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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羽衣的下落

  「要不要去看醫生?」任白見朱紗一直捂著肚子,實在有些擔心。


  「沒事的。真的。」朱紗一邊抽冷氣一邊回答,「過一會兒就好了。」


  「還是去看看吧……」


  「朱紗。」秦栩冷不丁出聲,打斷任白。


  朱紗和任白紛紛豎起腦袋,等秦栩接著說下去。


  「刪了我的聯繫方式吧。」秦栩毫無波瀾的聲音這樣說道,「我也會刪了你的。」


  哀傷如同濃稠的墨水,滴在胸腔中,悄無聲息,卻又肆無忌憚地擴張開來。


  她被這哀傷填滿,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為什麼……要那麼極端?」她艱難地吞咽一口唾沫,露出難看的笑容,「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吧……」


  他說分手時,她並沒有太多感覺。


  而此時此刻,她卻沒來由地感到一陣驚慌。非常,非常的驚慌。


  這是個何其便捷,又何其荒謬的時代。當你刪去一個人的聯繫方式,也就意味著你將那個人推出朋友圈,任由他跌入茫茫人海,從此往後誰都找不到彼此。


  她就要和深愛的秦栩成為陌生人了。


  她不想事情變成這樣。


  絕對,絕對……要阻止。


  「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朱紗沉默許久,忽然發問。她的問題令一旁的任白露出困惑的神色來。


  「這重要麼?」秦栩反問道。


  「到底是為什麼?」朱紗迫切地問道,「而且我們需要聯繫的吧,尤其是這個時候……」


  「不需要聯繫了。」秦栩斷然說道,「我們本就不該有交集。」


  朱紗一時間啞口無言。


  她木然回頭望向窗外。車行駛在空曠的街道上,筆直的路燈如同一排盡忠職守的士兵,沉默地守護著這座龐大的城市。


  是的,她和秦栩本該是兩條不相交的公路。就是因為他們相交了,所以才會發生那麼多匪夷所思的慘劇。


  「我之前接近你,不過是想報復朱靄。後來之所以沒和你分開,也是因為覺得你有些用處。」秦栩繼續說道。


  「用處?」朱紗忍不住露出自嘲的笑容,「是指訂婚那樣的用處么?」


  「隨你怎麼想。總之現在的你對我來說,麻煩多於用處。」秦栩毫無起伏的聲線繼續說著,「就結束在這裡吧。如果再不結束,就不好玩了。我並不想娶你,也沒有和你共度餘生的打算。」


  他用她所熟悉的嗓音,說著格外殘酷的話。事到如今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安慰自己,說他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想保護她了。他是真的放手了,乾脆果決,毫無留念。


  「你……你不該是這樣的。」朱紗顫抖著,只覺得說話間唇齒間都鋪滿了涼氣。


  「那你印象中的我是怎樣的。溫柔愛笑,細緻體貼?」秦栩微微一笑,「你也知道的吧,其實那只是偽裝而已。真實的我自私自利,薄情寡義,你在我身邊,只會受傷。」


  「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說這些?」


  「雖然我自私自利,但好歹還有點良心。我和秦家一貫不和,不希望我和秦顏鶴抑或其他人的內鬥影響到你和任白的生活。」秦栩頓了頓,再繼續說道,「所以我想你在這個時候出局,往後,你什麼都不用管。」


  「你是不是特指……我不該插手管你參與藥物實驗這件事?」


  「你想得倒是挺多。」秦栩冷冷一笑,「無論什麼事,身為外人的你出手干涉只會令我感到疲憊,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幫助。」


  秦栩駕車衝進隧道,光線一下黯淡起來。朱紗閉上眼睛,任由眼淚在黑暗中無聲下落。


  「你決定一個人……面對接下來的一切嗎?」她努力剋制,不讓話語裡帶有絲毫泣音。不知為何這個時候,比起自己,她更為秦栩趕到難過。


  「是的。」道道陰影劃過秦栩英俊的側臉,一片黑暗中,他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前方,「你不了解,但我知道,我註定要一個人面對一切。」


  她捧住臉,腦海深處再次浮現出一個妖異的古裝男子。他一個人孤獨地站在城牆之上,牆下屍體橫陳,暗色的血痕無限延伸,與夕陽的餘光交織在一起,最終匯聚在他白色的衣袍之下。


