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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殺 痛心

  電話是美時打來的,時念望著電話微微露出一絲苦笑,對於她和蕭墨琛的事她一時找不到應對的方法。只能像現在這樣逃避。


  時念忍不住嘆了口氣,頓了頓才接起電話:「美時。」


  不同於以往每次美時打來時的歡愉,這一次的美時聲音明顯低沉:「時念姐。你竟然調職了。」


  時念溫柔一笑:「只是暫時調職,以後還是會回去的。」


  美時耷拉著臉:「以後是什麼時候?幾天。幾個月,不會是幾年吧!」


  說著美時自己也尖叫了起來。


  時念將手機從耳邊拿開,待到那邊的聲音重新恢復正常。她才道:「你是有多想震聾我?沒你想的那麼誇張,應該也就幾個月吧。」


  幾個月的時間,應該足以消磨蕭墨琛對美時的執著。


  「時念姐你為什麼要調職?」美時疑惑問道。


  時念怔了一下。下意識將當時和經理申請調公司時經理說的話脫口而出:「壓力太大。」


  說完自己都忍不住嘲笑了自己一下。


  美時頓時沉默了下來:「時念姐。你辛苦了。」


  時念沒有接話。現在不同於以前,什麼都要自己扛著。扛著扛著,也就沒覺得辛苦了。習慣成自然,她現在總算體會到了這句話的真諦。


  「時念姐你快點回來,我好想你。」美時捧著手機,目光變得柔柔的。她感覺現在的自己過得很幸福,事業蒸蒸日上。穩固的友情,最重要的是,她愛的人。也愛著她。而她想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分享她的快樂。


  時念聽出電話那邊的思念和話語里透出的滿滿的幸福感,心下漫過一絲悲傷。


  她忽然茫然的抬頭望著天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裡面的一聲悶響將時念拉回現實,她回身看了一眼房門,蘇影又不知道在發什麼大小姐脾氣了。


  嘆了口氣,她沖著電話那頭的美時說道:「我盡量早點回去,你好好照顧自己,我這邊有點事要忙,先掛了。」


  說著時念利落的掛斷了電話,轉身走進片場。


  小偉一見時念進來,急忙大步迎上來:「時姐。」


  他的臉色焦急,眉心緊擰,時念來這裡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大家卻發現,每次蘇影發脾氣時,都只有時念一個人能應付過去。


  時念一進來就看見蘇影噴張著怒火站在座椅前,小曼扶著一位新來的小姑娘助理慢慢走出片場。


  小姑娘捂著小腹,面色蒼白,時念見狀走上前:「怎麼了?」


  小曼一臉慍色,奈何敢怒不敢言,硬著一股氣沒有搖頭說沒事。


  時念見小姑娘的臉色越來越不對勁,眉心微擰,側頭對小偉說:「快叫救護車。」


  話音剛落,那小姑娘就暈了過去。


  蘇影沒有想到那個小女孩竟會暈過去,嚇得面色一白,貝齒微顫:「裝的吧?」


  此話一出口,所有人刷刷的望了過去,時念對上她的視線,目光泛著森冷的光。


  小姑娘的暈倒驚動了導演,救護車很快到達片場將人給帶走去,小曼為了照顧她跟著一起上了車。


  受傷的只是一個小助理,這絲毫不會影響到一個片場的進度,小姑娘被送走後,這裡照常工作。


  時念黑著一張臉問小偉:「發生什麼事情?」


  小偉欺在時念耳邊將事情的經過憤憤道來。


  那小姑娘叫白若,因為非常仰慕蘇影而爭取機會進入了片場當一個小小的助理,因為最近拍戲的事情,所有人都非常忙,那個新來的小姑娘更是忙得已經一天沒有吃飯,她從外面辦完事回來見蘇影沒有拍戲有了空檔就上前跟她要簽名,結果剛好碰上蘇影正因時念處在氣頭上,狠狠摔爛了手裡的咖啡。咖啡濺濕了蘇影的鞋子,白若上前剛好被叫幫她擦鞋子,可卻越擦越黏,蘇影大罵她不會做事並一腳踹在她身上。白若哭著從地上爬起來肚子卻不小心撞在了桌子上。所以時念聽到的那聲悶響是白若撞在桌子上時發出的。


  「真的太過分了,一天沒有吃飯還被那樣重重踹了一腳,她竟然說小若是裝的?」小偉憤慨不已,內心的怒火噴張到一個極點,可是卻無處可泄。


  時念聽到最後臉全黑了下來。


  蘇影感覺到時念毫不忌諱投遞過來的帶著森冷氣息的目光,脊背不由莫名一寒,眼睛始終不敢望向時念,她目不轉睛的盯著繼續拍攝的演員。


  第一次迫切的希望那群演員能快點演完好輪到她上場,這股情緒一浮上心頭,蘇影先是一驚,后是一愣,她這是怎麼了?

  蘇影徹底一驚,她會怕她?


  強壓下內心的不適,蘇影轉過頭對上時念的視線,然後狠狠瞪了她一眼,目光充滿挑釁。


  時念心下冷笑,這麼多年了,她還是永遠都學不會如何做人,就連一個逼格高點的明星也做不到。


  時念喊來一名助理,讓她再去給蘇影倒來一杯咖啡。


  小助理二話不說立刻再倒了一杯來,正要衝去遞給蘇影時時念輕聲喊住她:「我來。」


  小助理一愣,但還是在時念笑眯眯的眼神下將咖啡遞給她。


  蘇影一直注意著這邊的情況,見時念攔下小助理為她遞來咖啡,她心裡涌過一絲異樣,但膨脹的自傲大過於疑慮,她滿是不屑的看著迎面走來的時念,傲慢的伸出一隻手以作接過時念遞來咖啡的動作。


  時念嘴角微勾,隱掉一絲嘲諷,輕手將滾燙的杯壁觸上蘇影的掌心。


  瞬間傳來的滾燙條件反射令蘇影將杯子往外打翻,時念卻早有準備,用力將杯子推向蘇影。


  「啪」的一聲悶響,咖啡穩穩噹噹的落在蘇影腿上。


  咖啡浸透衣服漫進蘇影大腿的肌膚,燙的她像被萬蟻鑽心一樣的疼。


  尖叫聲引來了全場的視線,拍攝被迫終止。


  導演望著一身咖啡汁的蘇影心下一驚,這個女人跟沈弈可有著不淺的關係,誰都能出事就她不能出事。


  時念亦驚叫著上前,看見蘇影被燙的發紅的大腿大驚:「天哪!小偉,快叫救護車!」


  導演一聽救護車立馬衝到蘇影跟前:「這是怎麼了?」


  蘇影疼得說不出話,時念先一步可憐兮兮的開口:「是我的錯,我不該在這個時候沖咖啡給喬姐喝,她那麼專註的在看拍攝,是我打擾了她,害她灑了一身。」


  裝婊誰不會,蘇影狠狠瞪著時念,氣得發抖卻無可奈何。


  時念不動聲色的朝她勾起了一絲冷笑,她上前扶起蘇影,欺在她耳邊時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你感受到小若的疼了嗎?」


  蘇影心下一驚,瞪著時念卻沒有再掙扎著想要說話。


  拍攝被迫終止,導演跟著救護車和時念小偉一起去了醫院。


  蘇影受傷的消息傳的很快,沈弈被驚動,下了班后直接從公司趕了過來。


  時念沒有在蘇影的病房裡,她和小曼一起守著還在昏迷的小若,醫生說過於疲勞才暈倒的,多休息就好。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小若才醒過來。看著守在她身旁的小曼和時念,她的鼻子莫名一酸。


  時念也跟著悠悠轉醒,看見小若泛紅的眼角,她溫柔的揉了揉她的頭:「餓了吧,我幫你叫吃的,想吃什麼,時姐請你吃。」


  白若直直的望著時念,眼淚就這樣掉了下來:「謝謝。」


  叫來早餐后小曼也跟著醒了過來,將白若交給小曼,時念轉身去了蘇影的病房。


  推門而入的瞬間,時念怎麼也不會想到竟然會看見那個她目前最不想看見的男人。


  沈弈漆黑的瞳仁在時念推門而入的瞬間就像膠水一樣黏在她身上,他的情緒深不見底,只是貪婪的不停的望著她。


  時念愣在原地,看著男人略顯疲憊的俊臉,心下莫名一顫,他好像又瘦了。


  轉眼看見還在熟睡的蘇影,時念沉了沉眼眸,他是來看她的。


  護士從時念身後進來,細細的查看蘇影的傷勢。


  時念壓低了最低分貝問護士:「她怎麼樣?」


  護士甜甜一笑:「輕微燙傷,沒有大礙,好好修養一下就好。」


  時念點頭,沒有和沈弈打一聲招呼,直接轉身走了出去。


  沈弈見狀面色更是沉了幾分,他站起身,大步追上時念,在拐角處伸手夠住女人纖細的腰肢,反身將她壓在牆上。


  時念一驚,想要反抗已經來不及。


  抬頭對上男人漂亮的眸子,時念微微一怔,他的眼睛,隱著一絲難言的痛苦。


  時念心像被什麼東西狠狠錘了一下,疼得手腳發麻。


  沈弈用力抱著時念,深深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貪婪的吸取著來自她身上的獨有氣息。


  時念很想推來他,可是身體卻誠實的靠在他身上,她感到很挫敗,一對上這個男人,她就不知道她究竟該怎麼辦了。


  沈弈自然知道時念在躲他,說不恨是假的,可是他更恨他自己。


  不知道這樣靠了時念多久,沈弈呢喃道:「很想你,很想,很想。」


  時念顫抖著手,咬著唇不知一股從何而來的勇氣猛地推開了他,轉身就逃。沈弈就這樣看著時念逃離的背影,心下的疼痛難以忽略。他想繼續追上去,然後把那個曾經近在咫尺現在卻遠隔天邊的女人摟在懷裡。但是徹夜的工作讓他疲憊不堪,他甚至想就這麼倒下去一了百了。


  不,不行。沈弈費勁地搖了搖頭。而後抬手將眉心輕輕揉弄了兩下。


  在沒將時念挽回之前,自己絕對不能就這麼倒下。


  時念那顆被自己狠狠傷過的心。就只有自己能安撫。


  就只有自己。


  沈弈暗暗握緊了拳頭,一張俊美不凡的臉上帶著股倔強的氣勢。


  「沈總,」忽然就有位男醫生從蘇影的病房裡走了出來。沖著沈弈點頭道:「喬小姐醒了。」


  「哦,知道了。」沈弈收住那原本不怎麼常見的表情,又變成了公事公辦的冰山臉。「我這就進去。」


  醫生點了點頭。「好。」說完。側過身子給沈弈讓了條路。


  沈弈便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進了病房。


  但還沒進病房便聽到剛剛從昏迷中轉醒的蘇影在罵罵咧咧滿口髒話:


  「時念那個臭婊、子,竟然敢這麼對我!我一定要讓她好看!」


  聽到蘇影口中這麼辱罵著他心愛的女人。沈弈只覺得心口一陣冷意,「你想讓誰好看?」


  他說著,跨步進了病房,本就面無表情的臉上更因這句髒話而布滿了冷意。


  但蘇影一見到沈弈便心花怒放,滿心滿眼都是沈弈在醫院陪著自己這個讓她幸福地能昏過去的事實,哪裡還管什麼時念。


  「親愛的你來啦?是不是特意來看我的?」蘇影說著。臉上露出甜美而又乖巧的笑,若是不知道她真面目的人,百分百都會被這可愛的表情所迷惑。


  但沈弈並不是傻子。圈內有關蘇影脾氣惡劣的傳言他並不是沒有聽到,不過因為產品代言之類的原因,他一直忽視不管熟視無睹罷了。


  但這一次蘇影竟然敢將時念作為她蘇影看不順眼的對象。看來有必要教她什麼叫得罪不該得罪的人了。


  沈弈這般想著,又冷笑起來,「蘇影,沒聽到我在問你話么?你準備讓誰好看?」


  在蘇影的心中,時念不過是個因為家庭原因而賣身給沈弈的落魄千金罷了,沈弈在兩人還是夫妻關係時就對她百般冷落,更別說在離婚後還有什麼轉變了。


  於是蘇影便想要討好沈弈一般,抬頭又對他綻放出一個燦爛的微笑,「人家說的是時念那個臭女人啦!她今天不知道發什麼瘋,竟然敢拿咖啡燙人家!親愛的你說我是不是要好好『伺候』她一下?!」


  「『伺候』?」沈弈似低語般又將這個詞重複了一遍。


  「反正親愛的你也討厭她不是嘛?當初她嫁你也是為了錢,你們之前的夫妻關係本來就是有名無份。」蘇影接著自以為說中沈弈心坎里的「演講」。


  殊不知現在的沈弈最最痛恨的就是當初不知道珍惜的自己。


  現在傷疤又被蘇影揭開,沈弈的臉色終於變得恐怖了。


  「親愛的,我聽說時念當我這個經紀人只是暫時的,她原來的工作和你的公司有過往來,乾脆你向經理提出把她辭了吧?雖然你不是她的直繫上司,但是親愛的你可是容氏的總經理啊,想辭退一個人還不容易?」


  蘇影又開始「獻言」。


  「閉嘴。」沉默著的沈弈忽然低低喊了一聲。


  蘇影沒有聽清楚,或許是聽清楚了但是下意識就不敢相信這是沈弈會對她說的話,於是便很是困惑地反問了一句:「什麼?」


  「我讓你閉嘴!」沈弈說著,衝過去把蘇影的床頭狠狠一砸!

