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殺 沈弈的痛
時念點了點頭,就注意到付淑慧的目光直剌剌的看到了自己的肚子上,母性的直覺,讓她有些不安的就將手護在了肚子上。
付淑慧看到她這個舉動,眼神有些怪異,揮了揮手讓所有的傭人都離開。
等到草坪上就剩下她們兩個人,貴婦才冷漠地開口,直截了當:「懷了?」
時念有些驚訝,她怎麼會知道,莫不是沈弈……就又聽到付淑慧說:「阿弈告訴我的,不用亂猜了!」
她微微垂下頭,看著小腹處,想到有一天一個小生命要到來,就覺得一切都充滿希望,甚至,她看向付淑慧都帶了一絲笑意。
然而,未等笑意凝固,付淑慧惡毒的話語再一次沖刷了過來:「什麼時候去打掉呢?」
彷彿是一道驚雷劈了過來,時念連連後退了幾步,神色中帶了警戒,質疑的道:「你說什麼?」
付淑慧看到時念這個表情,滿意的冷笑了一聲,又向前一大步,一字一句道:「我說,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打掉孩子?」
時念不可置信的看著付淑慧,她從她的眼中只看到冷漠和嘲意,就算她再怎麼不喜歡自己,但是,孩子畢竟是沈弈的啊!
付淑慧那廂又趾高氣昂,緩緩道:「時念啊,我早就勸過你的,可是你又不聽,你別妄想以為有了沈弈的孩子就可以高枕無憂,只怕是不能如你所願了!」
「什麼意思!」
時念的小臉已經煞白一片,她蹙著眉頭盯著付淑慧。
付淑慧轉身,語氣輕飄飄的就落了過來:「你覺得沈弈會要這個孩子嗎?你以為我是怎麼知道你懷孕的事?呵呵……」
一瞬間,時念的身體彷彿跌入冰窖,從頭到腳,從內到外幾乎是無法抑制的寒意瀰漫開來。
甚至,看著付淑慧囂張的背影,她眼睛里都是朦朦朧朧的。
心裡有無數次的期待,但是被殘忍的解開總是那麼絕望!付淑慧已經離開良久,秋末的寒風吹了過來,太陽慢慢下山……
她站在那裡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一樣!
傭人走了過來,給她拿著一件長長的毛衣披上:「太太,進屋吧,您會著涼的。」
時念有些茫然的看過去,沈弈臨走的笑意還在眼眸里迴旋,他招手的動作乾淨利落。
他以前還說買下了一個島嶼要送給她做生日禮物,可是,後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真夠絕情的。
是呵,她不是他的誰,對她絕情冷血也是應該。
心底一片冰涼,想著想著,她終於在心裡冷笑一聲,低下頭抱緊了身體就往屋內走去。
晚飯的時候,時念拿著傭人遞過來的手機,看著屏幕明明滅滅,猶豫了半天,付淑慧的電話卻打了進來。
她下意識皺眉,想了想卻還是接了起來,付淑慧的語氣依舊倨傲帶著輕蔑:「想好了么?」
她又輕咬了咬唇瓣,那邊的付淑慧又開口:「時念,你不為自己想一想,也該為你那進了監獄的表弟著想,如果我調查的不錯,章路一那個孩子……似乎從小就跟你親近啊。如果你違抗阿弈的意思生下這個孩子的話,恐怕,你弟弟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話語懶洋洋的蔓延過來,彷彿是一襲毒藥慢慢滲透進時念的四肢百骸里,挺直脊背,她的語氣驟然變得冰寒:「你們敢!」
表弟的事情她誰都沒有說過,就是為了怕他們拿路一威脅她,還有不久他就要出獄了,她不能讓他出事。
「哼!」付淑慧很滿意的聽到電話另一端女人激動的情緒,她冷笑:「那你就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和你弟弟的命賭一把,我相信阿弈會給你驚喜的。」
老太婆的話語攜帶著深深的惡意以及威脅,所有的話就彷彿是一枚淬毒的利刃,一下一下刺在她的心頭。
付淑慧唯恐傷的不夠徹底又說道:「你大概不知道吧?阿弈這幾天出國,其實是去陪蘇影去旅遊了。」
字字如刀奪人命,句句令人椎心疼骨。
她睜著一雙大眼睛,生平第一次裡面噙滿了淚水,她強忍住。
手裡的手機脫落在桌上,發出一聲悶響驚醒了她。
電話那頭,付淑慧還靜靜的聽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慢慢的站了起來,有些無助的望了望四周。此刻這個屋子對她來說又陌生又寒冷。
她跌跌撞撞出門,門口的傭人看她臉色不對過來探問,卻被她苦笑著擺擺手。
眼內的淚水要奪眶而出,書上說想哭的時候抬頭看天眼淚就不會留下來,她抬起了頭看著天空,努力想讓眼淚憋回去,但是根本做不到,淚水肆意的流了滿臉。
她憤憤地罵:「騙子!」
小手一抬,時念擦乾了臉上的淚水!下一刻,神色漸漸變得蕭寒,她已經大步走出了別墅的門。
陰冷的街角,她轉悠了一天,很多時候,女人總是那麼口是心非。
拒絕溫暖,渴望關懷。
就像,此刻她多希望沈弈的車子停在自己的身邊,對她用強硬的態度也好,溫柔的也好,只要肯對她說:「時念,回家!」
她一定會乖乖的跟著他的,她會求他不要打掉孩子,時念相信以他的實力,找一個人並非難事!
