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 堂堂讀書人
陸拙躲無可躲,當即一道清越劍鳴自匣中彈出。
暗室之內,一抹碧虹翕忽而來,直射裘耘夏。金鐵交鳴,錚然有聲。
兩相交手,巨然沛力襲身。陸拙抵擋不住,撤步撞上牆壁,在牆麵上留下幾道裂痕!
裘耘夏嘿然有聲,暢笑道:“倒是走眼,不曾想還是位小劍仙!”
碧虹情急護主,懸停在陸拙身側,正是前日裏苦喊不至的小水蛤!
縱觀此劍長不過一掌,劍身弧度頗大,呈彎月之狀,劍刃一側半開,色澤暗綠,凝目視之隱隱有水紋流動狀,靈意盎然!
“謝老前輩留手!”陸拙心知裘耘夏未盡全力,當即道謝。
他屈指一點召回小劍,轉身望向安秀秀,“你靈體不穩,身形潰散,不出半月,便會魂魄湮滅。我這劍匣中靈氣還算充沛,可寄身其中,無散靈之虞。”
安秀秀欲言又止,陸拙倒是不耐,重回油嘴滑舌的脾性,“我難得正直一回,你要是長得一般我才沒這份心情。”
女鬼謝過陸拙,待她憑空消失,隻留下一塊木牌,想來這便是她的附身器物。
陸拙拾來細看,竟是一枚桃符,年久月深色澤褐紫,外表光滑,生機內斂。
雖靈氣殆盡,但也是品質上乘的奇物!
桃符是辭舊迎新之際懸掛或張貼在門首處,用來祈福消災。
其上雕刻‘神荼’‘鬱壘’兩位門神的圖像或名字。
陸拙手中這張刻的就是‘鬱壘’二字,全長不過寸餘,但雕工精細。門神刻像栩栩如生,尤其是一雙怒目,傳神至極,頗有股一眼望去宵小絕跡的威嚴神聖。
此符選材也是一流,雖是桃木,可握在手中,竟重若鐵塊。
以指節敲擊,錚錚然有金屬聲。如果不是木材特有的細膩質感,陸拙都要以為這張桃符就是鋼材鑄就的。
話說回來,若非得天獨厚之物,又怎會將安秀秀的魂魄保持五年之久。不過陰氣之屬的女鬼竟藏身於此等神威矚目的靈物中,倒也是造化無常。
陸拙本想收好回頭再看,劍匣內的徐無鬼忽然驚喜發聲:“此乃鄧林桃心木!”
鄧林桃心木,出自於誇父逐日渴死途中,手杖化作桃林的那片鄧林,傳說是由誇父精血滋養而生。又有傳言稱此物歸於五木之精,能夠壓服邪氣。是以又有仙木之稱。
當然傳言向來不可全信。
陸拙心思急轉,當前正是霜降三候中的‘草木黃落’之時,此物正合時節。
當可將此物鑄劍,置於匣中溫養。
如此,既能多出一劍提升戰力,又可借這桃符中的生氣反哺自身。
或許自己這凝滯不前的修為能得寸進。
陸拙望著窗外茫茫夜色,遠處高樹上已附上寒霜,正是玉露凋傷、楓丹露冷時節。
他眼珠一轉,心中已有計較。
裘耘夏見此間事了,便轉身離開。
陸拙急忙跟上,途經黑貓屍首之時,忍不住說道:“老前輩,你就不怕愛貓人士?”言下之意指老者殺心太重,造下殺孽終究不妥。
裘耘夏沒有白眼可翻,但拳術宗師的氣度嶽峙淵渟,叫人望而生畏。老頭一張臉不怒自威,哼道:“我自然還是很怕的……”
陸拙愕然,不敢多說,一老一少,各自打道回府!
……
城南的時日過於波瀾不驚,甚至是一潭死水的安逸。
青春洋溢的校園,戀愛的繼續膩歪,分手的死去活來,散漫的猶自不改,刻苦讀書的終究少得厲害。剩下的幾個栆裂瓜歪,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唯有中國移動,適時給予關懷。
其間陸拙曾回去一趟,涎皮賴臉找九叔討要來兩樣鑄劍材料:一是聚元鐵,二是凝氣土,再加一張強製摁手印的借條。
其餘材料,諸如劍氣泉和淬體火,由陸拙自備。鑄劍主體便是那塊桃符,已經征得原主安秀秀首肯。
如此一來,五行齊聚,氣機流轉,前期工作準備完畢。
回來前,九叔特意交待陸拙,“找裘耘夏學拳,打熬體魄!”