  「蘇影,你最好知道點分寸,時念不是你可以隨便辱罵的對象。」


  隨著床被砸出的震蕩,蘇影看見一向冷漠但是卻優雅完美的沈弈頭一次有了撲克臉之外的表情——猙獰。


  她心下一顫,但是卻不甘心就這麼被比下去,「為什麼不是我可以辱罵的對象?當初她嫁你不就是為了救她那可憐的媽媽和他那後來吸毒了的弟弟嘛!我說錯什麼了!」


  「……」沈弈只覺得嗓子一干,無法反駁。


  蘇影見勢又往下喊:「結婚後一直辱罵她侮辱她的不就是你嘛?為什麼我就不行了?那個女人現在敢弄傷我的手,以後就敢要我的命!我怎麼不知道那個時念竟然像野貓一樣,這麼狠!不解決掉她,難道我要等死嘛?」


  沈弈恨得咬牙切齒,卻無話可說。


  當初他對時念那個態度在朋友圈中早已不是什麼秘密,現在被蘇影拿出來說事他也沒有說人家瞎扯的立場。


  但是難道他就該這樣任由蘇影傷害時念嗎?!沈弈一想到這兒,滿心的懊惱後悔便又成了堅決。


  「我不管你說什麼,」他深吸了口氣,而後直直望向坐在病床上因為情緒激動而毛髮蓬亂的蘇影,「但蘇影你記住,時念不是你可以動的人,你只要記住這一點就夠了。」


  「為什麼?為什麼親愛的你現在要幫時念那個賤人說話?明明你們都已經離婚了啊!沈弈!接下來就是我們之間的事了!為什麼你要因為那個不相關的女人而來沖我發火?!」蘇影抬頭,毫不膽怯地與這個自己深愛的男人對視。


  當初她一看到這個傳說中的沈少就發誓自己非他不嫁,也堅信著只有自己才能配得上他。而後她也一直在為這個目的努力著,誰知道半路殺出一個時念,那個母親重病弟弟進監獄的落魄小姐。


  知道和沈弈結婚的人是時念而不是自己時蘇影氣的快瘋了,她恨不得馬上殺了那個賤人。


  但後來圈中人誰都知道時念死心塌地愛上的沈弈卻對她百般糟蹋,蘇影這才放心。


  她堅信著兩人終究會離婚。


  而後離婚也如願以償地發生了,可為什麼沈弈的態度卻又忽然轉變了?!


  因為那個女人而對自己大喊大叫,甚至威脅。


  蘇影想不通。


  「你不用知道為什麼,」沈弈盯著近乎崩潰的蘇影,譏諷的笑終於露出了嘴角,「你這腦子也不用知道那麼多。」


  「什……什麼?」蘇影簡直不敢相信這真是那個雖然冷漠但依舊對她禮數周到呵護備至的沈弈。


  「蘇影,從頭到尾,我愛的都只有時念一個。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我都只會愛她。我搞不懂你為什麼會說我和時念離婚後就要和你重新開始,你是不是以為你能配得上我?」沈弈薄削的唇瓣張張合合,吐出一句句利刃似的話語。


  「怎麼可能?!」蘇影尖叫,「說什麼愛的是時念!你就是想逃避我!你當初對待時念是什麼態度?你現在說你愛她你覺得我會信嗎?!我不會放手的!不會!!」


  幾近癲狂的蘇影引起了沈弈內心壓抑許久的嫌惡,「蘇影,擺正你自己的位置,你和我不過是工作上有所往來罷了,如果你還想玩什麼小動作,我相信想為容氏代言且性格容貌都比你好的女星應該不在少數吧?」


  「……沈弈……」蘇影像是被戳中軟肋一般,瞬間沉寂了下來。


  正如沈弈所說的一樣,她和沈弈間的關係,只有工作上的往來罷了,如果現在再憤怒尖叫下去,沈弈毫無疑問地會像一開始她提議解除時念工作聯繫一般地讓她從容氏滾出去。


  就是這麼個冷漠堅決的男人,讓她迷戀了那麼多年。


  看到蘇影沉默,沈弈內心的怒氣隱隱約約消了一星半點。


  但他沒有忘記自己發怒的初衷。


  「蘇影,我希望你做事有點分寸。時念在我心中的地位你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了,所以你要是動她的話,」說到這兒他頓了頓,似乎是在想什麼懲罰的措施,但想了半天也沒啥好主意,便只有冷冷撇下一句「就是和我作對。」


  蘇影再清楚不過這句話的含義。


  於是她打了個戰慄,而後在沈弈審視意味十足的目光下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說出來的話窩囊地連自己都聽不下去。


  但沈弈不管窩囊不窩囊,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你這幾天好好休息,新一輪的工作又要開始了。」


  說完,他就往病房門口走去。


  蘇影剛應下一句「嗯」就又看到沈弈轉回了腦袋。


  「聽說時念現在是你的經紀人了?」


  雖然是疑問的話,但口氣卻是肯定。


  不容「嗯」以外的回答出現。


  蘇影點頭,「嗯。」


  沈弈便介面,「把你那脾氣改改。」


  「……好。」


  蘇影覺得最後那一個字是自己忍著痛苦說出來的。


  而後沈弈便不等蘇影再說什麼,直直出了病房。


  甚至連門都沒有替她帶上。


  蘇影望著空蕩蕩的走廊,腦子裡不斷重複著沈弈對自己說的「時念不是你可以隨便動的人」。


  我不可以隨便動時念,那麼別人應該就可以了吧。


  蘇影一掃方才的瘋掉與歇斯底里,冷冷的笑重新回歸到了她的臉上。


  沈弈,你是我的,是我蘇影的。時念推開沈弈后直接跑了,也不知道去哪裡,她在醫院裡繞來繞去直到累得再也跑不動了才停下來。


  她靠在牆上。內心的悸動還是沒有停下來,她的手不自覺的撫上自己的心臟,說好放手了的。就不能再回頭了。


  可是剛剛卻差一點再度淪陷在他纏綿的細語里。


  他的聲音那麼悲傷,一下子衝擊進時念的心臟里。


  也許。真的愛了吧。


  可是,她退縮了。


  怔怔的仰起頭,時念對著天花板發獃。一絲茫然從眸子里一閃而過,她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沈弈從蘇影病房裡出來后在醫院裡四處尋找時念的身影。


  遠遠的。時念看見沈弈張望的身影立刻躲進一旁的樓梯里。


  沈弈跑近剛剛時念站著的位置。四處張望的瞬間正要跑到別的地方尋找。餘光正好瞥見一道試探性探出身子的倩影。


  他頓住腳步,轉過身一步一步靠近樓梯。眩暈突然傳來時他的腦海里仍然只有一個意識,他想見她。


  時念見沈弈往她這個方向走來她就知道自己暴露了,準備正要逃時就瞥見他筆直的倒了下去。


  她逃跑的腳步頓了一下,但她沒有回頭,直接衝下了樓梯。


  他很喜歡用苦肉計來留住她,這一次。想來也不例外。


  可是這麼想著,腦海里卻突然晃過早上看見他時他疲憊的臉龐。


  腳步不由自主停了下來,她站在原地。明明不想再和他有意思瓜葛,身體的態度卻比她要誠實更多,那些最想要的。自己不願承認,身體往往已經做出了決定。


  等回過神來時,時念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原來的地方。


  但是沈弈已經不見了。


  時念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他果然,使的是苦肉計吧。


  可她卻忘了,如果他真的是在使苦肉計,以他的性子,怎會不等到她回來。


  沒有瓜葛才是最好的。


  但心裡的空落卻怎麼也揮散不去。現在他應該走了吧。


  時念轉過身,往白若的病房走去。


  躺著沈弈的病床從拐角處出來,就這樣與時念擦肩而過。


  推開、房門,白若和小曼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出院。


  時念攔下白若再讓小曼叫來醫生,直到確定沒有大礙后她才准許兩人離開。


  將兩人送到醫院門口,白若轉身對時念鞠了一躬:「時姐,謝謝你。」


  時念溫柔一笑:「回去吧,路上小心。」


  白若越過時念望向醫院的大門,忽然淡淡道:「我平生第一次進入醫院,竟是以這樣的方式。」


  她不無嘲笑的搖頭,之前她無比喜歡無比痴狂的偶像就是這個樣子的。


  什麼狗屁的追星,她回過神來看了自己一路追著蘇影過來的日子,眼淚莫名其妙掉了下來。


  她實在對不起自己這麼盲目的喜歡。


  「是我有眼無珠,是我,盲目追星。」


  時念伸出手抱了抱她:「傻丫頭。」


  每一場經歷都是一次成長和蛻變,也許以後的白若,反而會感激現在的自己,每一次成長都值得感激。而她也會為自己也曾這樣的瘋狂過而感到開心,因為以後不再有。


  送走白若后時念回到蘇影的病房,剛進去就明顯感到一陣敵意。


  她微微一笑,毫不避諱的對上蘇影的視線:「你醒了。」


  蘇影冷道:「時念,你有種!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歡迎放馬過來。」時念盯著蘇影,毫不畏懼。


  「既然你醒了應該也沒什麼事了,你要出院嗎?不出我就先回去了。」時念語氣淡淡的,身為蘇影的經紀人,她沒有一點經紀人該有的樣子。


  想起以前經紀人對自己鞍前馬後的樣子,蘇影攥緊了拳頭:「你不要忘了你現在是我的經紀人。」


  時念點頭:「我知道,所以我現在在詢問你的情況,怎麼,我做的不對?」


  於理,蘇影做的全是本分的事情,沒有一絲不對,於情,她卻是達不到蘇影前一個經紀人的十分之一。


  但以二人的關係,蘇影自是知道她不可能對她多用心,但這樣無所謂的態度加上兩個經紀人的鮮明對比,直接點燃了她內心那條憤怒的線。


  「時念,你會後悔的。」


  看著蘇影噴火的樣子,時念淡然一笑:「我說了,放馬過來。」


  語畢,時念沒有再理會蘇影,轉身徑直離開了醫院。


  因為燙傷並不嚴重,蘇影下午就直接出了院。


  拍攝的進度因為蘇影突然受傷而終止了一天半,她一出院就被導演叫回片場繼續拍攝。


  時念身為蘇影的經紀人該做的本職工作還是做的十分到位,在片場為蘇影鞍前馬後。


  蘇影拍攝的是一部現代職場劇,她這一次拍攝的服裝是一套非常漂亮鑲滿水鑽的禮服。


  這套禮服價值不菲,出自當下最紅的服設計師king之手。


  禮服上午才從英國空運過來,正安靜的套在模特模型上。


  時念接手這套禮服,正在小心翼翼的整理禮服。


  蘇影進來一見這禮服眼前頓時一亮:「不愧是king的作品!」


  時念沒有接話,認真的整理著禮服的各個細節。


  蘇影伸出手想撫、摸裙子,碰到的前一秒卻被什麼重重打了一下。


  時念嚴肅的盯著蘇影:「你也知道這套禮服的重要性,現在不能出一絲一毫的差錯,等下你就是穿這套衣服的主人,不急於這時碰它。」


  蘇影一愣,面色頓時一黑。


  「時念,你以為我是傻子,什麼重要性,你不過是想藉機會打壓我!」


  時念頓時失笑:「我還真是沒想到,原來你竟然這麼幼稚。」


  沒有再理會她,時念抱著模特模型放在保護區。


  蘇影恐怖的瞪著一雙眼睛,時念的聲聲嘲笑有一下沒一下的打在她心口上,她望著時念打理禮服的樣子,眸子越來越沉,最後從中迸發出一道陰冷的光:「呵。」


  在化妝間里被化妝師上妝的蘇影見時念從換衣室里出來,揚手抵住化妝師的動作然後叫來自己的小助理。


  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後繼續讓化妝師給自己上妝。


  望著小助理飛奔出去的身影,她嘴角的冷意更甚了些。


  兩個小時后,蘇影化好妝被帶去換衣室,與小助理擦肩而過時,她看見她做的事成的手勢。


  時念無意中的抬首就這樣將兩人的小舉動盡收眼底。


  換好一身水鑽禮服的蘇影一出來就驚艷了全場,她長相清純,配上這樣一套純白的禮服更是讓她清美到極致。


  導演在一旁頻頻點頭,原先他自己也有想過蘇影穿上會是怎樣的效果,但沒想到的是真正上身的效果比他想的還要美出十倍不止。


  蘇影望著全場痴迷而專註的目光,自豪的揚了揚下巴,露出一道性感的鎖骨。


  拍攝在所有人帶著驚嘆的聲音下正式開始。


  有一種人,可以美到讓人忽略了她的演技,此刻的蘇影,正是如此。


  她的表演並沒有很到位,但多虧了她的臉和king的禮服。


  一整場戲下來,拍攝進行的十分順利。


  第二場戲正式開始,蘇影和男主一起跳舞時,突然感覺到後背的禮服猛地脫落,然後從兩邊滑開露出性感光潔的背來。


  時念的臉驀地一沉,果然有貓膩。


  蘇影抱著身子立刻蹲下來,雙手緊緊的護著身前的禮服。


  導演見這突發、情況一時竟也沒反應過來。


  蘇影的小助理率先帶了一件外套跑上來給她蓋上。


  蓋上的時候突地一叫:「啊!這裡有個隱秘的小缺口!」


  聞言許多女性工作人員都圍了上來。


  「真的有個小缺口!」


  「這擺明是陷害,就是為了讓蘇影出糗啊!」


  導演見狀臉色頓沉,禮服出錯,害得拍攝進度被拖延不說,最重要的是還會得罪king。


  「禮服是誰負責的?」


  時念盯了一直沉默不語的蘇影一眼,然後上前一步:「我。」


  「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時念一字一句道。


  小助理聞言頓時炸毛:「你這是什麼意思?禮服是你負責的不說,今天我就看見你是最後一個從換衣室里出來的!這衣服不是你故意剪破的還有誰?」


  眾人一聽小助理的話,頓時一陣唏噓。


  時念沉默著沒有接話。


  蘇影看了時念一眼,微擰著眉低下頭,嬌柔的模樣可憐兮兮:「我知道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對,可是,因為昨天的事你就這樣對我,我,真的覺得好難過。」