  待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淚流滿面。


  任白看她這樣,知道自己不能再旁觀下去。他伸出手,堅實的臂膀將瘦弱的朱紗緊緊裹住。他的懷抱里有山川河流的味道,溫暖而古老。


  她忽然就剋制不住自己,伏在他的胸膛里低聲抽噎起來。


  任白一時間慌亂起來。他笨拙地拍打朱紗的脊背,像是在哄一個吃不到奶的孩子。然而朱紗依然在哭,甚至越哭越傷心。


  「你為什麼惹小姑娘哭!」任白實在沒轍,於是一拳捶在秦栩的椅背上。秦栩手中的方向盤忽然一動,差點就撞到旁邊的車子上。


  「你能不能小心點,野蠻人。」秦栩蹙起眉毛,冷冷說道。


  任白也知道自己剛才差點闖了大禍,於是收攏起手腳,嘴上依然不屈不撓:「你們城裡人實在太過分了!總是自以為是,沒有一點良心!」


  「真好啊。」秦栩沉默片刻,忽然發出一聲低笑。


  這笑聲令任白沒來由的一怔。


  「你和傳說中的竊魂娘子一樣,有充分的理由成為正義使者。」後視鏡里,秦栩微微揚起下巴,露出一個不屑,而又淡漠的笑容。


  「什麼正義使者啊!」任白又氣又急,「我才不管正義不正義的!我只希望你能憑良心做人!小姑娘為了你,千里迢迢找到我,可你竟然傷她的心!你……你對不起我也對不起小姑娘!」


  「哦?」秦栩微微挑眉,「那你說,我到底是怎麼對不起你們了?或者我該任由你們自生自滅,成為別人的實驗品,以及死於意外事故?」


  「你曾經的出手相救,並不是你現今傷害他人的理由。」任白垂下眼眸,輕輕搖了搖頭,「傷害和善意無法相抵。因為留下的傷害,往往是持久的,無法被抹消。」


  「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看來我該請你算個命。」秦栩嘲諷一笑,隨即露出略顯肅穆的神色來,「聽著,野蠻人,如果你再不閉嘴,我就把你綁到山上,讓你感受普羅米修斯經受的酷刑。」


  希臘神話中的普羅米修斯為人類盜取天火,惹宙斯大發雷霆。宙斯將他綁在高山上,令一隻惡鷹天天來啄食他的肝臟,而他的肝臟又總是重新長出來,於是他周而復始地體驗失去內髒的痛苦。


  理論上來說,一旦滿足條件,擁有自愈能力的任白倒的確能體會這樣的痛苦。


  任白不想跟秦栩多說,於是低頭安慰朱紗:「別哭了,沒必要為沒心沒肺的男人傷心。聽哥的話,下次找個靠譜點的男人,踏踏實實地結婚。妖千歲……就讓他自生自滅,斷子絕孫去吧。」


  秦栩沉默片刻,還是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你為什麼那麼護著她?」秦栩透過後視鏡看一眼窩在任白懷裡的朱紗,神情有些陰鬱。


