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合作
這天的秦栩是末日驚悚風格的。
他坐在在沙發上,雙手搭橋抵住下巴,神情顯得格外冷峻。他的身上到處都是血污及划痕。一張清俊的面孔上儘是煙熏火燎,摸爬滾打的痕迹。
他近期正在拍攝一部末日喪屍題材的電影,飾演的是果敢堅韌的退伍軍人。劇組工作人員總在私底下議論說等電影上線,必然有很多女粉傾慕於這個力量與顏值並存的男二號。
朱紗坐在化妝間里與秦栩兩兩相望。秦栩臉上妝容效果很好,看著就感到害怕。即便知道那不是真的,但她還是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揪心。
「我總算打探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了。」秦栩的神色因特效妝容而顯得越發陰沉,「目前顏鶴把任白放在集團的辦公樓里。」
「他為什麼要這樣……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朱紗下意識地挺起脊背。
「我們家剛建完一座創新大廈。那裡新任職的保安告訴我,他見過相貌極似任白的人被車送進大廈。」秦栩頓了頓,「我想這條線索應是極其機密的情報。保安的弟弟就讀於表演系,他想要我幫忙才告訴我。」
「那麼……他應該沒出事吧?」朱紗結結巴巴地問道,「顏鶴不會在自家的辦公樓里……」
「嗯,任白不可能死的,但情況也不容樂觀,他的生命信號很弱。」秦栩閉上眼睛,許久之後,才緩緩將眼睛睜開,「弱到……我感知不到。」
朱紗用力咬住嘴唇。眼下這個情況,是她最不願見到的。
她答應黃拓會好好照顧任白,怎料任白來大城市沒幾天,就被人給帶走了。
她承認她的確有疏忽的地方。因為突如其來的抄襲風波,她沒能顧及到任白。而秦栩也忙於拍戲和秦家的風波,沒及時感知任白的狀況。
早知如此……就不該放任他離開辦公室。就應該把他當做金絲雀養著。
朱紗將手指插入頭髮,喉管中發出痛苦的沉吟。
「顏鶴……他大概知道了什麼。」她哀嘆一聲。
「嗯,我也是那麼想的。」秦栩眉目陰沉,聲音卻無比鎮靜,「他要用任白做棋子……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可能。」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一個喪屍裝扮的女孩抱著一個死嬰走了進來。朱紗看她這身裝扮,條件反射般地從椅子上躥起來。
「栩哥,導演說,下一場戲您可以準備起來了。」喪屍女孩說完便望向朱紗,抱有歉意地一笑,「您就是栩哥的未婚妻吧。」
對於「未婚妻」這個稱呼,朱紗還不怎麼習慣。她怔了幾秒,才有些尷尬地「嗯」了一聲。
「我看過你們的報道,恭喜你們!」喪屍女孩撲過來抓住朱紗的雙手,一張血肉橫飛的面孔瞬間湊得極近。朱紗委實承受不了這種熱情,身體登時變得如冰塊般堅硬。
「謝……謝謝你。」朱紗顫聲說著,隨即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從喪屍女孩的雙爪中抽了出來。
「那我先回去了。」朱紗轉頭望向秦栩,「你有新消息的話,儘快告訴我。」
他們相互凝望,眼神中交流著只有他們能懂的信息。
然後她轉頭,迅速離開拍攝地。
路邊的樹蔭下,李宇奇一身黑衣,正靠在她的車上靜靜抽煙。他低著頭,細碎的短髮落下來,遮擋住他的雙眸。站在遠處看著,還真覺得這男孩身上有股別樣的神秘氣質。
朱紗昨夜通宵畫畫,天剛亮就收到秦栩的消息,說是有任白的音訊。秦栩正處於最忙的時候,實在無法抽身離開。朱紗擔心任白,卻又因為熬夜頭暈目眩無法駕車,於是就叫來李宇奇幫她開車,載她來和秦栩當面聊。
她默默走近,看著眼前男孩抽著小眾的外國煙,莫名就想到了樓頂一戰。
她的心微微一顫,一伸手就將李宇奇的煙捏碎在手裡。
「不許抽煙。」她淡淡說道,隨即伸手握住了車門把手。