  時念冷漠的看著蘇影在眾人面前裝出的可憐模樣,嘴角驀地勾起一絲冷笑:「昨天的事情的確是你的不對,你還沒和小若道歉呢。」


  蘇影一怔,著實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說這個。


  昨天她對待白若的態度很多人都看到了,這會她如果不藉機道歉的話她以後在圈內的名聲將會非常差。於是她再低下頭,柔聲道:「小若對不起。」


  白若從沒有想過蘇影給她道歉,聽到時念提起她時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現在更是一臉懵逼。


  蘇影沒有聽到回應,氣得牙齒用力一咬,剛想再說一遍就聽到白若淡淡的聲音:「沒事。」


  聽到聲音她抬頭,雙眸凝淚:「謝謝你。」


  說完她轉頭看著時念,悲傷的沉默不語。


  時念一步一步走到蘇影身後,在衣服被剪爛的缺口仔細檢查一遍后輕聲一笑:「這缺口不是我剪的。」


  小助理冷哼:「有幾個人在做了壞事之後會承認是自己做的!」時念冷冷瞪了她一眼:「這套禮服我細細的檢查過很多地方,禮服是用特殊的材質製作而成,一般的刀子是割不開的。只能用非常鋒利的剪刀。而一開始我檢查禮服,它本身是沒有任何紕漏的,但是。我發現禮服的缺口上沾了一點這套禮服上沒有的灰塵。這證明剪禮服的剪刀,很陳舊。」


  「而我。沒有這樣陳舊的東西。而且,我們整個片場只有化妝師有剪刀。」


  「你胡說,我明明記得你有剪刀!」


  時念一瞬不瞬的盯著小助理:「抱歉。我今天,剛好沒有帶!」


  「呵,那還真是巧了。」


  聞言時念冷冷一笑:「可笑。就算我真的有帶。我經常使用的東西會有灰塵?」


  「倒是你。好像對我很了解啊,我從來沒有在片場使用過剪刀。你怎麼會知道我有剪刀?」時念一步一步逼近小助理,目光越來越冷,語氣咄咄逼人。


  小助理被時念看的心神不定,和蘇影對視了一眼后強壓下驚悚,冷冷道:「你想說什麼?我誣陷你?而且我是在無意之中看見你包里有剪刀的!更何況你沒有帶剪刀也洗脫不掉你剪爛禮服的罪名。你是最後一個離開換衣室的!」


  「啊對,說到換衣室。我突然間想起來一件事,為了防止誰偷偷動了禮服,我將手機放在換衣室里做了暫時的監控器!」


  話罷時念大步的走向換衣室。小助理的面色頓時一白。


  蘇影也沒有想到時念竟然還有這麼一招,心下頓時一驚,腦子轉了轉匆忙道:「算了導演。禮服的話再縫一下應該可以了,拍攝進度因為我昨天被燙傷一緊拖后了,我們就不要再拖慢進程了。」


  導演想了想,最後點頭,蘇影立馬將衣服換下來,回到化妝間,蘇影灌了一大口水,想起時念的后招,她目光沉得更厲害了,這個女人,比她想象的要更聰明。


  小助理在蘇影身旁狠狠砸拳:「沒想到她竟然藏了一手!真是可惡!」


  蘇影低眉淡淡道:「今天的事先就這樣平息下來,她要是播出視頻,遭殃的是你。」


  想起視頻小助理心裡就擔憂:「可是視頻在她手裡……」


  蘇影想了想道:「你明天偷偷從她手機里將視頻刪掉。」


  小助理還沒應聲就聽到一道清脆的聲音:「不用刪了。」


  時念邁著優雅的步子走進來,冷笑道:「根本就沒有什麼監控視頻。」


  蘇影瞪大眼站起來:「你!」


  時念優雅一笑,搶在蘇影想法落實之前道:「是的沒錯,你被我耍了!」


  這句話從她口中出來比蘇影自己承認更具屈辱性,怒火湧上心頭,她猛地揚手朝時念扇去一巴掌。


  時念接住她的手,用力一推,蘇影被推得一退,抬頭就見到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我來是要告訴你,你最好收斂著點,小心身敗名裂,到那個時候,我可救不了你!」


  蘇影狠瞪著時念:「你這是威脅我?」


  「我可沒你這麼幼稚。」時念嘲諷的睨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化妝間。


  小助理看著蘇影猙獰的面龐心下微微一顫。


  手捏成拳,蘇影用力朝桌面一砸,心下暗暗發誓,一定要弄死時念。


  沈弈在太陽剛下山時醒來,望著發白的天花板,他微微一怔。


  身旁的方離見沈弈終於醒來心裡的大石總算是放了下來,他關切上前:「總裁,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沈弈別過頭,映入眼帘一張熟悉的臉,看清是自己的助理方離,他疑惑問道:「我怎麼了?」


  方離一愣:「總裁你忘了嗎?你暈倒了。」


  沈弈怔怔的盯著方離,猛地想起自己來不及觸碰到時念的手他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時念呢?」


  見方離搖頭,沈弈心裡一空,她真的狠下心,不再理他了。


  「我沒有見到夫人。」


  深深閉上眼睛,沈弈垂在身下的手緊握成拳。


  許久,許久才鬆開。


  「我睡了多久?」


  「總裁,您睡了一天一夜。」


  沈弈雙目一閃:「我竟然,睡了這麼久。」


  方離看著沈弈失神的坐在床上的樣子,心裡重重的嘆了口氣,自從時念離開以後,他常常陷入這樣毫無意識的沉思。


  喊他,也要好幾遍才能回過神來,久而久之,方離也習慣了。從一開始的震驚道現在的無奈以及心疼,這樣一個意氣風發的男人,好似不再能恢復往日神采一樣,臉上的表情,時時是悲。


  沈弈回過神來時夜色已經全黑了下來,他讓方離替他辦了出院手術以後,徑自開著車離開了醫院。


  沒有回去公司,他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逛著但卻沒有地方可以去。


  公司太冰冷了,而原來有時念的那個家,在沒有她之後,變成一把時時扎在他心口的利劍。


  沒有刻意開往時念現在居住的地方,可當他無意識的停下車時,門前就是時念的樓下。


  他的車隱在陰暗的樹下,加上他的車是黑色的,所以不仔細看的話很難看出那裡停著一輛車。時念回來時並沒有怎麼注意周圍的情況,於是直接越過了沈弈的車。


  坐在車子里的男人一瞬不瞬的盯著沒有察覺到他的女人,目光炙熱而充滿思念,還有一絲痛心。


  他的目光追隨著直到她消失在過道里。


  沈弈忍了許久才忍住那股想要將她帶走的衝動,但車子里狹窄的密閉空間卻又讓他透不過氣。


  他打開車門優雅的從車上下來,渾然天成的貴氣在黑暗中也隱不掉高貴的氣息。


  他挽起袖子抽出一根煙,深一下淺一下的抽著。


  不知倚著車子抽了多少根煙,地上滿是煙頭,他的目光迷離的盯著時念發亮的窗口。


  他的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她生活在那裡。


  他的目光從發亮的窗戶挪開時,怎麼也想不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會落進視線里。


  時念拖著一大袋垃圾從過道里出來,她彎著腰,並沒有看見沈弈。


  正準備咬牙將跟她差不多高的垃圾抱起來扔到不遠處的垃圾區時,一道黑壓壓的身影擋住她身後的月光。


  熟悉的煙草味從身後鑽入鼻息,她來不及反應就感覺身前的垃圾從她手裡滑出去。


  沈弈從時念手裡接過那袋垃圾,平和的語氣溫溫道:「扔在哪裡?」


  時念被聲音拉回神,她轉過身,和幾乎貼在她身後的男人四目相撞,盡在咫尺。


  沈弈的呼吸一窒,看著身前的女人目光猛然變得柔柔的,這一刻,他只想幫她倒垃圾,他不想跟她吵架,不想再惹她煩,他想好好和她說話。


  「這袋垃圾,我應該扔去哪裡?」


  時念怎麼也沒有想到有一天這個男人會這麼溫柔的和她說話,她猛地退了一步,卻不小心踩到階梯,身子不受控制往下滑去。


  她以為自己會再次在這個男人面前出糗,但在滑下去的瞬間,一隻強而有力的手用力將她攬進懷裡。


  沈弈扔掉手中的垃圾抱著時念,在身前女人驚愕的目光中焦急問道:「怎麼樣?有沒有哪裡受傷了?」


  時念愣愣的搖頭。


  她被保護的很好。


  沈弈深深的鬆了口氣,他沒有推開她,任由她安靜的依偎在他懷裡。


  時念反應過來自己一直靠在男人的胸膛上時猛地從他身上彈開。


  沈弈張了張口,最終只是苦澀的笑了笑。


  「我幫你扔掉,你在這裡等我。」


  聞言時念猛地回頭,想叫住沈弈可一股什麼勁兒就是卡在那兒導致她什麼也說不出來。


  沈弈已經轉身拿著垃圾袋在小區里轉悠起來,他不知道垃圾區在哪,所以抱著一袋比人高的垃圾在小區里轉悠了幾分鐘才找到。


  十分鐘后,沈弈回到時念家樓下。


  時念並沒有在那裡,沈弈看著空蕩蕩的過道,一股悲傷猛地壓下來。


  她是有多不想見他。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裡站了多久。


  直到熟悉的身影猛地闖入視線里,沈弈感覺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身體的反應比大腦更快。


  時念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沈弈一把攬進懷裡。


  鋪天蓋地的吻落下來,時念望著男人俊美的臉越來越近,瞳孔跟著擴得越來越大。


  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如何湧上來的勇氣,揚手直接扇了沈弈一巴掌。


  沈弈被打懵了,整個人怔在原地。


  時念看著被自己打歪了臉的沈弈一臉受傷的表情,心下莫名一顫,手中的東西應聲掉在地上,不敢再看男人的臉一秒,她頭也不回的跑了。


  沈弈望著女人狼狽而逃的背影,嘴角漫出一絲直達心底的苦澀。


  那把掉在地上的手電筒孤寂的泛著銀色的光澤,沈弈沒有看見手電筒,失魂落魄的坐進車裡。


  回到房裡的時念倚著門滑坐在地上,沈弈受傷的臉像雕刻般刻進腦海里,怎麼也揮散不去。


  她的淚莫名其妙就這樣掉了下來。


  這樣做才是對的不是嗎,她跟他,已經沒有瓜葛了,斷就要斷的乾淨,不是嗎?


  擦乾眼淚,時念拍了拍自己的臉,拼盡全力壓下內心痛到無以復加的感覺,裝作無所謂的走進卧室里。


  都,過去了。時念被手機吵醒時天還沒亮,黑壓壓一片的房間中,因為來電而亮屏的手機不僅聲音刺耳。光也有些惱人。


  時念揉了揉睡亂的頭髮,而後靠著床頭,將手機拿了起來。


  細細端詳才發現來電顯示並沒有備註。顯然是陌生的號碼,時念思量了兩秒。而後滑動了接聽鍵。


  「你好。請問是哪位?」時念並沒有所謂的起床氣,那在她從豪門小姐掉落成落魄的女人時就成了不被人理解且接受的表現,所以她說話的口氣還是一貫的平穩溫柔。


  「……」那邊卻並沒有回話。


  「喂?喂?」時念又問了兩句。那邊卻仍舊是一片沉默。


  那樣的沉默在沒開燈的房間里格外讓時念膽顫,她努力定了定神,按下了掛斷鍵。


  但還沒手機的響鈴模式調成靜音。那個號碼就又打了進來。時念注意到了來電顯示的號碼歸屬地。


  是不是哪個朋友換了號碼所以想打一個電話來說一聲?

  這般想著的時念全然忘記了深夜電話的不妥。又滑動了接聽鍵。


  「哪位?請您說話好么?」時念因為困意,問得有些急切。


  但那邊仍舊無人開口。要不是偶爾從那邊傳過來的呼吸聲外,時念真的會認為那人撥通了電話后就將手機扔到了一邊。


  這可真令人心急啊。


  在互相沉寂了幾分鐘后,時念的耐心開始告罄。「如果你再不開口,不管你是誰,我都會拉這個號碼進黑名單。」


  那邊終於不再只是單純的呼吸,而是狠狠倒吸了一口氣。


  時念聽著那邊的動靜。心裡自信地輕笑了一下。


  但這自信的心情在聽到對面那人的嗓音時就成了痛恨、愧疚、煩心等一系列唯獨沒有正面情緒的感情。


  「時念,好久都沒聽到你這麼說話了啊。」


  「!?!」時念只覺晴天霹靂一般,睡意消失殆盡。


  「蕭墨琛?!」她甚至有種自己的嗓音都在顫抖的感覺。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念出這個名字的。


  「是我。時念。」蕭墨琛應著,而後在時念的沉默下輕聲笑了起來,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刻意而為。時念總能感覺到他笑中的不屑,還有些許的癲狂。


  「你打電話來幹什麼!蕭墨琛!」時念在逃脫不了噩夢的狀態下情緒有些失控。


  「當然是打電話來問問我最愛的女人的生活現狀啊。」蕭墨琛一掃原先的溫柔,而今的一言一語里都是譏諷與惡意。


  「廢話少說!」時念冷冷地回擊,「我不覺得你是這麼一個無聊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話筒那邊的蕭墨琛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狂笑不止。


  時念的耐心在那刺耳的笑聲中一點點消失殆盡。


  但在時念將電話掛斷之前,蕭墨琛終於止住了笑聲,轉而將語調一變,成了徹骨的冷漠:

  「時念,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想擺脫我才給那個蘇影當經紀人的。」他一字一句的篤定地往下說,根本容不得時念否定,「你以為你現在不在美時旁邊我就會放過美時嗎?你以為我就那麼傻地為了接近你而放棄一個你的軟肋么?」


  不得不說蕭墨琛是個做生意的好料子,孰輕孰重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時念的臉色隨著他的話,越來越蒼白。


  「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放過美時?」時念不想再和他兜圈子,徑直地進入了主題。


  「放過?」蕭墨琛又是冷笑,「時念,話可不是你這麼說的。當初我那麼愛慕你的時候,你有考慮過放過我么?現在我和你那好朋友的關係可不是利用與被利用,而是愛慕與被愛慕啊。」


  他說的如此有理,時念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就算當初自己並沒有主動招惹蕭墨琛,但這理由顯然只會引起蕭墨琛的憤怒。


  「那你想怎樣?」時念退而求其次。


  「我想怎樣,你再清楚不過了吧?時念。」蕭墨琛不答反問。


  「……」時念登時沒了下文。


  她怎麼會不清楚。


  但她又何嘗想清楚?


