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話:不管了?

  夏秋他們同這個女人保持了大概十幾步的距離,盡量不讓她察覺到他們,更不讓她再離開他們的視線,跟了很長一段路。這次,這一路上再沒有出現過什麼意外,但這個女人也沒有按照原路穿小巷前往五奎巷,而是繞了一條很遠的路,所以大概一個小時之後,才到達了當初同夏秋撞到的地方。


  而這時,原本散落在地上的定勝糕早就被巷子里的野貓野狗叼走了大半,就連盒子也不見了,只餘下了一些碎的撿都撿不起來的渣子。


  女人到了這裡,再次哀怨的看了地上的點心渣子一眼,這才轉了方向,穿過五奎路,往富春巷的方向走去。


  樂鰲和夏秋就這麼默默地在她身後跟著,結果越走他們兩人越奇怪,因為女人前往的方向的確是富春巷沒錯。


  這富春巷是近十幾年才剛剛繁榮起來,基本上住得都是臨城裡的新晉,聽說還有幾個剛到臨城的軍界人物也在那裡置了宅子。看這個女人的裝扮不像是四大樓里的人,也不像是丫頭奴婢,難不成是富春巷裡哪戶人家的姨娘?


  只是,住在富春巷裡的那些人家,家裡的姨娘上街,又怎麼可能不派人陪著?肯讓她大晚上的一個人在外面停留?

  不過,以前夏秋上下工也經常經過富春巷,也有可能是這個女人只是路過這裡,想要往城郊去。


  但是,不一會兒功夫,他們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這個女人來到了一個黑漆的大門外后,就停住了。


  她先是推了推,發現大門從裡面被閂住了,然後她只得敲了敲大門,低低的喚了聲:「娘,我回來了。」


  這個黑漆大門只有中等大小,看起來住在這裡的人家應該不是種徳堂那般的高門大戶。可就算不是高門大戶,但富春巷上又怎麼會有貧民。


  樂鰲略略推斷了下,猜測這門的後面最起碼是個兩進的院子。也就是說這院子的主人,最起碼是個小康之家,而且既然能在富春巷置下宅子,肯定還是有些後台的小康之家。


  可這樣一來,這個女人的身份就更加難以捉摸了,這樣的人家怎麼也要有幾個僕人丫頭的吧,怎麼可能讓主人一個人跑那麼遠買東西?

  可是,也總不可能是這個女人連自己家住在哪裡都忘了吧!


  結果,樂鰲同夏秋在牆角處等了好久,都沒見有人給這個女人開門,直到這個女人又敲了兩三次門,叫「娘」的聲音也一次比一次低聲下氣之後,黑色的大門才從裡面被人打開了。


  只是,還不等這個女人進門,卻聽「嘩啦」「哐當」兩聲,一盆水被人從門裡潑了出來,然後大門又重新重重的關上了。隨即,一個沙啞刻薄的聲音在大門裡面響了起來:「你這個破爛貨,這麼晚了又到哪裡勾搭男人去了,我們張家怎麼會有你這種媳婦,給我滾,我們張家容不下你!」


  女人聽了,不顧身上被水淋了個濕透,立即跪了下來,邊磕著頭邊發抖的哭道:「娘,娘!是媳婦不對,是媳婦笨,子文這些日子很辛苦,今日好容易回家,媳婦就去給子文買他最愛吃的定勝糕去了,結果走到半路卻摔壞了,本想再去給他買一份,可路上……可路上……卻……卻不小心摔到了旁邊的溝里。而等媳婦再次到了得意齋,他們也關了門,這才回來晚了。娘,娘,是媳婦的錯,是媳婦的錯,您這次就饒了媳婦吧!」


  可顯然,裡面的女人並不想就這麼容易放過她,聽過她的解釋后,反而繼續罵罵咧咧的,說出來的話也越發污穢不堪,簡直無法入耳。


  只是,無論她說的多惡毒難聽,門外的女人只是一個勁兒的求饒、磕頭,半點反駁都不敢有。就這樣,門外的女人足足求了半個小時,聲音都變得嘶啞了,門裡才傳出一個男人低低的聲音,彷彿是在勸說門裡面的女人。


  結果這次,又隔了好一會兒,裡面的女人才冷冷的說道:「你就給我跪在這裡,天亮之前不許起來,若是敢起來,我們張家立即把你給休了!子文,這種女人值得你為他求情?跟娘回去!」


  說完,卻聽門裡傳來一陣腳步聲,應該是裡面的女人和那個叫子文的男人離開了,而這個時候,門外的女子也不再大聲求饒哭鬧,而是規規矩矩的跪在大門口,繼續小聲啜泣起來……


  躲在一旁的夏秋早就看不下去了,直到最後看到這個女子被罰跪,她憤怒的看向樂鰲:「東家,她都已經被欺負到這個地步了,為何還要如此聽話?她……她為何不一走了之?」


  她可是妖呀,而且,很可能還是一個靈力強大的妖,竟然就這麼任人擺布,還是被一個惡女人擺布,她的「妖」臉難道不要了嗎?


