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七 城南的夜晚有些喧囂 四
那隻貓死了,而且死得很快。
以這種程度的血腥味來說,隻有可能是被當中截斷!
“當心!”
徐無鬼驀地出聲警示。
同一時間,一直背對著教室正門的陸拙猛然轉身。
一張臉,一張滿是疤痕的臉,就這麽悄無聲息的貼著他後背。
至始至終,陸拙竟沒能察覺到,自己身後……一直有東西跟著!
更要命的是,電燈劈啪閃了兩下,徹底熄滅!
從轉身到熄燈,不超過一秒。但就是這轉瞬即逝的刹那,呈現在陸拙眼中的是一張枯槁如木幾乎血肉幹癟的臉,縱橫交錯的傷疤全然遮蓋住這張臉原本的模樣。
尤為印象深刻得是,這位悄無聲息出現的人……姑且稱之為人,兩隻眼珠全無,隻留下兩處深陷的眼窩,以及年久月深後附著其上的暗紅色血肉。
光影交錯的這一瞬,陸拙清晰瞧見此人貌似咧起嘴角,朝自己笑了笑,意味難明。
霎時間陸拙隻覺一道涼水當頭淋下。
早在來之前,陸拙特意望過氣,這棟藝體館本身坐東朝西,雖簷角飛揚,但正門略顯小氣,長方體的房屋結構,看著就像是.……放大版的水泥棺槨!
如此藏風聚水之勢,絕非善地!
是以五層樓的藝體館,陸拙走得小心翼翼。
他能察覺到這棟樓房的詭異之處,但不曾想這一波三折的夜晚終歸要走向他往日裏熟悉的劇情。
畢竟狩鬼者最終靠拳頭講道理。
安秀秀更是不堪,尖叫聲能把陸拙耳膜刺破。本來鬆開的手死勁抓住陸拙,力道尤勝之前三分!
“站裏麵,別出來!”黑暗裏看不清陸拙臉色凝重,但聲線低沉,字裏行間都是戒備!
“老師……我、我怕.……”剛才隻是快哭出聲來,此刻安秀秀是真的要流出眼淚,“老師,門口有人.……”
別扯著我啊,老師要擼起袖管幹架!
當此情形陸拙不退反進,吐氣出聲、箭步上前。一手甩臂成拳,一手橫肘胸口,當空錘去。
局勢詭譎,根源不清。這一拳,陸拙不指望立求勝負,而是取三分餘路。
寧可一思進,不可一思停。拳理如此,從來行事亦是如此。是以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韌不拔之誌。
陸拙的中線搶攻迅猛暴烈,行止間卻寂然無聲,如猿猴騰躍。
門窗緊閉的琴房裏隻有微微風聲。
逼仄的空間裏傳來悶實的撞擊聲,陸拙的出拳讓對手徹底壓住。
對方一推一碾之下,陸拙節節敗退。
反觀此人,手下留住三分力道,才不使陸拙輸得難堪。
黑暗中響起一道蒼老嗓音,“年紀雖小,但心性果敢。手上活有點糙,還得再練練!”
難道此人半夜獨登五樓隻是想在我胸口捶上一拳,再來個老氣橫秋的點評是麽?
陸拙氣悶未有應聲,倒是老者談興頗濃,“後生娃,年紀輕輕也敢獨闖這棟樓?可知你身後的,究竟是何物?”
老者的話語腔調帶有江城口音,但意思不難懂。
我身後?還能有什麽?此老不但好為人師,說話更是神神叨叨。
陸拙心中不屑,正要示意小姑娘寬心,未曾想轉過身來,整間琴房空無一物,安秀秀人呢?
自停手到交談,之間不過十秒,名為安秀秀的學生竟如不曾出現般。
那麽,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這小小琴房當中,先後出現的兩位,到底誰真誰假?還是.……都是假的?
念及此處,陸拙已是滿身冷汗。
“區區魅鬼,倒是謹慎!”老者自手中托起一小巧燈盞,盞中心慢悠悠搖曳出一朵詭異藍火。
此火一出,周遭隱隱有氣流湧動。也不見老者有何動作,手中瓷質燈盞竟漂浮至半空,似有所指的向琴房某處晃悠悠的移動。
事到如今,陸拙心中也明白今夜這一幕幕著實凶險異常,若是真讓那叫作安秀秀的鬼物得逞,就真是福禍難料了。
劍匣中徐無鬼見得老者手中此物,立時道:“是引魂燈!”
見陸拙饒有興趣,老者也不藏私,說道:“此為引魂燈,方圓五十米內,妖物無所遁形!”
話說一半,半空中前行的引魂燈驟然轉向,卻是直直往兩人所處方位撲來。
老者暴喝,“好膽!”
借著引魂燈的微弱光線,陸拙身側的老者沉聲屏息,踏步上前的同時,右拳已經朝空中遞出去。
和陸拙相比,這一拳與快字絕緣,但拳意古樸蒼莽、堂堂正正,慢悠悠的一拳竟讓他打出滿室生光的錯覺。
陸拙眼尖,瞧見此老拳背間附著一層靈能罡氣,神情莊重。老者身軀雖幹癟瘦小,卻不知蘊藏著何等殘暴能量。
下一秒轟然巨響,陸拙隻感覺腳下樓層都在晃動。
半空中一聲慘叫,叫作安秀秀的女生神色委頓跌倒在地,在老者赫赫拳威下瑟瑟發抖。
枯槁老者伸手,接住飛回的引魂燈盞,道:“安秀秀,念你生前過活不易,曾與你約法三章,不得禍及他人,不得殺害無辜,不得作亂一方。倘若有心為善不做歹事,有我裘耘夏在城南一天,便許你這一夕安寢之地的無恙。若是鬧得相看兩厭,莫怪我不留情麵!今時今夜,你作何解釋?”
原來還真是隻女鬼,倒是生得眉清目秀。
待到醒悟,陸拙立刻將這種雜念拋諸腦後,想來定是自己單身日久,已然淪落到打量女鬼都要心生歪念的地步嗎?
女鬼安秀秀淒慘悲絕,聲如杜鵑啼血,神似孟女哭夫,道:“我安秀秀生前與人為善十數載,蒙受不白之冤淪落至斯。你等狩鬼者所標榜的辨忠奸、斷因果,便是如此欺辱我這等無根浮萍般的孤魂野鬼嗎?任由良善之輩被欺,放由作惡凶徒逍遙,便是你裘耘夏的公正之舉?”
見裘耘夏未有以應,安秀秀麵色漸次猙獰起來,“這世道心善之人走投無路,唯有心狠手辣才得前程。生前我任人欺侮,死後還要聽你聒噪。裘耘夏,這是何道理?”
說到最後已是聲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