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妖千歲
印象中秦栩不常戴墨鏡。他上一次戴墨鏡,是因為拍戲時被近視的女主角打到眼眶。畢竟十八線小明星沒多少人知道,如果真能在街上遇到求籤名的粉絲,那也是增加人氣的絕好機會。
此時秦栩那副超級墨鏡正對著朱紗,面無表情,看起來冰冷強勢,令人心生敬畏。
「這麼快就又找到一個小鮮肉,很厲害呀。」秦栩忽然轉頭望向李宇奇,在綻放出迷人笑容的同時伸出手來,「你好,我是朱紗包養的小狼狗,不過現在已經和她分手了。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李宇奇沒什麼反應。他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眼觀鼻,鼻觀心。
秦栩這貨,竟然在單純的新人面前秀起了演技。新人才剛剛踏入社會,三觀怎麼經受得住這樣的洗禮。
朱紗在心中大喊了一句「我的媽」,然後平靜地站了起來。
「不要鬧了,他是我工作室的新人。」朱紗伸手將秦栩拽到身旁,有些憤憤地對著他的耳朵吹氣,「而你又是誰呢?是演員秦栩,還是秦家三少爺,或者是什麼基因變異的神奇物種?」
「出去聊。」秦栩平靜地回答了三個字。
朱紗有些猶豫,她望向李宇奇,這個男生依然沒有任何反應,眼觀鼻,鼻觀心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宇奇?」她小聲呼喚道。
男生似是終於回過神來,他輕輕掃一眼朱紗盤子里的面,抬頭對秦栩說話:「如果不是急事,就等我們吃完飯再說。」他的言語裡帶著隱隱的排斥,顯然是不喜歡秦栩的忽然出現。
秦栩彎唇一笑,他摘下墨鏡,意味深長的視線輕輕滑過李宇奇,以及他面前的杯子。
「砰」!
好端端放置在桌上的杯子,頃刻間便炸裂開來。透亮的碎片在附近服務生的驚呼聲中四處飛濺,其中有一片擦過李宇奇的面頰,留下細長的血痕。
李宇奇怔怔地坐著,像是石化了似的。
「秦栩!」朱紗忍不住叫道。
秦栩彎下頎長的脖頸,學著她的模樣在她耳畔吹氣:「現在,願意跟我出去了嗎?」
她緊咬住嘴唇,只覺他氣息拂過的地方,留下一片雞皮疙瘩。
「你等下,我去付錢。」她拿起包,迅速走向收銀台。
「我來。」李宇奇這時倒反應奇快,邁動長腿搶先站在收銀台前。
「說好是我請。」朱紗雙手用力,企圖將他推開。
「我沒答應。」李宇奇巋然不動地站在收銀機前,淡定刷卡付錢。
朱紗長長嘆息,最無奈的就是這種情況,非但沒把欠下的人情換上,還硬生生讓人看了一場戲。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下次打工資的時候算上飯錢就好。
「那個男的,感覺怪怪的。」順著李宇奇的視線,朱紗看向飯店門口。秦栩正站在那裡,背對著他們等待著。
「為什麼他晚上還戴墨鏡呢,」李宇奇有些迷惑地問道,「該不會被現在的金主打到眼睛了吧。」
「你還真信。」朱紗看著李宇奇臉上的血痕,發出一聲苦笑。
她正好帶了創可貼在身上,於是她拿出一條,貼到李宇奇的臉上。
「紗姐,」李宇奇認真地看著朱紗,停了好一會兒后,才一字一頓地說道,「需要我幫忙嗎?」
男生的話像是一股溫暖的泉水,緩緩流過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然而她是工作室的負責人,保護員工是她的職責,她怎能讓他反過來保護她。
「你能幫上什麼,乖乖回去吧。」她微微一笑,便轉身向秦栩走去。
秦栩見朱紗走近,便邁開雙腿快步向外走去。
「那杯子是你弄炸的?」她一邊追著他的步伐,一邊竭力壓低了聲音問他,「僅僅是看一眼,就能讓它爆炸?」
他沒有回答,依然往前走著。
「難道浴室里……」她猛然想起了什麼,頓住腳步,一臉詫異,「浴室里的杯子……其實是你……」
他用慣常的柔和微笑作為答覆,順便按動自動車鎖,不遠處的凱迪拉克發出一聲鳴叫。
朱紗一時語塞,抬頭望向那輛凱迪拉克。這輛外觀有些陳舊的二手車據說是秦栩花十五萬從某個演員前輩那兒買來的。現在一想覺得真是奇妙,他為什麼要隱瞞自己貴公子的身份在演藝圈裡摸爬滾打那麼多年,也太不把自己的青春當回事了。
「你太囂張了,你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展示你的超能力。」她瞪著他俊美的側臉,實在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還能維持一副從容鎮靜的模樣。
「還有其他要叮囑的嗎,我的超能力導師?」他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令她一陣語塞。
她只能憤怒地哼一聲,跟著他走到凱迪拉克邊上。
「順帶一提,炸了你家玻璃杯是因為那時我還控制不好力量。」秦栩為朱紗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不過剛才那一炸,令我信心倍增。」