唯一的解釋,那就是他不想找!
四處看了看,天色也已經很深了,可是她究竟該去哪裡呢?此刻他恐怕正在和蘇影在異國享受二人世界吧!
他對這個孩子吝嗇到連最後一句都不屑於留下,或者,這本來就是一個錯誤的開始。
只能怪自己沒有守住初心,沈弈,這個男人於她而言只是毒藥。
時念摸了摸小腹,雖然才一個月過一些,毫無生命跡象,但是,她彷彿就感應到孩子叫囂的不安,她出口卻是說出心裡所想:「不是我……媽媽要生下你!」
但是,不等她安撫完孩子,十字路口的一輛貨車,卻偏離了車道,直直向她奔過來。
車子帶著勢不可擋的速度,巨大的強光射進她的眼睛,她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那突如其來的車子就想要碾壓過來。
腦海里閃過無數個片段,到最後卻是下意識緊緊用手護住了小腹。
她的身體彷彿生了根一樣,挪不開分毫。或許,骨子裡她還只是一個弱女子,也是需要被人保護。
那輛貨車近在咫尺,那撲面壓迫而來的強風噴涌在臉上,都可以感受到,所有的感官在那一刻擴張起來。
她聽不見心跳。感受不到自己。
但是,一個強大的身體卻沖向了她,那是一張她所熟悉的臉龐,他尖叫了一聲:「時念!」
語氣中,滿是深深擔憂和恐懼。
但饒是如此,就算萬般恐懼,他都義無反顧的撲向了時念,時念的身體被猛的一擊,重重的跌向馬路一邊的草埔上,貨車擦著她的身體呼嘯而過,擦過身體的瞬間帶起一股刺痛。
「……林辰……」那輛貨車看著沒有撞在時念身上,在冷清的大街上急轉了一個彎道,又卯足了精力飛奔而來。
饒是全身蔓延起了疼痛,但是強大的求生欲支撐著兩人,林辰一把抱起了時念往後退去,推到了護欄的里側。
不遠處,是公安局,林辰的腳步一刻沒有停留就往那裡奔去,彷彿那就是一道救命的曙光。
貨車裡面的人眼見苗頭不對,憤憤的擊了幾下方向盤,懊惱的朝著反方向飛馳而去。
眼看到了公安局門口,那森森然的鐵門,看的時念一個激靈,她的目光幽幽落在那逃匿的貨車上。
縱然心裡早已千瘡百孔,滿目蒼夷。但是,她依舊抓住了林辰的手,身體頓在原地。
「時念,你怎麼了?」林辰皺起眉頭,那俊秀的面容里隱含著擔憂,想要伸手撫一下時念的面頰,卻被她下意識的一躲。
她搖搖頭:「不能報案!」
事情太多疑點,那貨車顯然就是有備而來,如果是沈弈,她當然知道就算告到警局,他都有辦法解決的,但是多少會對名譽有損壞!
她只是沒想到,沈弈居然會這麼決絕,決絕到一絲一毫的感情都不留給她。
他很不解,那雙眉皺的匪夷所思,提醒她:「時念,這絕對不是一起簡單的車禍事故,而是,更感覺像是人為的,我必須報警,我不能讓你受到危險!」
他的手卻又被時念緊緊抓住,縱然那那力量很小,但是語氣隱含震懾:「真的,不用了,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不可思議的看過來,但是,她的目光卻躲避性的閃過去,他微微有些愣怔。而她的身下,早已是一片緋紅。
此刻,兩人相對站立,乃至是褲管下都是濕漉漉一片,侵泡了血跡,大腿上因為擦到貨車而退了一層皮,被冷風一次刺啦啦的。
身下早就麻木,看著林辰震驚的模樣,她慢慢朝著自己身下看去,那裡一片麻木。
她甚至都感應不到自己全身的痛意,待目光觸及那血粼粼的一片,下意識手就攀上了小腹,張了張口,小臉一片蒼白。
眼神微微一閃,就朝著地面直直倒了下去。
她然而就在她倒下去的一瞬間,一個手臂伸了過去恰好攬住了她的腰,語氣隱隱有些顫抖:「時念,時念,你怎麼了!」
他最後一眼,望了望那公安局的鐵門,神情複雜的看了看時念,最後卻又抱著她奔向最近的醫院。
夜晚的燈火更明亮了,林辰站在急救室的門口,看著了門口的指示牌顯示出紅色的大大『急救』兩個字,他就感到絕望!
