說了八百回了,後面便是滅燭,還有……
楊續突然伸手圈住秦思俏,下巴抵著秦思俏的額頭,酒香混雜男子身上獨有的氣息令秦思俏一時間目眩神迷,即使隔著幾層衣裳,秦思俏也能感受到楊續身上驚人的溫度,「楊續……你身上好燙,要不要喝點水?」
楊續胸前微微起伏,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酒勁散了就好了……」
兩人就這麼沉默地相互倚靠了好一會兒,外面傳來了打更的聲音,亥時到了。
楊續不舍地放開秦思俏,「不出意外的話,宋子昭此刻已經得手了。」
秦思俏一驚,「他人在何處?」
「相府。」
「他一個人?」秦思俏擔憂道。
楊續笑了起來,「自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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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太子書房。
「殿下。」路公公跪在太子面前。
「起來吧,宋子昭怎麼樣了?」太子眼睛盯著手中的書卷。
「回殿下的話,宋公子的確是喝多了,探子來報,說吐得厲害,下人們都在忙活,到此刻方才安歇下來。」
太子皺起眉頭,「可親眼見到他在府中?」
路公公搖了搖頭道:「未曾親眼見到,不過倒是聽見屋裡的叫喊聲像極了宋公子。」
太子將手中的書卷扔到一邊,煩躁不安地開口道:「欲蓋彌彰!我了解他!這傢伙一定是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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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前,宰相府。
靳大夫正在屋裡翻看醫書,燭火猛然間劇烈地跳動起來,他正覺得奇怪,轉身想去把身後的窗戶關嚴實了,卻發現有兩個蒙面黑衣人一聲不響地站在他身後,還未來得及叫出聲就被其中一個小個子地扼住了喉嚨。
另一個高個的男子開口道:「快說,司馬大人關在何處?饒你不死!」
靳大夫大驚,恐懼地不停擺手道:「我……我不認識什麼……大人,兩位好漢放過我吧,我只……只是一個大夫!」
「還裝呢!」男子語氣不善,「我說靳大夫,你照顧了司馬大人十幾年,怎會不認識他呢!」
靳大夫聞言雙腿發軟,打著顫開口道:「我……我真不知道,好漢饒命啊!」
「哼!」男子冷哼一聲,「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掐住靳大夫脖子的手又緊了幾分。
「我……我對天發誓,我從未聽說過這個人,我只是相府的一個下人。」
「哈!」男子突然笑了起來,「你不認識司馬大人,那另一個人你可認識?」男子眼中寒光四射,仿若捕獵中的鷹隼。
「誰……誰?」
「郎元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