奉若圭臬的陸拙,除了按班就點的上課,其餘時間全同裘耘夏廝混。
無他,畢竟這位前輩是城南一帶的話事人。自己一個外來人員,當然要先認堂口、拜碼頭。
眼下他正走在城南校園裏的林蔭小道上,提著兩瓶土釀高粱酒、一包醋泡花生米和半斤上好豬頭肉。
裘耘夏尤好花生米下酒。二兩貓尿下肚,先把把關係混上來。要是喝上頭,稱兄道弟都有可能。
初冬的暖陽透過樹隙灑在身上,讓人懶洋洋的。隻可惜迎麵而來的美女讓人心涼半截,陸拙巴不得立刻轉身離開。
這些天陸拙如休假般閑適,若是忽略掉對自己極不友好的胡茵,這裏就是天堂。沒有嘮嘮叨叨的大爺大媽,沒有狗屁倒灶的社區瑣事,連出來鬧事的妖怪都杳無音訊,讓陸拙簡直有一種光陰虛度的負罪感。
胡茵這妞條靚盤順,和誰都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城南師生首選的理想型,身邊總是圍著一群嗡嗡不息的狂蜂浪蝶。
隻可惜她的眼神唯有落在自己身上時,就像希特勒瞅見了斯大林,軍統瞥到了赤黨。任何事都能成為她出言死懟的由頭。
麵對這種惡意十足的針對,陸拙隻能敬而遠之。
眼見胡美女踩著高跟鞋走過來,陸拙立馬笑臉相向,就像翻譯官巴結皇軍,安倍拜見川普,“胡助理真是事事親力親為,連走路都要用自己的腳。”
本來是諸如‘剛才沒看清,還以為是哪位校花走過來,沒想到是胡助理您呐!’這種一誇年輕二誇漂亮的恭維之語。尤其是最後一個字,一定要語調拖長並配合誇張表情,效果更佳。
隻是陸拙一想到自己這段時間受氣不淺,當下話到嘴邊立刻改口,譏諷之意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胡茵聞言俏臉一寒。她不但是校長助理,還是政教處主任,專管考勤和教學常規,“陸拙,工作時間不待在辦公室,在這裏閑逛什麽?還有,你的紙質教案呢?我們城南雖是職校,但也不養閑人!”
仗著自己是老樊的外甥女,專在小爺跟前狐假虎威!
靚女又怎麽樣?我可是讀書人!尤重氣節操守,豈會給你臉色?
當即,陸拙一臉諂媚道:“胡助理你且息怒。”
胡茵臉色稍霽,待瞧見陸拙手中的酒菜,不由麵容一肅,又要發作。
倒是陸拙眼疾口快,趕在她開口之前出聲,“胡助理可是以為我不務正業?”
“你……”
“恰恰相反!”陸拙根本不給她開腔的機會,還特意舉起手中酒菜讓她看得更清楚,“重陽節雖過,但敬老崇孝的傳統不能丟。這是特意給老革命裘耘夏準備的吃食,我正要上門看望。”
“就你,還能有這份心?”胡茵對此持保留意見。
“裘老師不容易呐,獻身城南半輩子,臨到退休還返聘回講台,這份職業精神叫我敬仰之至。”
說到此處,避重就輕的陸拙話鋒一轉,問道:“胡助理可知學校的招聘工作進展何如?爭取早日招新,給老同誌減輕負擔呐。”
這話若是換作其他人,胡茵都覺得沒問題。但隻要是此人嘴裏蹦出來的,美女主任直覺不對勁。
她驀地想起前不久的辯論賽,隨即聯想到此人巧舌如簧的風采,冷笑道:“紅鯡魚謬誤,即便強行插入裘老師和教師招聘這樣不相幹話題,也混淆不了你在工作時間四處閑逛以及教學常規逾期未交的個人問題!”
陸拙傻眼:“開……開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