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她下意識地回頭,就見李宇奇望著她,嘴角掛著淺淡的笑容。
「秦栩怎麼說?」李宇奇微笑著問道。
「他說一個集團保安見過任白。」朱紗輕聲說道。
發現任白手機在秦顏鶴手上后,朱紗迅速找到李宇奇。她抱有一絲希望,詢問李宇奇是否知道任白的下落,然而李宇奇什麼都不知道。
「我現在是你們這邊的人,顏鶴什麼都不告訴我。」當時李宇奇在朱紗面前給秦顏鶴打一個電話,秦顏鶴用一流的談話技巧巧妙避開李宇奇想問的問題。
可以肯定,任白被秦顏鶴綁架了。不,或者應該說是囚禁。
但是,在確定他到底對任白以及秦栩了解多少之前,並不能報警,不然事態只會變得越發難以想象。
任白體質特殊,他的血肉有治癒療傷的作用。一旦他受傷,他的秘密便暴露無疑。而這個秘密,無論被誰知道都不是好事。
秦栩說任白的生命信號微弱,所以十有八九,任白是受傷了的……
眼下的情況,非常棘手。
「看似平凡的生活之下總是暗藏著出人意料的危機,不是嗎。」李宇奇忽然開口說道。
朱紗怔了怔,隨即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她猛然發現車內還坐著一個人。副駕駛座上,一個熟悉的背影如一座黑黢黢的大山,迎面向她壓來。
朱紗克制住內心的震顫,緩緩開口:「叔叔,好久不見。」這一瞬間她終於明白了李宇奇之前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好久不見,朱紗。」朱靄側過臉來,他的鼻樑側面落在一片陰影之中,「之前小意承蒙你照顧了。」
「叔叔客氣了。他只是來我家裡坐了一小會兒,我也沒來得及做些什麼。」朱紗小心翼翼地調換了一個坐姿。
李宇奇淡定地踩下油門,駕車奔跑在空曠的馬路上。
「這幾天秦家風波不斷,真是多事之秋啊。」朱靄發出一聲感慨,聲音里透著顯而易見的疲憊。
「秦家的事,也影響到了叔叔嗎?」朱紗沒話可接,索性拋出一個廢話一般的疑問。
秦家風波不斷,秦氏集團的股價也受到不小的影響。朱靄作為秦氏集團的大股東之一,不可能不遭到波及。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朱靄望向窗外,「我這幾天一直在想,或許秦家就是個黑洞,我不該離他們太近……不,他們自己家裡的人,每一個都是黑洞。」
朱紗望著自己的指尖,沉默片刻后,才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朱靄也沒有說話。他們望著窗外的風景,各自思考著心事。
李宇奇看了看朱靄,打開CD機播放節奏激烈的搖滾樂。通常情況下,朱紗喜愛在夜深人靜趕稿時戴著耳機聽搖滾,既能放鬆精神,也能減少睡意。
「或許我們才是最應該站在一起的人。」朱靄看著李宇奇轉動旋鈕調低音量,然後回頭望向朱紗,「至少,你是一個有原則的人。這很難得。」
「是嗎。」朱紗望著朱靄矍鑠的眼眸,不禁彎唇露出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容。
她一向是個有原則的人,但是他不是。她真的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然會誇她有原則。
或許這頭猛虎也斗累了,想要尋得可以放心棲息的平原,順便哺育他的幼虎。她在心中如此想著。
「小意說你是個很好的姐姐。」朱靄頓了頓,又接著說道,「所以我可以相信,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會對他出手,對么?」
「是的。」朱紗簡短而乾脆地說道。
「宇奇說你最近遇到危機了,對嗎?」
「嗯。」
朱紗有點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任白的事。也就在這時,李宇奇開口了:「就像我之前說的,紗姐的一個朋友不見了。大概和秦家有點關係。」