  她不是小人,不會為了自己的幸福而將朋友推向火坑,但同時她也不是聖人,不會為了朋友而犧牲自己的幸福。


  因為一切因她而起,所以她沒有坐視不管。


  但也因為一切因她而起,所以她更不能就這麼隨意就滿足了蕭墨琛的意願。


  「我這次打電話給你,是想讓你和我還有美時明天中午一起吃個飯,最近美時因為想你而茶不思飯不想的,讓我有些心疼啊。」蕭墨琛說著深情的話,口氣卻雲淡風輕。


  時念恨得牙痒痒,久久沒有應下。


  「要是你不來,我就告訴美時我接近她的真相。」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時念會無言拒絕,蕭墨琛吐露威脅言論時的口氣也是不急不緩。


  「混蛋。」


  時念終於忍無可忍地罵出了髒話,「你不要太過分了!」


  「呵呵。」蕭墨琛就像沒聽到一般,語氣輕快地道了「晚安」后就掛斷了電話。


  時念呆愣愣地望著手機上通話結束的界面,心內疲憊不已。


  態度曖昧的沈弈,執念過深的蕭墨琛。


  一個個都讓她無力應付。


  該怎麼辦呢?該怎麼辦才能不傷害自己也保護好那個笑起來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美時。


  時念就這樣蹙眉苦思,在煩悶中迎來了清晨。


  時念並不懷疑蕭墨琛說到做到的個性,所以她並沒有不去的念頭,打了個電話向公司請了個假,不管不顧蘇影的嘲諷,她隨意套了身衣服就去了原先的公司。


  似乎是在刻意等待時念一樣,時念一下車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美時,還有她身邊的蕭墨琛。


  與此同時美時和蕭墨琛也看到了時念。


  時念這個角度真真實實地看到了美時眼內閃過的亮光。


  太好了,美時的性格還沒有什麼改變。


  時念想著,邁出步子向公司大門走去。


  「時念姐!真的是時念姐誒!」美時嚷嚷著從門口那處跑來。


  「這幾天不見,美時你還是這麼冒冒失失的!萬一撞到人怎麼辦?」時念沖跑過來的美時露出一向的縱容微笑,聲音里卻有些擔心。


  畢竟是在市中心的黃金地帶,人流量不在少數,萬一撞到什麼人,那就麻煩了。


  「時念姐!」美時衝上去,狠狠抱住了時念。「你不在這幾天,我想死你了,你連個電話都不打給我,我以為你準備在那邊長期工作呢!」


  「哪會啊,過一段時間我就會回來啦。」時念安撫性地摸了摸美時柔順的黑髮。


  美時不滿地嘟起了紅潤的小嘴,「一段時間是多長?一年還是一個月啊?」


  「這我怎麼知道?」時念對這事避而不談。


  一直被或刻意或無意地無視的蕭墨琛終於出聲,沖著一直纏在時念身上的美時淺笑開口:「怎麼樣,我說吧?時念肯定會來看你的。」


  美時十分用勁地點頭,彷彿這樣才能表達出她內心的激動,「是啊,還是森你厲害!」


  蕭墨琛挑眉,「我這麼厲害,你都不給個獎勵么?」


  話音一落,時念便看見美時本就因激動而通紅的臉蛋更紅了,但她還沒來得及問是什麼獎勵便讓美時這麼害羞,美時就從她的身上離開,轉而在蕭墨琛的嘴唇上快速而輕淺地一啄。


  「我的小女朋友還是這麼容易害羞啊!」蕭墨琛做出有些稀罕的表情,顯然想要進一步的動作。


  美時滿臉嬌羞地瞪了他一眼,嬌嗔意味十足。


  時念看著這兩人甜蜜的互動,表面上是欣慰而祝福的表情,內心卻無比痛苦。


  明明知道等待著美時的結果是什麼,但她卻沒有說出真相的立場,只有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重要的朋友一點點淪陷進無底洞。


  口不能言。


  時念痛苦地眯起了眼。


  「時念姐,時念姐,」興趣高漲的美時並沒有注意到時念的異樣,只一個勁拉住時念的手,來回搖擺個不停,「你過來之前有沒有吃午飯啊?」


  時念搖頭,「沒有啊。本來準備和你們一起吃的。」


  其實時念並不止是沒吃午飯,她連早飯都沒有吃,蕭墨琛半夜打來的電話像炸彈一樣,炸得她恍恍惚惚,除了勉強提起精神向公司請假之外,時念一直都在太虛神遊,別說吃飯,思考都成了問題。


  「那好啊,今天中午我們就一起吃飯吧!」美時說著,又似想起什麼一般明媚笑了出來,「說起來,這還是我和蕭墨琛交往後第一次和時念姐一起吃飯呢。值得紀念啊。」


  「哪有那麼重要?不就一起吃個飯嘛。」時念壓下內心的苦澀,臉上浮現出一貫的溫柔微笑。


  「怎麼會不重要!」美時不贊同地鼓起了嘴,「時念姐和蕭墨琛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啊!你們倆能在這種情況下見面,怎麼會就是吃個飯那麼簡單?」


  蕭墨琛在美時的身後沖時念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笑容,配合著美時一無所知的幸福笑容,衝擊力遠遠大於蕭墨琛昨夜電話里的一番話。


  時念主動握住了美時的手。


  美時特有的溫暖順著掌心傳達到了她的心底。


  怎麼會就這樣任由你肆意妄為。


  時念終於沉下了眸子。


  時念在心裡暗暗決定,一定,一定要揭開他的真面目。


  美時一手挽著時念。一手挽著蕭墨琛,大步往車子的方向走:「我知道在夢戴廣場那裡新開了一家西餐廳,聽說很好吃。我老早就想去了!」


  蕭墨琛親昵的颳了美時俏挺的鼻子一下,寵溺道:「好好好。都依你!」


  望著美時完全沉溺在蕭墨琛設下的溫柔陷阱里,時念隱下一片寒心,溫柔沖美時道:「我沒有意見。只要你喜歡。」


  聞言美時的眸底閃現一片光澤,亮晶晶的,十分美麗可愛。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最美。時念想。果然是這樣啊。


  嘴角的苦澀幾不可察的一閃而過,如果。蕭墨琛真的愛美時就好了。


  如果,沒有她就好了。


  因為自己已經經歷過了這樣的事情,她很不想讓美時也經歷一遍。


  可她對此無可奈何,因為蕭墨琛,並不愛美時。


  「我覺得自己好幸福啊!」美時用力挽緊身邊的兩隻手臂,溫暖情深:「能遇見你們。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運!」


  我會永遠,永遠愛你們。最後這一句。在美時的心裡蕩漾了許久。


  時念抱住美時,正面迎著蕭墨琛,輕啟唇齒。沒有聲音,蕭墨琛卻是知道她在說什麼。


  她只說了一個字:滾。


  蕭墨琛冷冷勾唇,從時念懷裡拉出美時,溫柔捧住她的臉,深情款款道:「我也是。」


  他的吻輕輕落在美時唇上,由淺到深,一點一點攻佔女人甜美的城池。他的氣息霸道不容拒絕,吻得美時一時暈頭轉向,整個人軟軟的像被抽空了力氣,只能窩在男人懷裡。


  時念的拳頭鬆了又握握了又松。


  蕭墨琛幾次睜眼看著時念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心裡大叫痛快。


  美時被吻得快要窒息,終於停下來后她突的想起時念,見時念一臉陰沉她一愣。


  忽的想起以前的蕭墨琛曾瘋狂的追過時念,一股怪異的感覺油然而生。


  時念見美時愣怔的望著她,壓下心中對蕭墨琛的恨意,改而溫柔一笑:「你們兩個,就這樣把我晾在這真的好嗎?」


  對比剛剛的陰沉,美時一時對時念的溫柔笑貌有點恍惚起來。


  時念見狀心下嘆了口氣,面上假裝慍怒:「你們考慮下我這個單身狗的感受好嗎?再這樣我可不一起去吃午飯了!好歹我是一個大活人!」


  美時聞言立即將蕭墨琛推去開車。


  和時念一起在原地等蕭墨琛開車過來,美時最終還是沒有忍住,開口問道:「時姐,你介意我跟蕭墨琛在一起嗎?」


  「因為他以前……」後面的話美時問不出來。


  但她不說,時念自然也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因為他曾經追過我是嗎?」


  時念微微苦笑:「美時,我在你心目中就這麼不堪?」


  美時面上一紅,慌張道:「不,時念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只是……」


  「我知道,你很喜歡蕭墨琛。」時念打斷美時的話,望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是,你覺得,他真的愛你嗎?」


  「美時,你知道愛一個人的真正表現是什麼嗎?凡事別用眼睛看,用心去看。知道嗎?」


  美時愣住,盯著時念的眼睛心下卻是莫名一陣慌張。


  蕭墨琛優雅的在兩人面前停下車。


  看著男人搖下車窗露出俊美的臉龐,美時的心裡不斷冒出時念剛剛說的話:用心去看。


  蕭墨琛溫柔一笑:「上車吧。」


  他的笑容完美得無懈可擊,美時看著他情深的臉,忽然彎下腰在蕭墨琛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蕭墨琛沒有料到她會這樣,心下莫名被什麼重重鎚了一下。他不知道剛剛時念和美時說了什麼,只知道這一個吻,美時吻得很不一樣。


  時念什麼也沒有說,徑直上了後車座。


  美時輕輕一笑,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


  一路美時都在嘰嘰喳喳的說著話,蕭墨琛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時不時空了一下。


  抵達西餐廳,三人挑了一個海邊的主題包間,設計的藍色海域栩栩如生,現在包間里,彷彿一股海風迎面吹來,舒適極了。


  美時拉著蕭墨琛和時念,打開手機自拍。依偎在美時肩上,時念露出溫婉的笑容。蕭墨琛看著時念的笑臉,莫名恍惚了一下。


  畫面定格住。


  蕭墨琛站在左側,因為中間隔著美時,所以照片拍出來的效果就變成他看著美時發獃。


  美時望著照片中的蕭墨琛一瞬不瞬盯著自己的樣子,心裡流過一絲暖流。


  菜色上齊后,美時打開一瓶紅酒,舉著高腳杯豪邁道:「為紀念第一場飯局,不醉不歸!」


  時念輕輕一笑:「好!」


  兩個女人碰了碰杯子,皆一飲而盡。


  但就美時這酒量,一杯下肚臉就開始紅了起來。


  死撐著要喝第二杯但被蕭墨琛攔了下來。


  蕭墨琛因為要開車所以一頓下來沒有喝一滴酒,他半擁著有一點點暈頭轉向的美時走出餐廳,時念跟在身後,看著美時東倒西歪的樣子,堪堪擔憂。


  蕭墨琛將美時推到時念懷裡:「我去開車。」


  美時嚷著自己沒醉,不要時念摻扶,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沖時念笑了笑:「只是頭有點暈,還沒醉。」


  時念搖頭,幾個醉了的會說自己沒醉呢?

  追隨著蕭墨琛的背影,美時看得入迷,那一刻,她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跟上前,蕭墨琛步伐走的不算快,美時跟上也就差了幾米的距離。


  蕭墨琛圖方便就將車子停在路邊的街道,拐角處,蕭墨琛掏出車鑰匙按了開鎖鍵,低垂著頭的他並沒有看到一輛筆直朝他疾馳過來的白色轎車。


  一股強勁的力道猛地推了他一把,他整個人猛地朝右偏去。


  瞪大眼睛望向始作俑者,他看見美時泛著紅暈的臉,以及在美時前面僅剩一米距離的車子。


  他的大腦一空。


  巨響響徹雲霄,蕭墨琛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車頂翻滾而過最後重重摔在地上。


  美時愣怔的坐在蕭墨琛對面,車子橫在她和蕭墨琛之間,她看著白色的轎車,酒醒了一半。


  而剛剛在她用力將蕭墨琛推開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她一點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人重重的將她推開。


  鮮紅的血液漸漸染紅了水泥地面,美時循著血液望過去,那張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緊閉著雙眼,就好像,永遠都不會再醒來。


  美時一動也不敢動,蕭墨琛也渾身僵在原地,他一瞬不瞬的盯著時念瞬間失去生氣的臉龐,身體止不住開始發顫。


  白色轎車的車主哆哆嗦嗦從車上下來,他見蕭墨琛和美時沒什麼事,一時愣了愣,難道剛剛看花眼了,並沒有撞到誰?