朱紗只覺一口氣堵在喉嚨里,實在是噎得慌。
「你炸的玻璃杯,是你以前送我的東西。」她沉默半晌,輕聲說道。
「這樣。」他微微一怔,「那真是抱歉。」
「你要帶我去哪?」她又問。
「隨便轉轉。」他修長的手指在車頂上輕輕敲了敲,「你最好答應,不然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已經死過一次,但你應該一次都不想體驗。」
「以前的秦栩從來不會威脅我。」朱紗木著一張臉,坐進副駕駛座。
「這只是個有些刺激的玩笑。」秦栩也坐進車裡,然後彎身為她扣好安全帶,「你連這個都接受不了,人生不會很無趣嗎?」
是啊,再如何都不會比你有趣了。朱紗正在心中暗暗吐槽,秦栩卻忽然一腳油門,車一下就竄進深黑的夜裡。
「你開慢點。」朱紗心經膽顫地看一眼儀錶盤,八十公里。她緩緩扭頭,看見秦栩一臉淡定,而那副墨鏡也依然紋絲不動地架在他高挺的鼻樑上。
他走路的時候像殺手,開車的時候像個馬路殺手。
「你為什麼要戴墨鏡開車?」朱紗忍不住大喊,「你這樣我有點害怕!」
在一個紅燈亮起的路口,秦栩有些無奈地摘下墨鏡:「我在山上這幾天正好曠掉了一個廣告代言的工作,給廣告商帶來不小的麻煩,他們現在正滿世界追殺我。」
「那……你要怎麼辦?」
「先躲過這陣。」紅燈變綠,秦栩靠在椅背上柔柔軟軟地說話,順帶一踩油門飛衝出去,「我已經解除了和原經濟公司的合約,準備另尋東家。」
朱紗輕輕點頭。她忽然想起來,過去的秦栩也是喜歡開車的,每次開車送她,他總是表現得十分愉悅,眼裡閃著明亮的光。不過她有些不敢坐他的車,因為他總是開得飛快,尤其是夜晚無人的時候,他的二手凱迪拉克就像西班牙奔牛節上四處亂竄的牛一樣,充滿了癲狂的氣質。
秦栩似乎,真的不像他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柔和。他可能只是一隻偽裝成貓咪的狼。
此時秦栩開著車賓士在城市中的高速公路上。公路上沒幾輛車,二手凱迪拉克如同威風凜凜的將軍,所向披靡。朱紗看一眼儀錶盤,一百六十公里。她閉上眼睛,心想索性隨他去吧,既然他那麼愛開車,那就讓他開吧。
「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那家餐廳的。」她忽然想起什麼,問道,「難道是用異於常人的聽覺捕捉到了我的動向?」
「事實真相是,你的包里有追蹤器。」
「什麼?」
朱紗立刻打開包,將東西全部倒出來,然後認真摸索。很快,她在內襯的角落裡摸到一枚黑色的紐扣型物體。她用力拉扯,還是沒法把黏在包里的追蹤器拽下來,她索性打開車窗,將整個包都扔了出去。
「這是以前的我放進去的,我不久前才想起它的存在。」秦栩微笑著瞥她一眼,「我還沒想起放這東西的原因,但是我還是想要重申,我絕沒有任何害你的想法。」
朱紗用力揉按著太陽穴。誰能告訴她,她出身豪門的演員前男友為什麼要在她的包里裝追蹤器?
「如果不想害我的話,不要靠近我就好了。」她無力地說道。
「那是做不到的,因為你是唯一一個知道我有超能力的人。」
「一般來說……唯一知道真相的人都會被滅口。」
「但我把你當自己人。」
朱紗無奈地笑了一下。她知道再追問追蹤器的事也是徒勞,涉及到過去的事只會令他們之間的談話陷入僵局。
她索性說服自己想開一點,開啟一個相對輕鬆的話題:「昨天你做完筆錄后,都幹了些什麼?」
「去住的地方整理了一下。哦對了,因為新買的手機有故障,總是突然關機,所以我剛去換了個好的回來。」
原來如此,所以才總打不通他的電話。
「今天我抽空回了一趟家,我爸的家。」秦栩突然又說道。
「豪門秦氏的大宅嗎,感覺如何?有沒有成百上千的菲佣站在兩旁齊聲喊『歡迎三少爺回家』?」
朱紗頓時坐直了身體,眼中盛滿好奇。她忽然覺得她和秦栩就像兩個沉迷於冒險遊戲的小孩子,他們正在一同探索豪門演員不為人知的神秘私生活。這還挺帶勁的。
「管家想找我敘舊,但現在的我對他毫無印象,應付得非常艱難。不過多虧了他,我找到了想找的資料。」
「什麼資料?」
秦栩依然在高速公路上開車,車速穩定在一百公里左右。他的表情慢慢變得凝重起來,彷彿談話這才進入正題。
「你知道牛郎織女的傳說嗎?傳說牛郎在織女洗澡的時候偷藏了她的羽衣,織女回不到天上,只好嫁給了他。而我們秦家,就是牛郎家族的後裔。」秦栩停頓半晌,才繼續說道,「族譜里是這麼寫著的,不過後面的事,就是管家告訴我的了。」
朱紗屏息凝神,靜靜地聽著。
「其實織女和牛郎並不像神話中那樣恩愛。織女一直想返回天上,但是牛郎不願意,一直藏著織女的羽衣,織女因此十分仇恨牛郎。織女生下一兒一女,那個兒子天賦異稟,身體矯健,五感敏銳,能夠死而復生,更重要的是,他的身體里流淌著復仇的血。母親無法回去天上的怨念,對強迫她結婚的牛郎家族的憎恨,都一併傳給了兒子。兒子殺了秦家很多人,然後銷聲匿跡,無影無蹤。據說每隔一千年,那個兒子的血脈就會在一個秦家後人的身上蘇醒一次,帶領秦家走向毀滅。因此後人稱那個兒子的血脈,為『妖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