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話: 白虎崖
那個男人沒做什麼,只是給了他一塊乾糧,一碗清水。雖然即便沒有這個男人他早晚也會醒來,但是一飯一水之恩仍舊是恩,故而,在聽了向老爹在土地廟的懇求后,他才會想要幫他找回失蹤的女兒,好報當年的恩情。
所以,他相信,他只要將向姑娘帶到土地廟前面,就一定能等到向老爹,而且,就算等不到向老爹,這個向姑娘精明的很,又怎麼會找不到自己的家?這樣一來,他欠人的恩情也就報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竟然連洞府都讓人找到了。
因此,聽到樂鰲的話后,他不屑的哼了聲:「你又以為誰想同你一樣?趕緊著,把人給我送下山去,我家可不收外人借宿。」
說是將人送下山,其實崔嵬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就是讓樂鰲趕緊抹去這個向姑娘的記憶,也讓這件事情有個圓滿的了結。
不過這次,卻見樂鰲笑了笑:「這次,還真不行呢!」
「不行!」崔嵬氣鼓鼓的說道,「這是你家還是我家?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了?你不送我送!」
說著,他就向向姑娘走去,看樣子是要親自送她下玉筆鋒。
不過看到他走來,不知怎的,向姑娘卻向後退了一下,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不想下山。
這讓崔嵬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故意沉著臉道:「告訴你,我可不是什麼神仙,我是山裡的老妖精,其實就是個山鬼,專門吃你們這種細皮嫩肉的小姑娘的。」
看到他那副嚇人的樣子,向姑娘先是愣了愣,然後卻「噗嗤」一下笑了:「崔先生,你真有趣。」
「我?有趣?你好大膽子!」崔嵬臉上的凶色掛不住了,圓臉反而一下子變得通紅,還真能配得上「有趣」兩個字。
只見向姑娘又退了退,笑著道:「崔先生放心,我不是要賴在你家裡不走,實在是現在太晚了,我就算下了山,也沒地方住,倒不如我在這裡待一宿,等明日一早你再送我下山找我爹爹。」
崔嵬愣了愣,這才意識到此時已經快要子時了,就算下了山,客棧也都關門了。
只是,難道這個向姑娘不是在陵水縣附近住的嗎?
這時,卻聽樂鰲也開口道:「正是如此,我這次來找你,也是有事情想問你。而剛才聽了這位向姑娘的話,好像同我想問的事情很有些關係,這才直接來了你的洞府。」
「原來,你是故意把她帶來問話的?」崔嵬愣了愣,然後怒道,「那你怎麼不早對我說?」
樂鰲斜了他一眼:「我倒是想說,是你沒機會讓我開口吧。」
想到昨日自己的確是跑掉了,崔嵬臉上一紅,輕咳了一聲道:「我那是想要先辦正事,我這人最是認真,難道你不知道嗎?」
樂鰲笑了笑:「我知道,所以我就讓你認真的辦完事再現身!」
認真的辦完事再現身?
崔嵬細細琢磨起樂鰲這番話,很快便明白過來,感情這傢伙一直在暗處看他表演吶,也就是說,他在屋子裡同那個張小環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他也全都聽到看到了!
崔嵬的圓臉一下子紅的有些發紫了,心中的火一竄一竄的向上跳,可到最後,他除了在心中腹誹,什麼都做不了。
多年不見,這個孩子果然如他預期般一樣,越來越壞了,如今竟然連聽牆角都學會了,甚至還有過之,已經不僅僅是聽,而是正大光明的在一旁看了。
這次也怪他大意了,他應該在剛剛見到他的那刻就想到的。
如今,他真慶幸自己沒同那個張小環做出什麼了,否則的話,豈不是在這個傢伙的面前上演了一幅活春。宮,那樣的話,只怕會讓他取笑一輩子的!