  繞到車後面看見一片血紅,他臉色頓白,腳步不由自主往後退。


  蕭墨琛捏住他的領帶,眼底的怒意噴薄而出,可顫抖的手暴露了他的恐懼:「就是你!」


  他重重朝始作俑者臉上揮了一拳。


  美時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爬到時念身邊的,她的手穿過她的後頸將她從地上抱進懷裡,她的手抵在她的鼻息,那氣息越來越弱。


  她的眼淚頓時像斷了線的珍珠,連續而大顆大顆的砸在時念臉上,慢慢融進血液里。


  「時念姐,時念姐你醒醒,你不要嚇我!」


  凄厲的聲音劃破天際,她的聲音因為喝了酒顯得特別沙啞,那麼那麼痛徹心扉。


  「蕭墨琛,蕭墨琛,快打120啊!」


  感覺懷中的時念身體的溫度越來越低,她將她抱得更緊,整張臉貼在時念臉上,淚水糊了視線,她準確的找到時念流血的地方,小小的掌心貼住後腦勺,捂的緊緊的。


  蕭墨琛掏出手機正要撥打120,眼角瞥見白色轎車的車主魂不守舍的坐在地上,腦海里一道精光閃過,他大步上前,從美時懷裡抱起時念放進白色轎車內,美時一驚,明白蕭墨琛的用意,她急忙坐進車裡,緊緊的抱著時念。


  飛快的穿梭在市區里,蕭墨琛連闖十個紅燈,十五分鐘后安全抵達人民醫院。


  看著時念被推進手術室里,美時緩緩跪在地上,蕭墨琛摻扶著她,見她滿手是血,內心一根緊繃的弦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他沒有忘記,在他即將被車撞得那一瞬間,是她推開了他,緊接著,才是時念推開了美時,那個時候,如果換做是時念,大概是不會救他的吧。


  內心閃過一絲苦澀,看著美時,他卻是百感交集。


  美時用力將自己的拳頭砸在地上,眼淚一滴一滴打在地板上,痕迹清晰:「為什麼,為什麼要那麼傻!」


  「如果你醒不來了,以後要我怎麼辦?」


  「我該怎麼辦?」抬起一拳再要用力砸下去時,蕭墨琛抓住她的手,他輕輕擁住她的身體:「傻丫頭,錯的人是我,如果你不是為了救我,時念就不會這樣了。」


  說起來的確怪他,如果,他昨晚沒有打電話給她的話。


  如果沒有今天的這場飯局的話,現在這些事,就統統不會發生。


  蕭墨琛抱著美時,良久不見她反應,鬆開她時她的頭直接歪向他的肩膀。


  他驚駭不已,控制不住大叫:「醫生!」


  聲音引來一名值班護士,護士帶著蕭墨琛將美時帶去看醫生。


  並無大礙,只是受了驚嚇,休息一下就好了。


  將美時送去**ip房,蕭墨琛回到手術室前。


  緊閉的室門帶給他一股難以承受的窒息,他每一次呼吸,都似乎要拼盡全力。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等到他快以為自己會淹死在這蠻長無止境的時光里時,一抹高大的身影擋住他眼前的光影。


  他抬起頭,來不起看清來人是誰,拳頭伴隨著強勁的風道重重打在他顴骨上。


  毫無防備的蕭墨琛整個身子摔向一旁空白的椅子。


  未及,一雙大掌捏住他的衣領將他從椅子上拽起來,他抬起頭,入目一雙猩紅的眼,男人猙獰的面孔帶著滲人的寒意:「蕭墨琛,我說過不許你再招惹時念的!你把我的話當做耳邊風是吧!」


  看著沈弈恨不得吃掉他的樣子,他忽然低低一笑:「你別忘了,你是將她推向深淵的人。」


  沈弈一愣,表情越來越猙獰可怖,可雙眼卻不受控制的更加猩紅。


  「不管我是不是,蕭墨琛你記住,她從來都沒有愛過你!」


  這句話直接擊中蕭墨琛內心深處最濃重的傷口,一股子生疼從內心深處漫出來,然後緩慢的襲遍全身。


  就在兩個男人劍拔弩張的時候,手術室的燈忽然滅了。白大褂的醫生匆忙走出來,手裡拿著一份單子:「誰是病人家屬,簽一下字。病人現在的情況很危險,失血過多,醫院的血庫估計快要用完了。你們去測下血型……」


  「不用測了,我是她丈夫。我們的血型是一樣的,直接抽我的血。」沈弈打斷醫生的話,朝醫生身後的護士點頭然後快步跟著她進入抽血室。


  從抽血室里出來。沈弈的臉色明顯蒼白了幾分。


  蕭墨琛看著他,忽然開口問道:「你怎麼會知道她出了車禍。」


  沈弈冷哼道:「你別忘了,她是我的妻子。」


  「呵。」蕭墨琛嗤笑。「你以前的時候怎麼不承認她是你的妻子?」


  「沈弈。說實話。我覺得你真賤!」


  擁有的時候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了。才幡然醒悟,開始後悔不已。


  可是像時念這樣的女人,真的願意回頭嗎?

  她的執著,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否則,當初不會在明知沈弈不愛她還愛得那麼死心塌地。


  沈弈抽的是右手,他抬起左手的拳頭砸向蕭墨琛。但被輕而易舉的躲過。


  「我明白你這種男人。高傲,並且自大。」


  捏緊拳頭,沈弈陰沉的盯著蕭墨琛。可是他找不到反駁的話語。


  「你應該更清楚,你比我賤。」


  「她不愛你,你就反目成仇。計劃報復她。」


  聞言蕭墨琛卻是徹徹底底的驚愕住,但轉瞬一股怒火油然而生:「這是她逼我的!」


  但在這樣一張布滿怒意的臉上,沈弈分明捕捉到一絲苦澀和悲意。


  男人坐在椅子上,靠著椅背對蕭墨琛不屑道:「蕭墨琛,你真可悲!」


  蕭墨琛就這麼沉默了片刻,而後似笑非笑地嘆息了一聲,「你以為我願意為了深愛的女人而接近另一個女人么?你以為我就願意把自己最愛的女人傷的遍體鱗傷么?」


  沈弈冷哼,「那你以為傷害了美時,時念對你的態度就又會有所改變么?你以為時念被你傷害過後,就又願意讓你為她療傷么?蕭墨琛,你想的太美了,你接近美時,和她成為男女朋友關係,看你有意在她面前那麼做,你見時念對你的反應除了厭惡還能有什麼?」


  「……」蕭墨琛扶住額頭,苦笑了一聲,「哪怕只是厭惡,也總比毫無感情來的好!」


  然而他的苦笑還沒收住,就看見一個婦人站在不遠處對他冷冷望著。


  蕭墨琛一直就不快活的心情更是惡劣起來,他本就是養尊處優的少爺,被時念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無視,被沈弈多次挑釁,現在還要被一個莫名其妙的老大媽瞪。


  這讓他怎麼忍得下去!


  蕭墨琛這麼想著,只覺得心口一團火攛掇得不可收拾,而後他便毫不猶豫地沖那人罵道:


  「看什麼看!滾!」


  那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吼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麼便好似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捂住心口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靠!搞什麼!」蕭墨琛不耐煩地低聲咒罵了幾句,而後走近那人,「現在碰瓷都到這地步了?!快給我起來!不讓我讓你後悔訛我!」


  說著,還想用腳碰碰那人,看是否是真的暈倒了。


  「蕭墨琛!」沈弈看到蕭墨琛的動作,簡直難以置信他現在竟然成了這麼個人,當初看到的溫文爾雅現在已經徹底成了冷酷卑鄙,竟還想拿腳踢暈倒了的中年人!「你他媽是禽獸嗎?!沒看到人家暈倒了嗎?!」


  沈弈說著,難得有些慌亂地跑向了暈倒著一動不動的中年婦人。


  但靠近老人的一瞬間,一向鎮定自若的沈弈終於亂了陣腳。


  這個閉眼昏迷的中年婦人,正是他曾經在時念手機里看到的時念和美時母女的其中之一的主角——美時母親。


  「蕭墨琛,」沈弈猜想到美時母親很有可能已經將自己和蕭墨琛的對話全部收入耳中,臉色有些陰沉,「這是美時的媽媽。」


  蕭墨琛先是一愣,而後卻不急不緩,「是又如何?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沈弈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微怔后怒意鋪天蓋地席捲而來,「蕭墨琛,你真是個人渣!你這樣,也難怪時念從頭到尾都沒看上你!」


  蕭墨琛此時內心竟毫無波動,「所以呢?你是在炫耀你被她愛過么?」


  沈弈惱怒的表情一頓。


  「你是在炫耀你踐踏過她么??沈弈,你不要在我面前裝什麼正人君子,你以前做過的事,難道又比我好很多麼?」說著,蕭墨琛又笑了,不過那笑里看不出是悲哀還是如願以償,「至於這個現在躺在這裡,你說是美時媽媽的人。」


  蕭墨琛又頓了頓,「恰好我也玩膩了那種清純無辜款的女人了,是該找個借口甩掉了,反正最終我的目的達到了,不是么?能讓美時的母親受傷,必然會讓時念痛苦。畢竟她是那麼善良的一個人,對吧?她肯定會認為美時母親是因為她才會發生的,而後她會陷入不斷的自責中,日夜難安。」


  沈弈握緊了攙扶住美時母親的手,心內不斷告誡自己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將美時母親送去病房,而不是和蕭墨琛這個禽獸打一架。


  「蕭墨琛,你現在這麼說這麼做,我保證你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沈弈丟下這一句話后抱著人去了門診部。


  蕭墨琛在沈弈身後冷冷地看著,眉間既有嘲諷又有不屑,「那你等著吧。我只在將來後悔,而你卻已經後悔了,你仔細想想,是你慘還是我慘。」


  沈弈早已走遠,沒有再回頭。


  蕭墨琛就這樣筆直地現在原地,有些出神地望向地面。


  「少爺,齊家的人現在已經到了公司了。」


  不知過了多久,蕭墨琛才被身後一個恭敬的聲音喚回神。


  「嗯?為什麼沒在他們一出發的時候就告訴我?」蕭墨琛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但從聲音里卻能聽出濃濃的不滿與責備。


  秘書回答地不卑不亢:「剛剛少爺正在和沈弈少爺談話,我怕打擾到你們,就出去了一段時間。」


  蕭墨琛沒有答話,只是用那雙蘊含深長意味的眸子深深看了秘書一眼。


  「少爺,您是想現在就回去,還是想再讓他們等一下?」秘書又問。


  蕭墨琛仍舊沉默了幾秒,但這一回卻沒有以無語終結,「讓他們等著吧,我要再散散心。」


  「可是……」秘書尷尬地頓住動作,「這次他們要洽談的項目,對我們蕭氏而言很重要,如果我們的態度……」


  他還沒說完,就無意對上了蕭墨琛的視線,而後便被那眸子中的冷意與狠厲嚇得沒了下文。


  「若是這麼點時間也不能等,那我們要和他們合作什麼?」蕭墨琛在放出那麼有殺氣的眼神后口氣卻仍舊平淡,「蕭氏不缺合作者,要是他們不願意等,那就滾。」


  「是,我這就打電話告訴他們一聲。」秘書說著,又從走廊那邊退出去。


  蕭墨琛臉上的冷漠隨著整個空間的寂靜而逐漸潰散,最後終於變成了從未在人前顯露過的疲憊。


  時念啊時念,讓我成功的是你,讓我失敗的也是你,你到底想讓我怎麼辦才好?

  蕭墨琛這麼想著,苦笑著將頭倚在落地窗前。


  不低的建築高度讓蕭墨琛能輕易看清附近所有的較為出名的建築,公路上人來人往車輛川流不息,忙忙碌碌的人在往來間似乎被忙亂打斷了談情說愛的時間,一個個都沒有經歷過他這種愛而不得的痛。


  蕭墨琛恍惚間想起剛相遇時時念恬淡優雅的笑,像極了盛夏夜間含苞待放的荷,單是看著就讓人無比心儀。


  然而那些可回憶的美好,現在早已支離破碎得不成樣子。


  想挽回,卻又無從下手。


  沈弈將美時的母親安頓好后匆忙回到時念手術室前,那一直亮著的燈讓他產生一股前所未有的懼怕,他的指尖微微發顫。雙眸不滿血絲,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不許出事!


  蕭墨琛靠在手術室外一旁的牆上。雙眼目不轉睛的緊盯著手術室的大門。


  這一回兩個男人處的十分安靜,沈弈沒有力氣再和蕭墨琛吵。直接將靠在那裡的他無視掉。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沈弈感覺自己渾身都麻木了的時候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了。


  醫生大步走出來,重重呼了口氣。疲憊不堪但口氣明顯輕鬆:「途中出了點小差錯,所幸及時解決,現在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一切只等病人醒來。」


  沈弈聽完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下來。他望著被護士從手術室里推出來的時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龐和平和的樣子恍若兩人,他的眼淚毫無預兆的落下來。劃過刀削的俊臉,準確滴在時念臉上。


  他的額頭抵著她的,微微閉上眼睛,他輕啟薄唇:「謝謝你,沒有丟下我。」


  謝謝她,沒有就這樣離他而去。


  蕭墨琛看著沈弈深情不已的模樣。內心深處猛地被什麼衝撞了一下,其中震撼不言而喻。


  這是他第一次見這個驕傲如孔雀的男人流淚。


  僅僅一滴,可是卻讓人感到無比巨大的悲傷。


  沈弈推著時念的病床往病房走去。蕭墨琛怔在原地,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守在時念床旁。沈弈牽著時念的手,最終趴在床邊忍不住睡了過去。


  蕭墨琛站在病房裡,看著沈弈沉睡中還牽著時念的手,眉心微擰。


  他走上前,摸了摸時念的臉,她的臉涼涼的。


  手觸上不知有多久不曾在碰過的觸感,蕭墨琛恍惚了一下,印象中她的臉總是溫溫的,這一回,真怪他,是他該死!

  是他,差點就害死了她!


