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午宴
秦思俏贊同地點了點頭,「總之,這件褻衣還是要儘快交到官府,盧志勤的親人也要一併請到衙門。」
「那事不宜遲,就今晚!」宋子昭提議道。
「我們要與花雨棠當面對質嗎?」秦思俏不無擔憂地問。上一次相見還當作恩人,再相見可能就是公堂之上了。
「怎麼,你心軟了?」宋子昭問。
秦思俏默默地搖了搖頭,「如果她的確有罪,我一定會親手繩之以法的!我和你們一起去衙門。」
楊續開口道:「不如私下邀花雨棠見一面。」
「你的意思是勸她自首?」秦思俏問。
楊續點點頭:「如此一來,官府也能對她從輕發落。」
四人一合計,這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或許不用把事情鬧到官府,只是江飛燕著實不好辦。
楊續沉思片刻開口道:「明日我寫個帖子邀她們去酒樓,咱們見機行事吧,總不至於在眾人面前大打出手。」
秦思俏心存顧慮,「花雨棠會來嗎?看她身體虛弱,不像是裝出來的。」
「就說是臨別一聚吧。」
……
四人商量好了便各自睡下,第二日一早,蘇兔差人送了帖子,宋子昭則去酒樓定好了午宴,一切準備停當,四人便聚在後院里等著江飛燕和花雨棠的回信。
「你說我們見了面該怎麼開場啊?總不能還是客客氣氣,裝作一概不知吧……」秦思俏長吁短嘆的。畢竟這些日子受了別人照顧,又相處得極好。俗話說,「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
楊續清楚秦思俏心中所想,開口道:「正因為和她們有交情,才沒有直接上報官府,都是聰明人,能想到這一層。 」
「可如果沒有咱們,這場精心策劃的謀殺就能神不知鬼不覺了,這麼一來,咱們是不是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了?」
「秦思俏你這是什麼道理!人又不是你殺的,你內疚個什麼勁兒啊!」宋子昭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
秦思俏白了宋子昭一眼,心想:我可沒你那麼厚臉皮!
「為了懲惡揚善、秉持正義,也只好做一回小人了,除非……你能容得下這冤假錯案,網開一面。我是無所謂,反正鳴冤鼓是你的。」
聽了宋子昭這話,秦思俏更覺得壓力大、擔子重,垂頭喪氣的好不鬱悶,「那怎麼能行……」她是個眼睛里容不進一粒沙子的人,怎麼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楊續開口道:「你可以想一想盧志勤的親人,想一想錢老闆的妻兒,他們現在是何種境況……」
秦思俏順著楊續的意思這麼一想,心裡的負罪感果然減少了許多, 案子不破,江飛燕和花雨棠得以高枕無憂,可那些人的痛苦要由誰來承擔呢?
「楊公子!」小葯童突然跑進了後院,「有您的書信!」
楊續接了過來,「多謝你!」
「不謝!」小葯童憨憨地笑了笑就跑了。
楊續展開一看,俊逸的字跡並不陌生,「成了!」楊續合上帖子對三人說。
「那咱們什麼時候出發?」秦思俏問。
「離午時還早著呢,等她們到了你不用多言,只安心地坐著聽便好。」
秦思俏聽楊續這麼說,心裡安定了不少。她打小充作男兒養,習慣了萬事靠自己,極少跟爹爹撒嬌、跟思媛訴苦,如今有個能夠依賴的人,不用她操心,叫她心裡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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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約好的時辰,四人乘了輛馬車往酒樓去,楊續腿腳不便,他們便索性連木輪椅也一併帶上了。到了那兒已有小二在門前迎候,麻利地引著四人上了二樓雅間。
「怎麼挑了這一間?」秦思俏奇怪地環顧四周,「好像是咱們和江飛燕頭次見面的地方。」
「沒錯!我這安排不錯吧!」宋子昭得意地說。
「有什麼好的!」秦思俏撇撇嘴,又讓她想起受江家恩惠的事情了。
「這叫有始有終,咱們和江飛燕、花雨棠的孽緣可不就是從這裡開始的,如今……就讓它在這裡結束!」
秦思俏心中一聲長嘆,如果他們不曾相識該有多好,如果江飛燕和花雨棠是無辜的該有多好……