  此時,樂鰲也不得其解,不由問夏秋:「你真的確定她是妖?」


  「東家……」


  聽到樂鰲質疑自己的判斷,夏秋正要爭辯,卻被樂鰲擺了擺手阻止了,然後他低聲道:「不管怎樣,咱們先回去。」


  「回去?」夏秋一怔,「難道不管了嗎?」


  「怎麼管?」樂鰲搖了搖頭,「很明顯,門裡的是她的婆婆和先生,這是他們家的家務事,你覺得咱們該怎麼管?」


  「可是……可是……」夏秋眨了眨,然後憤憤不平的說道,「可是東家,她是妖呀,難道……難道咱們樂善堂不該幫她嗎?」


  ……


  等樂鰲他們回到樂善堂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了,落顏早就等急了,看到夏秋回來,第一時間就沖了上去,拉著她左看右看的好一會兒,然後眼睛通紅道:「夏秋姐姐,你沒出事真是太好了。」


  本來夏秋正若有所思,看到落顏的樣子,不由怔了怔:「出事?我能出什麼事?你這丫頭怎麼了?」


  此時落顏的眼睛不但紅通通的,眼眶裡的淚水還打著轉兒,看到她更是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反而把她給嚇到了。


  用手背擦掉眼角將落未落的淚水,落顏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然後又偷偷瞧了旁邊的樂鰲一眼,乾脆一頭扎在了夏秋的懷裡,然後悶悶的說道:「夏秋姐姐,你去哪兒了。怎麼到這會兒才回來,我都快急死了。我以為……我以為……」


  她猶記得天剛擦黑那會兒,樂大夫回來后,發現夏秋不在,而是一個人出門買東西去了,那副陰沉下來的臉色。雖然他當時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轉身就離開了,可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個時候落顏才想到曾經聽陸天岐說過,自從那個叫原田的東洋女人出現以後,尤其是林家的宴會之後,好像東家就沒再讓夏秋一個人在晚上出過門。


  雖然大部分時間是老黃陪著,可後來老黃受了傷,有幾日即便是那個林少爺送夏秋回去,樂大夫還是會悄悄跟上去。


  而到了最後,不等夏秋開口,樂大夫就主動讓她住在樂善堂,還收她做了學徒。也正因為如此,夏秋偶爾不在的時候,陸天岐沒少在她面前絮叨,一心認為夏秋是個大麻煩。


  那段時間,落顏正好剛剛去上學,一切正新鮮著,後來又出了青澤的事情,所以樂善堂這邊的事情便少了些注意,結果後來聽陸天岐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也是那個時候落顏才知道,雖然她想的是讓夏秋陪自己,同自己作伴,可東家讓夏秋留在樂善堂,更多的卻是為她的安全考慮。


  而今日,看到樂大夫的樣子,她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是有些大意了,夏秋姐姐總為她著想,可她又何曾為夏秋姐姐想過,這一陣子因為青澤的事情,她沒少自怨自艾,總以為自己是天下最可憐的人,做什麼事情都心不在焉的,她若是能為夏秋姐姐多想一些,今天也肯定不會讓她一個人出門的。


  即便那個原田目前正在養病,可那個女人做事不顧後果,非常危險。萬一哪天夏秋姐姐再同她碰上,他們又不在身邊,那是一定會吃虧的。


  所以,樂鰲走後,她就一心期盼他快點帶著夏秋回來,千萬別出什麼事才好,至於夏秋說的回來給她包小餛飩的事情,早就被她忘到腦後了,只有陸天岐時不時的酸兩句,說什麼快餓死了云云,全都被她給瞪了回去。


  結果樂大夫這一走,這麼久都沒回來,讓她也越發的忐忑不安,幾乎認定夏秋已經出了事,心中的沮喪更是無以復加,所以一看到夏秋終於回來了,隨著心中的一塊大石落了地,人也放鬆下來,情緒自然也顯露了出來,這才會露出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只是,夏秋並不知道她走後發生的事情,更不知道樂鰲是專門來追她的,看到落顏的樣子,心都快化了,有關那個女人的事情也暫時被她拋到了腦後。


  她連忙拿出打包回來的餛飩小籠,小聲哄道:「好落顏,是姐姐不對,不該回來這麼晚的,你一定等急了吧,是不是餓了,東家給你們帶了餛飩小籠,你等幾分鐘,我給你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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