  也只有在她沒有意識的情況下,她才不會躲避,不會厭惡他的觸碰,每次她看他的表情,都讓他十分痛心。


  收回手,蕭墨琛深深的看了時念一眼,然後轉身走出病房。


  秘書正在門外候著,原想轉身走出醫院的蕭墨琛,腳步卻在轉彎時頓住了,他想起了美時,正在昏迷中的美時。


  秘書見蕭墨琛腳步忽然頓住,急忙停住腳步,輕輕問道:「總裁,怎麼了嗎?」


  蕭墨琛抬起頭,轉身看著盡頭的方向,那裡在拐個彎就是美時的病房。


  他的眼神飄了飄,想起美時最後用力推開他時的模樣。


  他記得他還有一樁生意要談。可他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明明更重要的應該是生意,他卻直接走向了美時的病房。


  秘書愣住,怔怔喊道:「總裁,大門在這邊!」


  蕭墨琛沒有回頭,淡淡道:「生意推了,現在我有事。」


  他走進美時的病房,日光燈泛著十分明亮的光澤,照射在美時臉上顯得她的臉更加的蒼白起來。


  蕭墨琛坐在床邊,望著熟睡中的美時,神情不由自主變得十分柔和,一種他自己也沒有發現的柔和。


  他的腦海里不斷閃過美時推開他的那一剎那,那一刻,如果不是時念,撞到的人就會是她自己,而他卻沒有看見她臉上有恐懼,反而,是一絲欣喜。


  她壓根沒有考慮過自己的生命問題,她的腦海里,整個只有他一個人。


  她對他的愛,超乎他的想象。


  然而這種認知,卻沒有給他一種意料之中的快、感,卻是在內心深處蕩漾開一股暖暖的水流。


  他牽著美時的手,不知不覺就這樣睡了過去。


  這一天的他,同樣也是累極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外落進屋子裡,擁有一個完美的生物鐘的美時準點醒來。


  入目是一片雪白,大腦一片空白的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是哪裡。


  陌生的環境,刺鼻的藥水味。


  然後一抹紅從腦海湧進視線里。


  昨日發生的一切突然一股腦的全涌了上來。


  時念,時念姐呢?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正要衝下床才發現自己的手被人牽著,順著手望過去,她看見熟睡中的蕭墨琛的臉。


  心不知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軟軟的,暖暖的。


  知道蕭墨琛守了她一個晚上,她的眼淚毫無預兆的落下來,唇齒輕顫,她怔怔道:「謝謝。」


  熟睡中的蕭墨琛被美時突然的大動作驚醒,他抬起頭,美時淚流滿面的臉突兀的闖進視線,他一驚,剛醒的迷濛全跑光了:「你怎麼了?」


  看著男人擔憂的臉,美時只覺得自己的心被什麼東西拉得越來越緊,她輕輕搖頭:「我沒事。」


  美時捂著眼睛,眼淚源源不斷的流著,她沒有事,只是莫名感動。


  蕭墨琛卻不知情,看著美時哭的不停的樣子,他心下微慌,手足無措的在美時身旁晃著:「沒事你哭什麼?別哭了別哭了!」


  轉念想到時念,蕭墨琛脫口道:「如果是因為時念的話你也不用擔憂了額,她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美時猛地抬起頭,剛想去看時念的,因為蕭墨琛就耽擱住了。


  「時念姐她沒事了嗎?」美時睜著朦朧的淚眼,怔怔問道。


  蕭墨琛來不及回答她,美時就迫不及待的衝出病房。


  蕭墨琛追在她身後,望著她踉蹌的腳步不由驚呼:「美時你慢點!」


  美時卻顧不得其他,直接往病房沖,不知時念在哪個病房的她幾乎是一個一個掠過去,蕭墨琛反應過來她在找時念的病房時她已經找到了。


  氣喘吁吁的站在病房前,美時看著房內的沈弈,一步一步走進去。


  時念的臉已經十分蒼白,她的眼緊閉,唇微抿。


  看著她毫無生氣的樣子,美時的眼淚再一次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她捂著唇,不敢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深怕自己驚擾了什麼。


  餘光瞥見陰影,沈弈回過頭,看見美時淚流滿面的模樣,他的目光深了深。


  「她已經沒事了,不久就會醒來。」


  美時答不出話來,只能重重點頭。


  她走到時念床邊,牽起她的手抵在自己的頰邊,眼淚順著臉頰滑進她和時念緊貼著手的縫隙里。


  她的聲音沙啞而動情:「時念姐,謝謝你。」


  沈弈看著美時的樣子,臉色微微一變。


  「她,為什麼會出車禍?」


  當得到消息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沒有回過神來,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立刻趕來見她。所以他直到現在也不知道時念出車禍的原因。


  美時緊握著時念的手,望著女人沉睡的臉,心中的內疚越來越膨脹:「都怪我。」


  將那日的來龍去脈細細的說了一遍后,沈弈的臉色越來越黑,他轉過頭,深邃的目光筆直的落在蕭墨琛身上。


  他不管昨日究竟是誰救了誰。單以時念對蕭墨琛的討厭程度,她就不可能會和他還有美時一起去吃飯,這當中的貓膩,自然不言而喻。


  感受到沈弈投射而來的犀利目光,蕭墨琛沒有一絲動容。


  沈弈走出病房,目光冷冷的落在蕭墨琛臉上。


  蕭墨琛看了看美時一眼踩轉身走出去。


  同樣是驕傲的男人,感受到對方傳來的敵意,不回應,只會被對方當做是軟弱。


  而蕭墨琛最不想被沈弈認為他軟弱。


  走出病房,蕭墨琛還未站定迎面就是一拳。


  沈弈面目猙獰:「原來是這樣!」


  蕭墨琛感覺一股熱流從五臟六腑湧向喉嚨,一股腥甜在口腔中止不住散開,嘴角溢出一抹血。


  男人不動聲色的將紅色抹去。


  沈弈打得並不解氣,他再揮出一拳,力道之大直接將蕭墨琛打倒在地上。


  眩暈從腦海里散開,蕭墨琛晃了晃腦袋,緩緩從地上站起來。


  他看著沈弈再次迎面而來,他冷冷一笑,躲過沈弈的攻擊後退開幾步。


  男人現在正在氣頭上,他知自己打不過他所以沒有跟他硬來。


  沈弈看著蕭墨琛紅腫的臉上瀰漫著痞氣和不屑,冷冷搖頭:「蕭墨琛,你真可憐。」


  蕭墨琛目光一沉:「那你覺得你跟我,誰更可憐?」


  沈弈卻懶得再跟他多費口舌,蔑視的笑了蕭墨琛一下,轉身回到時念的病房。


  美時在盡心儘力的照顧著時念,見沈弈回來,身後沒有蕭墨琛,她微微一愣,腦海里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她望著沈弈,不由問道:「你們……」


  沈弈沒有看美時一眼,從她手中接過毛巾,代替她替時念擦拭裸露在外的地方,答非所問道:「沒事的話你去看看你母親吧,昨天她來醫院了,現在在XX號病房。」


  聞言美時瞪大雙眼:「你說什麼?」


  美時猛地衝出病房,以媲美奧運選手的速度沖向沈弈所說的病房。


  陽光越過窗戶落在病床上的婦人身上,她還未醒,臉上的紋痕在陽光的投射下泛著金色的光澤。


  美時看著母親熟睡的樣子,一顆高懸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母親有先天性心臟病,不知道母親為什麼會出現在醫院的美時只感到一陣深深的恐懼。


  她怕,怕她瞞著她自己的病情。


  攔住一個路過的護士,美時輕聲問道:「裡面那個婦女,是什麼時候來到醫院的?」正在好好走路的護士被攔的猝不及防,見是美時這個昨晚因為車禍原因入院的女生,便把剛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回去。轉而問道:「是你啊,你不好好獃在病房,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美時心急如焚。「護士姐姐,這裡面的人是我的媽媽。我剛剛才從別人嘴裡聽到她暈倒的原因,你能不能告訴我她現在怎麼樣了?」


  護士這才理解了美時為什麼一臉要哭的表情,口氣柔和道:「還好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你母親本來心臟就不好,又忽然受了刺激,要不是送來的及時。我們也不知道後果會有多嚴重。」


  一番話說的美時心驚肉跳。轉眼看著母親重歸於安詳的睡顏。她這才有種重歸於平靜的慶幸。


  「護士姐姐,你知道是誰送我媽媽來醫院的嗎?我想對他道個謝。」美時一臉誠懇。


  家裡只有自己和媽媽。所以在自己車禍而母親暈倒時,那個送母親來醫院的人就成了他們家的救命恩人。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這句話美時還是聽說過的。


  這下換護士詫異了,「難道沈總沒有和你說嗎?」


  「說什麼?」美時不解。


  「就是沈總將你母親送到病房的呀!」護士說著,又偷偷打量起美時,心裡還有些懷疑她與沈弈的關係。


  沈弈將媽媽送到病房?


  美時覺得事情越來越琢磨不透了。撇開沈弈知不知道她家在哪兒。她母親長什麼樣不說,就算沈弈到了她家看到她媽媽心臟病發作暈倒,他也沒那麼好心會把媽媽送到醫院來啊!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美時低著頭喃喃出出聲。


  護士也是一頭霧水。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人聲打斷,她循聲望去,便看到有個小護士喊她過去給病人輸液。於是她只好收住自己的好奇心,跟著那個護士去了別的地方。


  美時站在原地,靜靜沉默了片刻后扭頭將母親的面容細細又端詳了一遍。


  時念姐,媽媽,一個個都受傷了。美時想打送這兒心內又是一陣絞痛。


  她覺得疲憊,覺得無法適應,但現在只有她一個人還安然無恙地站在這兒,她只能堅強。


  這般想著,她拿起手機撥通了蕭墨琛的電話。


  「嘟……嘟……」提示音響了許久都沒有被接通。


  美時內心裡閃過強烈的不安,但她並沒有就這樣放棄,反而是掛斷了又重新撥過去。


  「嘟……嘟……」仍舊是單調的提示音。


  美時只覺得自己都要哭了,心中的苦悶無處可以發泄,痛苦也無人傾訴。


  但還沒等她放棄,那邊的電話被接通了!


  美時喜出望外,把手機又往耳邊湊近了些。


  可那邊蕭墨琛冷漠的嗓音就讓她一瞬間冷卻了些微有些輕鬆的心情。


  「怎麼?有事么?」


  美時頓住了想要傾訴的話語,沉默著不知該如何對這突如其來的漠然做出應對,「……」


  「嗯?快說。」蕭墨琛在那邊沒等幾秒便又不耐煩地催促。


  「蕭墨琛……」美時柔弱地開口,「我是美時。」


  它在心底說服著自己,是不是因為其他的原因所以蕭墨琛才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地對待她。


  然而蕭墨琛的下一句話卻打斷了她本就不該有的幻想:

  「我知道。所以呢?」


  所以你不應該更溫柔地問我話么?在明明知道我媽媽住院的情況下,你不是應該安慰我照顧我嗎?!


  美時忍著心裡叫囂著的衝動,在對面冷漠地近乎冷酷的語調中平靜又悲痛地訴說著自己方才經歷的事情。


  「蕭墨琛,我媽媽住院了。」


  那邊並不意外地嗯了一聲。


  「突發心臟病。」美時接著說道。


  蕭墨琛又嗯了一聲。


  這徹頭徹尾的冷漠讓美時經歷了比車禍還要嚴重的打擊,她握著手機,久久說不出下文。


  許是終於到了不耐的邊緣,蕭墨琛竟把電話掛斷了。


  「嘟嘟嘟……」急促且有規律到單調的提示音硬生生地把美時的眼淚給逼了出來。


  怎麼就忽然成了這樣了呢?美時想著,眼淚簌簌地往下流,她想起當初自己感冒時蕭墨琛的噓寒問暖牽腸掛肚,再對比一下現在的各種不耐……


  這不是冷卻期就可以解釋的事情。


  美時埋下頭,沿著牆壁緩緩地往下滑。


  除了媽媽,時念姐,她好像連蕭墨琛也要失去了。


  明明不久前才說自己幸福地要死,可是現在卻又重歸於一無所有。「我該怎麼辦?」


  她痛苦地呢喃。


  「砰。」輕微的一聲響,而後是人的腳步聲。


  美時聽到聲響連忙拿衣袖擦了擦眼淚,而後抬起頭與那人對視。


  來人是從美時媽媽病房裡出來的醫生,看到眼睛通紅的美時與他對視便認為美時是因為擔心她母親的身體狀況才一直蹲在病房外面一個人偷偷的哭。


  「你媽媽身體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只是忽然受了刺激才會暈倒的,只要以後多注意一點就行了。」醫生說著,拍了拍美時的肩膀。


  美時吸了吸鼻子,說了聲「謝謝醫生。」


  醫生一笑,沖裡面努努嘴,「進去吧,你媽媽剛剛醒過來。」


  美時連忙點頭,「謝謝謝謝」邊說個不停邊往裡面走。


  媽媽就在床上靜靜躺著,見美時進來也沒有說話,美時以為她又睡著了,但走進了才發現媽媽把頭埋在被子里默默留著眼淚。


  美時被嚇了一跳,但也不敢再刺激媽媽一回,只好把聲音放柔了,問道:「媽,怎麼好端端地就哭了?」


  媽媽沒有回話,只是終於哽咽出聲。


  美時看著那被眼淚淋濕的枕頭,心裡對媽媽的歉意更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媽,到底是怎麼了呀,你跟我說啊。」


  說到「啊」的時候,她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也被逼了出來,尾音微顫,單是一聽就能讓人感受到她的無助。


  美時媽媽這才止住了將頭埋在被子里默不作聲的動作,抬起頭,伸出手,在美時的臉上輕輕摸了一把。


  「美時,別哭啊。」她輕聲勸著,可自己的眼淚卻止不住。


  「媽,你到底是怎麼了啊?是不是在鄰居那兒受了刺激?還是聽到了什麼?」美時抓住母親的手,問得急切。


  美時媽媽輕輕搖了搖頭,「沒,沒有的事。怎麼往那方面想啊?」


  「那又是為什麼?好端端地就受了刺激心臟病又犯了?你平時不會無緣無故就這樣啊!」美時大感不解。


  就如她所言,美時媽媽大部分時間都因為心臟病原因而情緒穩定,美時也因為這個事情而從不敢刺激媽媽,兩人就這麼平和地過了十多年,沒料到這一回美時前腳出車禍,後腳母親就犯了心臟病。