「嘩啦啦……」珠簾微動,一隻纖纖玉手掀開門帘,來人是花雨棠,臉上多了層青紗,後邊跟著的一人還未進門就朗聲笑道:「舊地重遊,可惜哥哥不在此處!」說話的正是身著男裝的江飛燕,全然一副江湖少俠的模樣。二人見了秦思俏她們皆是笑容滿面。秦思俏則是僵硬著一張臉,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好在楊續和宋子昭的表情十分自然,一點兒異樣也看不出。
眾人落座,花雨棠卸下面紗開口道:「楊公子的腿傷還未痊癒,何不多住幾日。」情緒似乎已然平穩。
「我等有事在身,否則一定要在麗城多遊玩幾日。聽聞夜裡護城河上遊船如織,夜景如畫,只可惜沒那個機會了。」楊續遺憾地說。
「各位何時動身?」江飛燕問。
「明日一早。」楊續應道。
江飛燕神情愉悅,笑道:「那好辦,今夜大家一起去河上散散心,楊公子若不嫌棄,就由在下來安排。」
楊續眼波微動,連連擺手:「不可,不可,怎好再麻煩江女俠!何況雨棠姑娘還需養身。」
「無妨,雨棠也該多出來走動,去河上吹吹風對她也有益處。」江飛燕說著看向花雨棠,花雨棠微微頷首,眼角帶笑地看著楊續。
「我去去就來,」江飛燕說完起身離席,「護城河上的畫舫可吃香了,還是早些定下更為妥當,我去同小六子交代一番。」說完還未等眾人反應就往樓下走去。
「都怪我多嘴!」楊續無奈地笑了笑。
「楊公子無需介懷,小六子就在樓下飲馬,飛燕很快就能回來。」花雨棠開口道。
楊續點點頭,話鋒一轉,「恐怕今夜還是難以暢遊護城河……」
「此話怎講?」花雨棠奇怪地問,
楊續向蘇兔使了個眼色,蘇兔將隨身帶來的一個包袱放置於木桌中央。秦思俏緊張地盯著花雨棠,不知她見到裡邊的東西會作何反應,希望花雨棠不要一下子暈過去才好。
花雨棠不明所以地看著四人, 柔柔地開口道:「這是……」
蘇兔伸手解開包袱,展開那件帶血的褻衣……只見花雨棠先是一愣,隨即臉色劇變,由震驚到惶恐,再到疑惑……戒備,最後沉著臉開口問向四人:「你們究竟是什麼人?」表情和語氣還算鎮定。
「楊某乃是清水縣縣令,」楊續搖著摺扇從容地開口道。
蘇兔收起褻衣,冷冰冰地盯著花雨棠,直看得她面露怯意。
「你們都是為官之人?」花雨棠對於四人的身份仍然心存疑慮。秦思俏只好拿出隨身的腰牌,「我們沒有騙你。」
花雨棠沉吟道:「不知四位官爺為何要拿這髒東西嚇唬雨棠。」語氣表情都極為淡漠。看來並不打算低頭認罪。
「雨棠姑娘應該對這『髒東西』再熟悉不過了。」楊續眼神銳利,直抵人心。
花雨棠偏過頭,「雨棠實在不懂官爺在說些什麼……」
「楊某相信雨棠姑娘定有苦衷,但無論盧志勤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你都沒有權利殺了他。」
秦思俏也忍著不住說道:「雨棠姑娘,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縱使你們計劃再周密,也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按律法,『殺人者死』,你們若能向官府自首,一定有迴轉的餘地。」
花雨棠聽到「你們」二字,眼中閃過驚慌之色,兩手交疊放於膝上,閉口不言。
楊續見她慌了神,又添油加醋道:「罪證我已全部掌握,包括你們是如何借刀殺人,害死了錢老闆……「
花雨棠聽了這話身子猛地一顫,臉上的表情已經是方寸大亂,正在此時,江飛燕回到雅間里,剛一進門就發現氣氛不對勁,見花雨棠面色蒼白,表情十分痛苦,驚訝地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雨棠姑娘方才說她身子有些不適,江女俠還是快些扶雨棠姑娘回去休息吧。「楊續起身道,
江飛燕擔憂地扶起花雨棠,「來時還好好的,怎麼突然這樣了,還是去醫館看看吧。「
「不……飛燕,我回去歇息一會兒就好……「花雨棠說著看向四人,」告辭……「
楊續上前掀開門帘,「我送二位下樓。「
……
六人出了酒樓大門,秦思俏幫著江飛燕把已經站立不穩的花雨棠送進了馬車。待江飛燕下車同楊續、宋子昭道別,秦思俏趁機附在花雨棠耳邊小聲道:「我們等著雨棠姑娘的消息。」
花雨棠緊閉著雙眼靠在車內,睫毛微微顫動……
四人一直目送馬車離開……直到江飛燕和花雨棠完全消失在視線里。
「花雨棠方才為何要瞞著江飛燕?」秦思俏問。
宋子昭聳了聳肩,「回去再好好商量怎麼對付咱們唄!」
楊續開口道:「希望她們能想得通……但也保不齊孤注一擲。「
秦思俏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從花雨棠的表情舉動看來,他們的猜測八九不離十,秦思俏心裡還留存的那點兒僥倖心此刻也化為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