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閃爍其詞
璃官的案子被移交給大理寺審問,程鑫也被關了起來,程湯急得要死,想著著人去打點大理寺。
程磊道:
“千萬別這樣,若是被人抓住把柄,更不好了。隻要大哥好好說,想來保命是沒問題的。”
程湯道:
“我隻怕他連累了你啊。”
程磊道:
“聖上英明。”
一句話包含了萬千思緒。
大理寺裏,程鑫認了殺人案子,但堅持道是錯手過失殺人。
大理寺卿尚傑思量片刻,派人請來了林曉,這件案子她是驗屍官,很多問題她最清楚。
林曉的疑點就那麽幾個,程鑫解釋當時璃官威脅要把兩個人的事囔囔出去,他心下一急就踹了他一腳,然後欺身壓了上去。
見璃官脖子上繞著拜堂的紅綢子,順手就抓住逼璃官不許說。
等等……
林曉困惑:
“紅綢繞在璃官脖子上?他自己繞上去的。”
程鑫支吾道:
“昂,當時他拿著紅綢要跟我拜堂成親的。我說他是瘋子,我們兩爭了兩句,我讓他小點聲,他偏要囔囔。”
林曉道:
“等等,你記得當時是什麽情況嗎?紅綢究竟怎麽繞到他脖子上的?”
還真的拿了一根麻繩過來要程鑫演示,程鑫道:
“他是唱戲的,說著說著就唱了起來。”
程鑫把麻繩掛在身上做披帛樣,然後還揮舞起來。
林曉問:
“既然你是過失殺人,為何事後不主動報官,卻要將死者偽裝。”
程鑫愧色道:
“我錯手殺人後就想去報官,可是手下人阻止我。說我乃出身宦官之家,父親在任太常寺少卿,弟弟還是將軍。要是我報官了,指不定多少人趁機詆毀程家,勸我為大局著想。”
林曉愕然,怎麽還牽扯到下人頭上了?
程鑫道那下人是他派去看顧璃官的,為人平時鬼主意最多,他情急之下失去心智,就聽了他的話。
把璃官吊起來偽造成鬼神殺人的法子就是他提出來的。
林曉的推測對是全對了,人卻換了。
尚傑派人去把那個奴仆拘了來,他也供認不諱,說是自己為了得點好處得主子重用出了這個主意,程鑫都是受他蠱惑了的。
還說要是尚傑不信,可以大刑伺候,他就是受遍大理寺的酷刑也決不改口!
林曉跟尚傑道自己沒問題了,先下去了。
程鑫定是一晚上的時間想好了對策,不論林曉問什麽,他都有法子。
霍青山晚上又來找她,林曉沒說什麽,隻問他吃飯了嗎。
霍青山道:
“還沒呢。”
林曉又問他想吃什麽,讓廚房去做,霍青山道了聲隨意,林曉吃什麽他就吃什麽。
林曉照舊地吃羊肉火鍋,幾大盤羊肉端上來,還有韭菜花芝麻醬蒜蓉的。
林曉是極愛吃肉的,可是今天這熱騰騰的清湯鍋被端上來,這羊肉下去浮了沫,香氣四溢,林曉夾了一塊擱碗裏送到嘴邊卻吃不下去。
霍青山看出她心裏有別扭,書穎上來描補笑道:
“娘子昨晚吃了好幾盤羊肉,怕是今兒膩了。”
霍青山道:
“你去準備點糖山楂來。”
書穎便和玉硯下去了,霍青山給林曉夾肉燙菜,道:
“有什麽心裏話,說出來吧,你說過情侶兩個人應該彼此坦誠些。”
林曉道:
“我覺得我是個幫凶。”
霍青山道:
“你隻是隱瞞了白玉頂翠的事而已,這樣東西幫助你很快地將懷疑集中到了程家上。可是不影響你判斷凶手的行凶方式。”
“說到底,你還是過不去心裏那個坎兒,認為律法不公,也認為我……”
林曉道:
“別說了。”
她大口吃肉,幾片肉連著菜一起卷進嘴裏,前麵的沒有裹到醬,中間的還燙著,最底下的便鹹糊糊的,塞得她說不出來話。
好不容易吃完了這一口,霍青山又撈出來一盤肉。
林曉問:
“你昨天跟程磊說了什麽。”
霍青山道:
“告訴他吉慶街死了個戲子,家裏有碧波草,常青蘿和白玉頂翠。”
林曉問:
“沒了?”
霍青山道:
“他是個聰明人。”
林曉道:
“那你……他們是不是都覺得,我是個蠢貨。”
霍青山道:
“他們怎麽會覺得你蠢,隻怕你太聰明又不近人情。”
霍青山道:
“我知道,這種事情不管怎麽跟你說,過了多少年,你心裏永遠是過不去的。”
“若你為人臣子,就會明白,程磊也好我也好,就連太師也好慕容霆也好,在這朝堂沒有絕對的忠奸善惡黑白之分。人皆有私,你自己當年也說過法理之外不外人情,我也不明白,為什麽對於那些平民百姓你能想得通,對於我們,你總要如此呢。”
“法律是用來約束人們的行為的,若沒有律法,人人皆以心中極惡行事,那麽世間便多得是無主冤魂。可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既然有情,如何逃得過一個私字。”
林曉道:
“可是你說程鑫殺了璃官是為了什麽?是為了自己有摯愛親朋被他殘害?還是璃官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了?他分明占著自己有權有勢,所以肆無忌憚。嗬,我敢說,要不是今天我有這身虛頭,他絕不會認罪,說不定還要把我也殺了。”
霍青山道:
“可是他如今已經認罪了。”
林曉道:
“過失殺人和故意殺人之間的判刑區別大了去了。”
霍青山道:
“可你終究不能證明他是故意殺人。”
林曉咬牙道:
“這不能證明還有什麽能證明的?!”
霍青山道:
“那你今日麵聖,又為何要閃爍其詞呢。”
林曉道:
“我那叫做閃爍其詞嗎?”
霍青山道:
“你覺得那是嚴謹,皇帝未必會這麽想。”
林曉道:
“如果對方不是程磊的哥哥,你還會……”
霍青山道:
“人皆有私,就好比如果公主不是我的母親,你能接受當初的判決嗎?”
林曉道:
“我飽了,想休息了。”
她自顧自地躺床上去了。
她知道,她知道,就因為如此,林曉已經屈服過了,她沒有資格再去說什麽了!
她背過身去,霍青山在她身邊坐了一會後默默走了。
等林曉再回身,枕邊多了一個小盒子,裏麵是用紅綢墊著的大鑽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