  「……」美時媽媽沉默不語,眼神卻像急於傾訴但又難以開口的樣子。


  「說吧,媽媽。」美時安撫意味十足地撫摸著媽媽的手,「如果你不說,那什麼事都只有你一個人承擔,你現在這身體,這麼做明顯就是不聰明的做法啊。」


  美時媽媽垂下了眼眸,依然悶不做聲。


  「媽!」美時有些急了。


  依她對媽媽的了解,肯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媽媽才會是這種反應。


  「你說呀!我今年好歹也有20多歲了啊!我也是成年人了啊!你總是把我當小孩子的話,那就太不像話了啊!況且就算你不信任我,你總該相信時念姐吧,相信蕭墨琛吧!有什麼困難他們一定會幫我們的!」


  說到蕭墨琛時美時媽媽的眼神像是被什麼驚醒一般,愕然抬頭,而後又生怕被美時發現什麼異常又垂下頭去。


  但這怎能瞞得過一直緊緊盯住媽媽的美時,故而在媽媽低頭下去的下一秒,美時便毫不猶豫地追問。


  「是蕭墨琛那邊的問題么?」


  媽媽沒說話。


  沒贊同,更重要的是沒反對。


  媽媽的性格就是這樣,遇到大事就會沉默猶豫,想要一個人將這些事處理掉。完全忽略了自身的能力。


  美時便笑了,笑里還有些苦澀,「媽,蕭墨琛怎麼了?你和我說。我好讓他改。」


  美時媽媽聽到這句,眼淚又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往床褥上掉。


  「美時啊,你還是和那個蕭墨琛分開吧……」她邊哭邊說。


  「什麼?」美時一瞬間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媽媽你到底在說什麼?一直以來催我結婚的人不是你么?讓我和蕭墨琛好好過日子的人不是你么?為什麼媽媽你現在又要說這些啊?」


  美時媽媽哭腔濃重,「美時,媽媽不是這個意思啊,媽媽不是想糟蹋你,媽媽是怕你被糟蹋啊。」


  「媽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糟蹋不糟蹋的?我完全聽不懂啊!」美時想到了蕭墨琛的異常,還有母親現在一番話,心內的不安逐漸演變成了躁動。「你也是突然間就這樣,蕭墨琛他也是,為什麼車禍后一覺起來,所有的人都變了?!」


  「美時……」美時媽媽拉住美時想要掙開的手,泣不成聲,「我是被蕭墨琛活活氣暈的啊!」


  美時頓時停止了掙扎。


  「我聽到他說他接近你只是為了報復時念,我聽到他親口說的。」


  美時媽媽哭著將猶豫了許久的殘酷事實說了出來。聞言,美時愣了一下,然後下意識的搖頭:「媽。不會的,你肯定是聽錯了!」


  可話語中的語氣卻在微微打顫,究竟是不是聽錯。她自己心中又怎會沒有個譜呢?

  美時媽媽看著美時目光閃躲的樣子,心中一痛。知母莫如女,美時,是真的愛著蕭墨琛。她伸出手拉住美時,美時卻像失去了魂魄的玩偶一樣一動不動,身體失去平衡倒向地面時。她不知道那一刻自己的腦海里浮現的究竟是蕭墨琛擔憂她的樣子。還是冷漠無情的表情。


  「美時!」


  美時媽媽大驚。從床上躍起急忙接住美時。


  「護士!護士!」


  撕破喉嚨的聲音炸響在病房裡,幾道白色身影急忙衝進來。看見暈倒在美時媽媽身上的美時匆匆將美時扶上床。


  一番檢查,醫生安慰美時媽媽道:「她沒事,只是受驚了,休息下便好,倒是你,要注意情緒!切忌過於激動!」


  美時媽媽望著暈倒的美時。內心的悲傷越來越濃,為什麼,她的美時會這麼命苦?


  醫生見美時媽媽完全聽不進她的話。轉念道:「你要好好堅持住,莫再讓病情發作,不然你女兒還要花心思照顧你。累的是你女兒,如果捨不得你女兒受苦,那就保持愉快的心情。」


  美時媽媽聞言抬頭,對醫生重重點頭,捻好美時的被角,美時媽媽擦乾眼淚。


  是啊,她不能倒下去。


  和沈弈打了一架的蕭墨琛心情明顯不好,接到美時的電話語氣也明顯變得不善起來。一直跟在蕭墨琛身後的秘書見狀上前一步,輕聲問道:「總裁,十點公司開會,要推掉嗎?」


  蕭墨琛掏出煙盒,狠狠吸了一口,在秘書以為他決定不去時緩緩道:「出發吧,你去把車開過來。」


  秘書聞言一愣:「是!」


  沈弈一直守在時念身邊,見她臉色不再像第一天時蒼白,他總算鬆了口氣。


  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的時念,睜開眼睛的瞬間腦海一片空白,她望著白色的天花板,愣了好一會兒。餘光瞥見一道一閃而過的身影,她緩慢的轉過頭,剛跑出去的沈弈立刻又跑了回來,身後跟著一名穿白大褂的女醫生。


  時念愣怔的望著沈弈,沈弈擔憂的盯著她,輕聲問道:「時念,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時念再次一愣,下意識的搖頭。


  女醫生從頭到尾檢查完時念的身體后笑道:「已經沒事了,接下來好好休養身體就行了。」


  沈弈鬆了口氣,終於露出連日來的第一抹微笑:「謝謝!」


  這是時念第一次聽到沈弈說謝謝。


  這是沈弈第一次由衷的感謝,如果沒有醫生這些人,時念,怕是早就死了。


  「餓了吧?」沈弈溫柔的摸了摸時念的臉,「我幫你叫一份粥。」


  時念環視了一遍四周,發現這裡是醫生,她一驚:「我這是,怎麼了?」


  沈弈見她還沒有想起自己出車禍的事,用力將她摟進懷裡:「沒事,什麼都沒發生,你只需要好好休養身體就好。」


  時念一愣,她想動,可是發現自己使不上一點力氣。


  她靠在沈弈懷裡,她想問他,他怎麼會也在這裡,但是話到嘴邊,她猛地想起自己推開美時的那一幕。


  啊對,她出了車禍。


  「我昏了多久?」時念頓了頓問道。


  沈弈一愣,知道她想起來他更加用力摟緊時念:「你昏迷了兩天,但已經沒事了,醫生說只需要好好休養你就會好。」


  時念倒不是很擔心自己,她想問美時有沒有受傷,推開她那一刻她其實並不確定美時有沒有也被撞傷。


  但話還沒問出口,時念就聽到沈弈的輕聲細語。


  「放心,有我在。」


  話音剛落,一聲重重的咳嗽就打斷了沈弈。


  時念一口氣沒接上止不住的咳嗽起來,她推開沈弈,但沈弈守在她身前護著不肯離去。


  沈弈焦急的順著時念的氣:「怎麼回事?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時念臉色一紅,壓根不是那回事,她是因為他說的那句話然後嗆到了。


  心止不住砰砰直跳。


  時念越過這個話題,輕聲問道:「美時呢?」


  時念不說沈弈倒真忘了,他已經一整天沒有見過她了,估計是在照顧她母親吧。


  「她應該是在照顧她媽媽。」


  聞言時念整個人懵了下。


  「你的意思是說,美時的媽媽現在在醫院?」


  美時媽媽有心臟病的事時念自然是知道的,見沈弈點頭,時念急得要起來,沒事誰會來醫院,而美時現在又正在照顧她媽媽,難道是心臟病複發了?

  「我不放心,我得去看看。」時念急得下床,但被沈弈緊緊按在床上:「你剛醒,身體還很虛弱,不能亂動,現在好好躺著!」


  使不上力氣的時念被沈弈緊緊按在床上,心急如焚的她哀求的望著沈弈:「我要去,我真的很不放心,你讓我去吧,我已經沒事了!」


  沈弈眉心緊擰:「你現在渾身沒力還叫做沒事?」


  見沈弈一直不肯放心,時念急了,瞪大眼睛盯著男人:「沈弈!」


  沈弈看著時念,記憶中她倔犟的模樣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對峙了幾秒鐘,沈弈不得不承認自己栽在這個女人手裡。他低下身子,在時念不明所以中打橫將她抱起來。


  時念一愣,抬頭看見男人俊逸的下巴,心裡微微一暖。


  她聽見他說:「我帶你去。」


  沈弈抱著時念大步走向美時媽媽的病房。


  時念回過神來,望著前方心裡不禁擔憂美時的情況。


  走進美時媽媽的病房,出乎意料的是,在昏睡的人不是美時媽媽,卻是美時本人。


  沈弈一愣,時念更是呆了呆。


  「美時!」


  驚聲呼喚驚到美時媽媽,她轉過身看見時念,不由一怔。


  看見美時媽媽紅腫的眼睛,時念心下一驚,一股不安油然而生。


  未及,她轉眼就看到美時昏迷的臉。


  沈弈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美時,眉心緊擰,對於美時再次昏迷的原因,以及美時媽媽紅腫的眼睛,他有些隱隱的眉目。


  美時媽媽看著時念,她並不知道時念出了車禍,看見時念在這裡,她有些驚訝。


  時念從沈弈身上下來,男人小心翼翼扶著她。


  「美時媽媽。」時念轉眼落在美時身上,在沈弈的摻扶下走到美時面前,「美時她,怎麼了?」


  沈弈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暼了美時媽媽一眼,美時媽媽低下頭,想了想隱下了事實,搖頭苦著一張臉:「我心臟病複發,她一擔心急暈過去了,都是我的錯。」


  說著美時媽媽拉住美時的手,神色自責而擔憂。


  時念不疑有他,上前一步握住美時媽媽的手,她的臉十分蒼白,但露出的笑容卻無比溫柔:「美時媽媽,不用擔心,美時她很堅強,而你,也要堅強的繼續和病魔鬥爭下去,你是美時唯一的動力。」


  聽罷美時媽媽眼淚再次落了下來,她不住點頭,哽咽的聲音說不出一句話來。


  時念一隻手放在她後背,一下接一下,溫柔而安慰的撫、摸。


  美時沒有睜開眼睛卻有淚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沈弈看見她的眼淚,心知她已經醒了過來,他的不可察覺的動了時念一下,目光移向美時。


  又有一滴眼淚從美時眼角滑落下來。


  時念伸出手,擦掉美時眼角的淚珠。


  美時猛地拉過被子蓋過臉,聲聲嗚咽,然後漸漸的,漸漸的放聲痛哭。


  時念聽著她聲音的悲慟,眼睛不禁發紅,她的身子壓在美時身上:「會沒事的,你不用太擔心。你跟阿姨,都要堅強的活下去!」


  美時聞言哭的更加厲害起來。


  時念用力抱緊美時,一旁的美時媽媽伏在美時耳邊,微微啜泣聲傳入美時耳中,美時聽著,內心深處的痛楚越來越重。


  不知這樣過了多久,時念拉下美時臉上的被子,看著她哭的鼻涕橫流的樣子,她笑得沒心沒肺:「美時,你這樣好醜!」


  美時看著時念蒼白的臉色,猛地想起她因為救她而出車禍的事。她猛地坐起身,然後用力抱住時念,緊緊的,像怕失去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一樣:「謝謝你,時念姐!」


  時念沒有說話,她同樣用力抱住美時,一下一下的撫摸她的背。


  「謝謝,謝謝,謝謝!」


  如果不是她,這一刻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她,如果不是她,她可能早就已經死了。


  「傻丫頭!」說起來,時念猛地想起她推開她那一刻根本沒有時間去注意她有沒有也被撞到,這會立刻檢查她的身體,擔憂道,「你呢,有沒有受傷?」


  美時攔住時念,用力搖頭:「我很好!被你保護的很好!是我,是我不好,害你被車撞,對不起時念姐!」


  美時媽媽一聽到被車撞幾個字,愣了一下,大驚道:「什麼被車撞!」


  美時微微一笑,臉上的淚漬未消去,紅腫的眼又顯得十分滑稽:「媽媽,時念姐救了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她,就絕對沒有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時念將事情的經過簡略的說了一遍,美時媽媽聽見時念說美時為了救蕭墨琛嚇得唇色一白,抱住美時不肯再鬆手。但看著美時能為蕭墨琛做到這個地步,可見她究竟有多喜歡他。


  可是那個混蛋,每次想到蕭墨琛背著美時說的那些話。她就恨不得將他打死。


  美時抱著母親,知道她在為自己擔心。她抱歉道:「對不起媽媽。」


  「你再這樣,媽媽就將你帶回家,不許你再去公司上班!」美時媽媽厲聲道。這次如果不是時念,後果不堪設想,她根本不敢想象。只需一次。美時就會從此離開這個世界。她經受不起這樣的痛楚。


  「別再嚇媽媽了好嗎?」放緩聲音,剛剛還嚴厲的姿態頃刻變得膽小。


  「對不起對不起。」美時埋首在母親的頸窩。小聲啜泣。


  時念看著相擁而泣的兩人,嘴角溢出一抹笑。她剛想抬手撫、摸美時的後背,一陣暈眩猛地襲向大腦,她身體一搖,猛地墜了下去。


  「時念!」


  沈弈大驚,大步上前穩穩將時念接入懷裡。


  美時被沈弈的聲音驚回神。看見時念暈在沈弈懷裡,心裡一慌:「時念姐!」


  轉身下床時沈弈已經抱著時念大步離開,他神情嚴肅。對路過的護士大聲道:「快叫醫生過來!」


  守在時念病床前,所有人一臉肅穆。


  醫生檢查完后收起工具,臉色難看:「情況不容樂觀。」


  聞言。美時臉色頓時一白:「醫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醫生搖頭沒有說話,美時最怕看見他這副模樣,追著想問,沈弈伸手攔住她,輕聲道:「你照顧時念。」


  美時還想說些什麼,但看著沈弈深邃的眼睛終究什麼也沒說。


  沈弈點頭,和醫生一起走出病房。


  美時媽媽看著悲傷不已的美時,擁著她輕聲安慰:「會沒事的。」


  美時沒有接話,望著醫生消失的地方怔了許久。


  醫生難看的臉色在她腦海里揮散不去,心像擂鼓一樣「砰砰」直跳。


  沒事。會沒事?