  「這沒有什麼理由的。」任白想了想,還是接下去道,「她的命是我救的,我有責任照顧她。」


  朱紗微微一怔。即便任白才剛來城市不久,連腳跟都沒站穩,但他說這話的語氣,卻無比堅定,中氣十足,令人忍不住想要相信。


  我既然救了你,就要對你負責。


  因我的血液,已經在你的身體里流淌不絕。


  朱紗忽然感到,那個傳說中,神秘而鬼魅的仙醫世家並沒有衰亡。


  那個家族,活在這個男人的靈魂里。唯獨只活在他的靈魂里。


  不知不覺間,車已經開到朱紗家樓下。


  「你要是不樂意,就別那麼心狠。」任白見秦栩許久沒做聲,於是這樣說道。


  「你以為我會和你上演爭搶女人的狗血戲碼么?」秦栩冷冷一笑,隨即下車打開任白身旁的車門,「很遺憾,我沒有興趣。既然你那麼說了,那就照顧她一輩子,跟她結婚吧。」


  朱紗猛然抬起頭來,望向秦栩。然而秦栩卻沒有看她。


  她忽然覺得有些狼狽。匆忙將任白推下車后,她也跟著手忙腳亂地爬下車。


  她轉過頭去,看著秦栩的車毫不猶豫地掉頭駛進夜色之中。


  依然眷戀著,躊躇不前的,就只有她而已。


  她低下頭去,擦乾濕潤的眼角,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后,便又抬起頭來。


  「今夜住我家裡吧。」她對任白說道。


  「啊?」任白理所當然露出苦惱的神情來,「這不好吧。」


  「是不太好。」朱紗望向街道的盡頭,「但是你去別的地方住,我也睡不踏實。」


  最終任白在朱紗睡的床邊打起了地鋪。


  任白躺在床邊,朱紗竟然感到空前絕後的安心。她暗想,或許任白的血或多或少在她的體內產生了作用。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他們是一體的。


  「對不起。」朱紗在一片黑暗中,開口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很想向你道歉。」


  「小姑娘,總是反覆回味不愉快的過往是會把自己逼上絕路的。」任白的聲音不緊不慢,還透著幾分玩世不恭。朱紗知道,那個真正的任白又回來了。


  「那你說些愉快的事吧。」床上的朱紗向著地上的任白側過身體,「說些能轉移我注意力的事。」


  任白想了想,忽然轉身向朱紗,並壓低了聲音:「不久前小蠻對我說,她母親積勞成疾,身患重病,然而家裡卻沒錢。因此她不得不跟隨一個大家族的花花公子。我看她時常愁眉不展,就想幫幫她。我告訴她我或許知道救她奶奶的方法。再然後……我一時嘴快沒有守住血液的秘密。」


  朱紗深吸一口氣。她不知該說什麼,只得以沉默應對。


  「那天小蠻約我去見她奶奶,我答應了。然而我沒想到的是,我見到的竟然是秦顏鶴。」任白說到這裡,發出一身冗長的嘆息,「過去村裡獵人打獵,為引山雞上鉤,會在山雞必經之地灑下色澤鮮亮的果實。我就是那隻傻乎乎的山雞,是吧?」


  「不是你的錯。你初來乍到,還不知道什麼樣的果子不能吃。」朱紗清了清嗓子,「我其實也不知道。」


  「秦顏鶴給我打了麻醉,於是我陷入一片黑暗。然而在神智尚存之際,我看到他在用針管抽我的血。」任白繼續訴說他的遭遇,「清醒的那一瞬間,我想到了被煮成湯的姥姥。我很害怕,那種害怕根本無法剋制,它令我渾身的血液都變得冰冷。所以……我會有那樣過激的反應。」


  「我理解。」朱紗輕輕闔上眼瞼,「我也有一想到,就渾身冰冷的記憶。」


  「猜猜看,秦顏鶴想用我的血做什麼?」任白停頓片刻,又問道。


  「我猜不出來,也不敢猜。」朱紗心煩意亂地擺了擺腦袋,「倒是你說得這些話,反而讓我更加不愉快了。」


  「哦對了,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傳聞。織女無法回到天上,最終含恨而死。她的兒子妖千歲大開殺戒之後,搜遍整個家族,終於找到牛郎藏起來的羽衣。他將羽衣纏繞在織女的墓碑上,手上的人血因而浸透了羽衣。久而久之,那羽衣漸漸有了生氣,最後幻化成人,墜入輪迴。」任白趴在墊背上,下巴枕著手臂,目不轉睛地看著朱紗,「說不定你,就是羽衣化成的。所以你們這一世,才會糾纏那麼久。」


  「不要瞎說。」朱紗一臉不信,「不是有種說法說,織女其實是外星人,而羽衣其實是她的飛行器嗎?羽衣怎麼可能化成人呢,怎麼想都覺得荒謬。」


  「我知道得不多,但我認為,宇宙和起源,是人類史上兩大未解之謎。我相信萬物皆有命數。我們既然相遇,那麼一切就不會輕易結束。」任白沉默許久,又接下去道,「至少不會如妖千歲期望的那樣,順利結束。」


  「但願吧。」朱紗背過身去,輕輕嘆息一聲,閉上眼陷入深沉的睡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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