「秦氏集團明天發起股東大會,到時我也會去參加。我會去幫你找你的朋友。」朱靄看朱紗一眼,說得順暢自然。
「如果可以的話,請打聽一下創新大廈的消息。」李宇奇又說道。
「知道了。」
朱紗坐在後頭,瞪大眼睛看著李宇奇以及叔叔,總覺得這兩個說話風格簡潔的人,背著她就任白一事進行過非常深入的交流。
「聽說那個朋友是個算命的?」朱靄望向朱紗。
「唔……嗯。」朱紗覺得她除了老實回答以外沒有其他選擇。
「我最近賣些古董字畫,有些老客戶很信這個。」朱靄笑了笑,「或許我該和他好好認識一下。」
「您找到他后,千萬別暴露蹤跡,也別救他出來。接下來由我們想辦法。」李宇奇一手把著方向盤,這樣說道。
「明白了。」朱靄緩緩點頭,露出一個饒有興緻的笑容,「這樣一來……我就成了你們的卧底。」
「辛苦了。」李宇奇平靜地駕駛著車輛,拐過一個轉彎。
「所以,你現在是朱紗的人?」朱靄隨後看向李宇奇。
「是。」
「這世上大多數像你這樣的人無法選擇自己的路。但是你卻擁有選擇的機會。這很好。」
「是的。」李宇奇微笑著說道,「但願一直如此。」
朱靄在商場門口就下車了,他買完想買的東西會通知自己的司機來接。
之後李宇奇載著朱紗來到她家樓下。
李宇奇剛停好車,朱紗就拽著他的衣領將他按到車上。
「為什麼不經我同意去聯繫朱靄?」朱紗大聲質問道。
「他能幫到你。」李宇奇凝望著朱紗的雙眼,認真說道,「紗姐,特殊時候,要用特殊手段。更何況局勢總在變幻,你也聽到了,現在他願意站在你這邊。」
她緊咬住牙齒,攥著他衣領的手卻始終都沒有鬆開。她知道他說得是事實,能有朱靄幫忙一切都會變得容易許多。但她和朱靄畢竟曾經是那樣的關係,她實在無法不介意李宇奇的自作主張。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李宇奇低聲說道,「但是,我可以幫你。」
「不相信你是當然的吧!」朱紗近乎本能地抬高音量。她停下來喘息幾聲,又接著說道:
「如果沒有秦栩,我現在就是摔爛在高樓下的死屍。」
她輕聲嘆息,鬆開手去抓自己的頭髮。只有弱者才會沉浸在往日的傷痛中不能自拔,而她不想做那樣的弱者。但是,一旦她開始深思她和李宇奇的關係,她就會不可抑制地回想起過去。
血淋淋的過去總是時不時提醒著她,她和李宇奇永遠不可能成為真正的同伴。
「我們做事講究先後次序。」李宇奇近距離地凝望著朱紗,她能感受到他溫血動物的氣息,「我先接了朱靄的任務,然後才接近你。」
「什麼意思?」
「我不想傷害你,但我別無選擇。」
她瞪著他,怒意未消,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紗姐,我和秦栩不一樣。他可以改變規則,而我只能順應規則。」他輕聲說道,「只是現在規則改變了,我也覺得很好。我是想要站在你這邊的。」
「不可能的吧。」朱紗發出一聲苦笑,「你和秦顏鶴是朋友吧,在他和我之間,你一定會選擇他的吧。」
「不是這樣的。我並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樣親近鶴。他……」李宇奇欲言又止,閉了閉眼后,才繼續道,「眼下最重要的事,還是找到任白。」
「是啊。」朱紗深呼吸。
現在最重要的是任白,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任白他一定很恨我吧。如果不是我……他遇不到這樣的事。」
「但你還可以保護他。」
朱紗靜靜凝望著李宇奇。
「宇奇,幫我。」她伏下頭輕聲說道,是命令,也是希望。
「嗯,我幫你。」李宇奇十分肯定地說道。他向著夜幕邁出幾步,忽然又停了下來。
「我等著工作室的作品上線。」他轉過頭來,露出少年般率真的笑容。
朱紗怔了怔,受他的感染,亦情不自禁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