  醫生神情嚴肅,看著沈弈一字一句道:「車禍的時候她是腦子先著地,手術的時候一直擔心她的腦子裡會不會積血塊,當時手術很成功,後遺症的機率僅僅只有百分之五,不幸的是,這百分之五的機率她中了。」


  沈弈心下一顫,目光微閃:「後果,會怎樣?」


  「要動手術,風險究竟有多大,要等人醒來拍片檢查。我估計,風險和成功率各佔一半。具體的後遺症也要等人醒來做詳細的檢查。」


  沈弈頓了許久,他的指尖微不可察的顫了一下,掏出一根煙,他重重的吸了一口。


  抽完一根煙,沈弈起身:「謝謝,我知道了。」


  站在時念病房門口,沈弈看著時念蒼白的臉心止不住的痛起來。


  他站在病房前又抽了一根煙才進去。


  美時看見沈弈焦急的站起來,擔憂的看著沈弈:「醫生怎麼說?」


  沈弈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坐到時念身邊,手溫柔的撫、摸她的臉:「沒事。」


  美時沒有說話,他不想說,而她知道,而沒人能逼他說他不想說的話。


  好一會兒她才坐下來。


  沈弈見她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輕聲道:「你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照顧著。」


  美時見沈弈趕他走她下意思一驚:「我不走!」


  沈弈眉心微擰:「你現在應該照顧的人是你母親。」


  明顯頓了一下,美時轉身看了媽媽一眼,她微笑著說自己沒事,但眼底的倦怠怎麼也消除不掉。她忘記了,在她還沒醒來時,她守了她一天一夜。


  站起身,美時拉著母親的手走出時念的病房。


  美時媽媽沒有阻止,跟著她一起走回了病房。


  走到房前時,美時媽媽拉住美時的手:「你回去吧,媽知道你很擔心時念,怎麼說她是為了救你才這樣的,你想回去就回去照顧她吧。」


  美時沒有接話,將母親按在病床上躺好,叫來早飯後和她一起吃完,看著她睡著才離開。


  時念還沒有醒來,看著沈弈倦怠擔憂的臉,美時的目光一暗,如果時光能夠重來,她希望那個時候時念沒有救她。


  忙完公司所有的事務時已是晚上十點,蕭墨琛揉了揉眉心,倦怠的眯著眼。


  兩天了,他兩天沒有出現在醫院裡了,不知道時念她怎麼樣了。


  想著蕭墨琛沒有猶豫拿起車鑰匙走出公司。


  時念還在病床上躺著,沈弈背對著蕭墨琛坐在一旁。他徑直走進去,看著時念熟睡的臉,目光一柔,隨即一痛。


  「她還沒醒來嗎?」


  沈弈沒有回答他。


  蕭墨琛見沈弈不理他也不惱,抬頭見一名護士正好從門前走過,他喊住她。


  「她的身體怎麼樣?」他的表情像看一個愛人一樣溫柔無比。


  護士看了時念一眼,轉而看見沈弈,愣了一愣。


  「她醒過了,但又暈了過去。」


  「什麼?」蕭墨琛原以為她不會再有大礙,結果卻聽見護士說她又暈了過來,「她怎麼了?」


  護士搖頭:「這個要問醫生。」


  蕭墨琛大步衝出去,但負責時念病情的主治醫生已經下班了。


  跑回來的蕭墨琛看著一直漠視他的沈弈,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他的手捏住他的衣領。


  拳頭還沒有落下來,抓住衣領的手就被沈弈捏住一把甩開。


  蕭墨琛緊捏拳頭,望著沈弈黝黑陰霾的眼神,心跟著一沉。


  「她為什麼又暈倒了?」


  沈弈盯著他,毫不客氣道:「你算什麼?」


  蕭墨琛被噎住,話語從牙縫中擠出來:「我再問一遍,她為什麼又暈倒了?你就是這麼照顧她的?」


  沈弈終於被激怒,他大步上前將他拽出病房,走到無人的樓梯,他一把將他甩向牆面:「你覺得她為什麼會再次暈倒?」


  「需要我再次提醒你嗎?」沈弈怒睜著眼睛,「都是因為你!」


  「我告訴你,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蕭墨琛咬著牙沒有接話,難道這場車禍真的那麼嚴重嗎?

  看著沈弈大怒的樣子,蕭墨琛不由得心裡一痛:「她究竟,怎麼了?」


  沈弈嗤笑:「呵,你在威脅她報復她的時候怎麼沒有想過她會怎樣?」


  蕭墨琛喉頭一緊,到口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別再假惺惺的在這裡關心她,我想你比我更明白,她會覺得噁心!」說罷沈弈用力將蕭墨琛甩開,轉身走回病房裡。


  蕭墨琛怔在原地,久久,久久回不過神來。


  美時照顧完母親沖向時念的病房,經過樓梯時餘光瞥見站在那裡發怔的蕭墨琛,她猛地停下腳步,心下一顫,這麼多天了,她終於再次見到了他。


  母親說的話又從腦海里閃過,她說,他是為了報復時念才接近她。


  為了報復時念,才接近她。


  美時轉過身走到蕭墨琛跟前,真的是這樣嗎?她想問他,想親口聽他說。這究竟是不是真的。


  站在蕭墨琛面前,美時努力平復心情,她微微一笑,看著蕭墨琛,她輕聲道:「蕭墨琛,好久不見。」


  也就兩天不見,可這兩天,美時像過了兩年。


  蕭墨琛回過神,低頭看著美時,微微一愣,他幾乎忘了她的存在。


  反應過來她說「好久不見」,蕭墨琛不明所以:「我這兩天很忙……」


  「我知道。」美時打斷他,「只是這兩天對我來說,像過了兩年那麼久而已,我像兩年沒見過你了一樣。所以蕭墨琛,好久不見。」


  蕭墨琛看著美時微笑的神情,他第一次覺得,她很不一樣。她分明是微笑的,可他卻看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受傷。


  她明明近在咫尺,可他卻覺得,她很遙遠。


  這種感覺,莫名讓他覺得不舒服。他上前一步,握住美時的肩膀:「美時。」


  美時推開蕭墨琛的手,然後和他拉開一步距離。


  美時低下頭,嘴角用力牽了牽,努力壓下淚意,她抬起頭,強裝冷靜:「你最近,好嗎?」


  蕭墨琛一瞬不瞬的盯著美時,良久才答道:「嗯,我很好。你呢?」


  美時點頭:「嗯,我也是。」


  美時張了張嘴,很多想說的話,很多想問的問題,在面對他的這一刻,卻全問不出來了。


  她無奈的耷拉下肩,嘴角微微苦笑。


  蕭墨琛看著她這個樣子,眉心緊擰。他想說些什麼,可卻總有一種感覺,一種他說些什麼,就會發生些什麼的感覺。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奇怪,但美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她苦笑了一下,不知想到些什麼,眼角的淚差點落下來她抬手捂住額頭,不住的笑出聲:「嗯,好,沒事就好。」


  沒有再跟蕭墨琛說些什麼,美時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出樓梯,走出樓梯后她的腳尖一轉,走向洗手間。


  進入洗手間的那一瞬間,她終於忍不住,淚水在一瞬間崩塌。她伏在洗手池前,用力捂著嘴巴,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她不是傻子,蕭墨琛究竟是不是因為時念才接近她,她瞭然,只是從一開始就在自欺欺人。


  而自欺欺人的謊言終於在這一刻崩塌了。


  小小的洗手間里,淹沒了滿滿的一室悲意。天剛亮,時念從昏睡中悠悠轉醒,側頭就是沈弈熟睡的容顏。時念心中一暖,看著沈弈的神情變得非常柔和。


  她看著他的臉漸漸失了神,離婚前。他對她百般刁難,可現在。他卻對她那麼好。


  她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這是愛嗎?如果是,為什麼在離婚後他才表現出來?

  想著想著。時念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沈弈睜開眼睛看見時念發獃的表情,愣了一下,他剛想起身或碰她一下時忽然頓住了。他不忍心打擾這樣的氣氛。


  時念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她看著沈弈微笑看著她的表情。眼睛瞪了瞪。


  他究竟是什麼時候醒來的?她發了多久的呆?他看了她多久?

  時念臉猛地一紅。


  沈弈看著她害羞的樣子。心裡暖的不行。


  「餓了嗎?」沈弈溫柔看著她,柔聲道。


  時念下意識的想搖頭。但肚子在這個時候就響了起來,到口的話猛地頓住,她睜著一雙眼睛軲轆軲轆轉,目光微閃,然後輕輕點頭。


  沈弈笑了笑,然後起身去叫早餐。


  時念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下越來越糾結,索性什麼也不想,她想起身可是渾身使不上一點力氣。


  蕭墨琛在醫院守了一夜。他一直在等時念的主治醫生,老遠看見醫生走來,他衝上前攔住他。


  「你是時念的主治醫生對不對。我是蕭墨琛,我和時念是朋友,我想知道他的病情是怎麼回事?」蕭墨琛焦急道。


  醫生看著猛然攔住他去路的蕭墨琛愣了一下,輕聲道:「你跟我進來。」


  醫生將昨天和沈弈說的話再重複了一遍,蕭墨琛聽完腦海一片空白,真的是因為他。


  醫生看著蕭墨琛失魂落魄的樣子輕輕嘆了口氣。


  蕭墨琛從醫生的病房裡走出來,漫無目的的走在醫院裡,他的腳步最終停在時念病房前。


  他的目光一抬,和時念的眼神碰了個正著。


  時念愣了一下,眸子頓時一沉。


  蕭墨琛目光一喜,大步走進病房裡:「時念你醒了,你感覺怎麼樣?身體有哪裡還不舒服嗎?」


  時念看著蕭墨琛溢於言表的喜悅,眸子越來越沉:「蕭墨琛,你讓我感覺越來越噁心。」


  蕭墨琛一愣,果然和沈弈講的一模一樣。


  他看著時念,嘴角的笑怎麼也勾不起來。


  沈弈剛好聽見這句話,他看著蕭墨琛僵硬的臉,冷冷一笑:「我提醒過你的。」


  蕭墨琛轉眼看著沈弈,一股羞辱油然而生,他想都不想衝上前直接揮了沈弈一拳。


  沈弈輕而易舉的躲開,抬腳踢向蕭墨琛。兩人都學過武,動靜不大,但每招都凌厲。


  時念一驚,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住手!」


  兩人同時頓住動作。


  時念瞪了兩人一眼:「要打出去打。」


  沈弈鬆開蕭墨琛,將早餐遞到時念手裡。


  時念以為兩人不會再開打,結果她看見沈弈真的拽著蕭墨琛走了出去。看著兩人消失的背影,她愣的回不過神來。


  沈弈將蕭墨琛拽出病房,手鬆開的剎那,嘴角的嘲笑毫不留情:「我說過的吧?」


  蕭墨琛砸了一拳在沈弈臉上,沈弈猝不及防被打了一拳,嘴角溢出一點血漬。


  沈弈伸出手抹掉嘴角的血漬,臉色不羈,重重一腳踹向蕭墨琛。


  蕭墨琛側身躲開,反手打向沈弈。


  沈弈接住蕭墨琛的拳頭,冷哼道:「是不是感覺很羞恥?」


  蕭墨琛臉色越黑,打出的拳腳越來越凌厲。


  沈弈一招接過一招:「你知道時念最討厭什麼人嗎?」


  接過蕭墨琛打來的拳頭,沈弈冷笑:「就是你這種,惺惺作態!」


  「住手!」蕭墨琛大叫,他的眼睛發紅,用力打了沈弈一拳,被接住后他一動不動,他用力喘著粗氣,對此無可奈何,他無力挽回自己做過的每一個決定。


  他再後悔,卻也沒有用。


  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葯。


  蕭墨琛怒睜著眼,他緊握著拳頭,一動不動。


  這樣的氛圍持續了好一會兒。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道極其快速的身影帶著一股非常熟悉的清香從他眼前一躍而過。


  美時媽媽在落地的前一秒鐘猛地被美時拽住手臂,她閃在她身後為她承受失衡的重力。


  沒有摔在地上,但美時媽媽將美時重重的壓在了牆上。


  一股子生疼從後背漫開,美時的臉頓時一白。


  美時媽媽急忙轉身,看著女兒疼得蒼白的臉,老淚縱橫。


  美時抹掉母親臉上的淚痕,輕聲一笑:「真是的,哭什麼?我沒事。」


  她的聲音柔柔的,和以往同蕭墨琛說話的聲音很像。


  蕭墨琛愣怔的盯著美時,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是喉嚨像卡了一根長長的刺一樣令他費力的張嘴卻也說不出一個字。


  不是這樣的。


  他想說的是這句話。


  可是,什麼不是這樣的?推她媽媽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怎麼可能不是故意的。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


  他一瞬不瞬的盯著美時,想起她以前為了自己自殺的事,他心裡覺得有些慶幸,她應該是不能失去他的。


  這一刻,他想的不是就算他自己失去她也沒關係,而是她不能失去他。


  他的心底閃過一抹被徹底忽略的慌亂,究竟,是誰離不開誰?

  儘管蕭墨琛心裡沒有底,但因為有前車之鑒,所以他此刻才會覺得她不可能會離開他。


  即便,他親眼看見他粗魯的推開她媽媽……


  這樣的想法還沒有落實,美時的視線對上他的。


  他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那一眼中,深含著蕭墨琛從未見過的東西,那隱約是——痛心。


  還是失望,還是,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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