看到崔嵬發黑的臉色,樂鰲已經大致能猜到他此時心中所想了,心中立即舒爽不少。想當初,自己在這玉筆鋒上隨他學本事的時候,也沒少受他捉弄。所以,從那以後,他每次見到他,都忍不住想戲弄他一番,如今也算是報了仇了。
不過,他此次來的目的畢竟不是為了找他的麻煩,而是要查找麗娘的身世,所以目的一達到,他便立即轉了話題言歸正傳,看著向姑娘道:「向姑娘,我聽你說,十五年前你們全家都被山匪所害,你是為了報仇才會上的棺材山,找那李大頭?」
沒想到樂鰲問起這個,向姑娘原本笑著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然後她垂了頭,想了好一會兒才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我們全家的確是被李大頭所殺,而那個時候我剛一歲,還不記事,是被奶娘壓在身子底下,這才免於遇難。」
說到這裡,她抬頭看向一旁的崔嵬:「所以,你說是我爹爹的朋友,我一開始還覺得你是個騙子。我爹爹早就死了,只有一個老家人一直將我養大。他姓向,我就隨了他的姓,對外號稱是父女,不過,向爹爹曾經進過宮,我隨他回老家之後,他的朋友我都認識,可偏偏不認識你。而若是他來我家之前的朋友,想必也不會認為我真是他的女兒。」
聽到這裡,崔嵬有些明白了:「所以,你不信我,以為我是張小環派來害你的,你才重新回了棺材山。」
向姑娘點點頭:「我家本來要到陵水縣投親,當時我向爹爹是我父母在半路上收留的,最年輕,腳程也是最快的,所以快到陵水縣的時候,我的親生父母便讓我向爹爹先行一步去親戚家報信,這才撿了一命。結果他回來以後,發現屍橫遍地,山匪也已經走了,然後發現了我和尚存一口氣的父親。可他回來就是要告訴我們,我家要投奔的親戚已經不在陵水縣裡,也不知道搬去了哪裡。所以後來,在沒辦法的情況下,這才帶著我,回了他的老家。我父親臨死前告訴了他仇人的名字,正是那個李大頭。他本來是劫財,可看到我娘起了色心,我娘不從,甚至還傷了他,他這才凶性大發,殺了我們全家。而他臉上的那道疤,就是我娘親用簪子划的。所以,一看到這道疤,我就知道是他,便想方設法上了山,想要藉機殺了他,為我們一家人報仇!」
聽了她這番話,不得不說,這向姑娘的膽子的確是大的出奇,竟然能想到去匪窩殺山匪,這若是一般的姑娘,別說殺人了,只怕見到山匪都要嚇死了。
她的話基本上同麗娘的描述沒什麼不同,此時,樂鰲幾乎已經肯定她就是那個死在老狼牙那家人的女兒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又問了一句:「那你還記不記得出事的地方?」
聽了樂鰲的話,向姑娘眼神微閃,很肯定的說道:「我向爹爹對我說過,是在白虎崖。」
「白虎崖?」樂鰲一愣,「你沒記錯?」
向姑娘點點頭:「不會錯的,每逢清明祭日,向爹爹都會帶著我去白虎崖祭掃,我親生父母就埋在那裡。」
看到向姑娘一臉認真地樣子,樂鰲眉頭皺了皺:「我知道了,你先休息吧,明日一早崔先生就會送你回陵水縣。」
看到樂鰲原本舒展的眉頭一下子又皺了起來,崔嵬猜測其中一定有事。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是不想同向姑娘多說,也便沒有立即問他,而是將向姑娘的住處安排好之後,才重新來到洞府的門口,對看著腳下雲海發獃的樂鰲說道:「怎麼,難道不是白虎崖?」
樂鰲點點頭,仍舊盯著腳下的雲海說道:「你可聽說過老狼牙?」
「老狼牙?」崔嵬想了想,「那也是一處鬼見愁呀。不過,這兩個地方離得很遠,一個在西,一個在東,正好位於陵水縣的東西兩邊。」
「那我問你,十五年前,在那老狼牙,是不是也發生過類似的慘事?就同這位向姑娘說的差不多?」這次樂鰲轉頭看向了崔嵬。
哪想到崔嵬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般:「那我怎麼知道,就連向姑娘說的白虎崖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樂鰲眯了眯眼,一臉鄙視的看著他:「你不是山神嗎?這十萬大山裡發生的事情還有你不知道的?」
崔嵬不屑的撇撇嘴:「那又如何?我還活了幾千年了呢,怎麼可能在這山中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都記得。而且,你說的那段時間,我正好不在玉筆鋒,到凡間歷練去了,所以就更不知道了。」
「歷練?」樂鰲笑了笑,「可是像今日那樣歷練?」
崔嵬聽了老臉一紅,然後又立即繃緊了,義正言辭的說道:「你小子別笑,若不是因為你們在我這裡調皮搗蛋,我怎麼會整整一年都沒下玉筆鋒?難道你走了,老子下山放鬆一下有錯嗎?」
聽了他的話,樂鰲沉默了一會兒,再次看向腳下的雲海,然後幽幽的說道:「我記得,那一年,你不止一次對我說,要把我扔下玉筆鋒,就在這裡!」
「那是我為了歷練你,你小子竟然還記仇了!」崔嵬大聲嚷嚷道,「你在我這裡白吃白住一年,我還得罪你了啊!」
「得罪談不上。」樂鰲轉頭看了看他,嘴角向上揚了揚,「就是不知我還有沒有機會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