想到時念剛剛對於進公安局的事情躲躲閃閃,他的目光不由一稟,難道又是沈弈?
那個男人究竟做了什麼,至於讓她怕成這樣。
林辰的臉上浮起憤怒的神色,雙拳緊緊的握緊,他的眼內幾乎是迸發出殺意和恨意。
她的小臉一幕幕的浮現,彷彿是一場電影。
他痛苦的閉上了雙眼,在醫院寂靜的走廊里,蹲了下來,那麼一個謙謙公子,如此謙卑又無奈。
他狠狠的砸了一下牆面,糾結的抓著頭髮,心裡的恨意連綿不絕,終於,抬頭的那一瞬間。
他撥通了一個號碼!
早先與沈弈是有過一次通話挑釁的,號碼太過張揚的連號,他想不記住都難。
想到她在急救室里生死未卜,想到自己落到這種的境地,卻都是拜這個男人所賜,林辰就控制不住自己!
「喂!」
囂張,冷冽,低沉的聲音緩緩傳進了林辰的耳間。
他強壓不住的怒火,這一刻又要噴湧出來,似乎是帶著某種恨意,他不恥的朝著手機里吼道:「你還是不是人,是不是一個男人,時念如果有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呵呵!」沈弈在手機另一面輕微冷笑:「是么?我倒要看看你會怎麼做?」
林辰沒想到,這個不要臉的男人居然還是這麼囂張,他捏緊了雙拳:「我們賭一把,如果時念不能從急救室出來,我就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你陪葬!」
說完,林辰快速扣斷了電話。
他聞著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心裡沒由來的一陣恐慌。
時念!
這個女人,原來他已經愛她很深了!
正在國外談生意的沈弈看著那屏幕已經一片漆黑的手機愣了愣。
林辰剛剛說她在手術台上?
坐在他對面的工作人員喊了一聲:「沈先生……」
沈弈回過神,望過去,那漆黑的寒眸有些幽沉,他頓了頓抱歉的道:「抱歉,我出去一趟!」
說完,已經大步走出了會議室,站在走廊快速給別墅打電話,傭人接起來聲音有些支支吾吾:「太太她……她昨晚一個人……」
傭人的話沒有說完,裡面又有一道聲音傳過來:「把手機給我!」
說著接起來卻是付淑慧。
沈弈的聲音不自覺就冷了一個度:「媽,你怎麼在這裡?」
付淑慧冷哼一聲:「我怎麼在這裡,我出現在自己兒子的屋子裡很奇怪嗎?阿弈,不是我說你,我早就說過時念這個女人就是貪圖你的權勢,你的錢財,才跟你在一起的。」
看沈弈沒有反應,她裝作痛心疾首的說:「你以為我是平白無故來這裡的,那個賤女人趁著你不在偷偷把孩子打掉了!」
男人的聲音已經冰如蕭芒:「什麼?」
這個突如其來的重磅消息壓得他腳步微微一怔,高大的身軀都不由自主的搖晃了一下,「什麼時候?」
聲音已經冷到極致,帶著怒氣遙遙傳來。
付淑慧道:「就大概兩小時前的事情,阿弈……」
後面的話,他已經沒有耐心聽付淑慧說完,他的眼神變得異常陰翳,眉心蹙起打結。
從第一次見到時念開始,他就知道她是為了錢,她父親是為了錢,為了她母親,為了她的全家。
他很不屑這種為了一點挫折就賤賣自己尊嚴的人!
但是,了解了她的家庭后。看過她那雙有些堅毅而純真的眼神后,已經三年了,朝夕相處。
昨天上飛機前,他明明已經放下面子,放下身段說了那一句話,可是,她卻趁著自己不在做了那樣的決定。
『我愛你』這三個字,他沈弈至今還從未對一個女人說過呢!
她就那麼不想懷上他的孩子?想著滿身的蕭寒頓時凌冽起來。他雙目已經充血。
林辰的電話看似很急,難道是她在手術過程中遇到什麼麻煩?
他很想轉身告訴自己,讓那個女人聽天由命。但是,腳步卻生了根一樣,邁不動分毫。
小楊已經走了過來,喊道:「先生!」
沈弈看過去,他開口道:「這邊的事情全權交給約翰處理,我們現在就回國。讓直升機來樓頂。」
說著,已經快步朝著電梯口走去。他曾想過,他與時念可能會有千萬種不愉快的畫面,卻不曾想,那個女人狠心到居然連自己的親骨肉都可以拋棄!
直升機在天空帶著一股迫切漸漸消失成了一個黑點。
沈弈到醫院的時候,剛好時念已經從急救室推了出來,許是麻藥還沒消下去,微微眯著一雙大眼睛。
眼神有些木然空洞的望著一邊,沈弈抬起的步子在林辰撲上去的那一瞬間,頓住了。
身體下意識就躲在了走廊的拐角。
他看到林辰撫摸時念的小臉替她擦汗,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他又聽到醫生一臉嚴肅的說:「手術順利。」
時念毫無表情的躺著,連眼睛都不眨,林辰附上去安慰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時念,不要怕!」
見她搖搖頭。他又說:「我給沈弈打了電話!」
時念的眉心忽然蹙起,縱然身子虛弱,但是聽到他的名字質問林辰:「誰讓你自作主張,我不想見到他!」
孩子沒了!
我不想見到他!
沈弈接連深呼了幾口氣,才強壓住內心翻湧而來的痛楚,心臟似乎被什麼抓住一般,尖銳的疼痛。
時念很快被醫生們轉移到了病房,尾隨而去的是林辰,而他在那一刻,居然就邁不動腳步。
一直以來的感覺都不過時自欺欺人,時念永遠是那個在夜場第一次見面的女人,冷漠又無情,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小楊已經氣喘吁吁的跑上來,手裡提了個花籃,卻看看沈弈站在拐角處一臉蕭寒冷漠。
下意識覺得不妙,那花籃就被他隨手扔到了一邊。
沈弈已經走了過下來,看到他微微一瞥,神情中再也沒有急切,沒有憂慮。車子緩緩的離開醫院,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遊盪,氣氛僵硬到了極點。
終於,在那家第一次與時念相識的夜場,他的目光頓住了,他緩緩開口:「停下!」
車子剛停頓,大手一揚,他已經走下了車門,並吩咐身後的屬下:「不用跟上來!」
說完,自己已經大步走了進去。
他特意坐在那一晚的包間,看著窗外形形色色的人,男男女女他們相互擁抱接吻。
但是他們認識嗎?他和時念已經結婚,可是他們彼此愛嗎?
或許,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侍應生開始上酒,他點了很多,他心情不好有喝烈酒的習慣,幾種不同口味混合。
那炙熱一下流到腹腔的疼痛感會分散心臟的注意力。
他恨她,恨那個女人!
就算她再怎麼不愛自己,也不應該用孩子來懲罰自己。
意識朦朧間有個人走了進來,擋住了他喝酒的動作,眼神里有滿滿的擔憂,沈弈眯起眼睛。
卻是一個女人的身體,她嬌滴滴的撲了過來:「弈哥哥,你別喝了!」
時念從來就不會這樣對他說話的,下意識沈弈皺眉一把推開湊上前的女人,帶著凌厲的呵斥:「走開!」
蘇影微微一愣,眼裡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吧嗒吧嗒滴在地板上。
兩人僵持不下,看著沈弈一口一口的灌酒。蘇影的心越沉越痛,她清楚的知道沈弈這場買醉是為了誰!
心中的恨意不斷上涌泛起,看著包廂一側的鏡面映襯出自己狼狽的樣子,她從頭到腳看下去自己樣貌精緻,哪一點不如時念呢?
終於喝到凌晨,沈弈慢悠悠的站了起來,他的眼神有些迷離,看向蘇影的時候也沒有那麼懾人。
步子有些紊亂,蘇影有些擔憂,跑了過去扶住了沈弈的腰,她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過沈弈,當下又激動又害怕。
沈弈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有些凌冽,帶著一種撲朔迷離的笑意,卻讓蘇影脊背僵住,有些發寒。
她屏住了呼吸,瞪著一雙眼睛看著沈弈。
終於,這一次沈弈的眼裡沒有嫌棄,沒有不屑,也沒有推開她,居然對著她笑了笑。
蘇影很久沒有見過沈弈笑了,哥哥在世的時候,兩人經常會一起踢球,那時候他臉上的笑意總是想陽光一樣能明媚別人的雙眼。
但是,哥哥去世后,整整三年,這樣的笑意都不在。
今天忽然得見,她有些心緒不平,鼻尖一酸,差一點就流出眼淚了!她精緻的臉上揚起了一抹笑意,突然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