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計劃敗露6
廚房裡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電飯煲里冒出徐徐熱氣，微波爐在運轉，兩個灶台火都開著，一個好像在燉著什麼，濃郁的香氣直往夏夕涼鼻子里鑽。另一個鍋前，凌雅芳低低哼著歌，鏟子在鍋里翻炒幾下，碧綠鮮脆的炒青菜完成。她一棵棵揀出來，整齊碼進夏夕涼的飯盒裡，那邊微波爐「叮」一聲，打開是一碟土豆燉牛肉。另一個鍋火候似乎差不多，凌雅芳揭開鍋蓋，隔水架子上有玉米、紅薯、芋頭，還有一碟香腸，她仔細地將土豆牛肉和香腸裝進飯盒裡，又順手拿起一把隨處可見常常伴隨小廣告發的扇子，扇了扇。這才拿起雞蛋打在一個小碗里，拌了拌，放進蒸鍋里，想來是給翟依然做的蒸水蛋。
夏夕涼安靜的看著，心裡卻有點遲疑，自己到底要不要那樣做呢？
就在她猶豫之時，只見凌雅芳打開冰箱凍櫃，在裡面摸了半天，取出2個小瓶子，隨手擰開一個往飯盒裡灑，什麼都沒有灑出來……她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忙朝裡面看了看，疑惑之色更重。接著，她擰開另一個，獃獃地看著空空的兩個瓶子。
夏夕涼將之前的猶疑拋在腦後，凌雅芳的舉動印證了她的想法，確實，那葉酸和鈣片的粉末，是灑進她的飯盒裡，讓她在不知不覺中隨飯一起吃下去的。
她本升起的一點不忍退去，忽略了湧上來的不安，她彷彿鬼魅般突然出現在廚房門口，晃晃手裡一個透明的食品袋，用嘲諷語氣，對凌雅芳道：
「媽，你是在找這個嗎？」
凌雅芳聽到她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她倉皇地抬頭，用不可思議與事情敗露而心虛，為此睜大的雙眼，看向舉著瓶子，充滿勝利者的得意斜靠在門上的夏夕涼。
在看到她手裡袋子中白色和綠色的粉末時，「啪」，她手中的小塑料瓶掉在了地上，咕嚕嚕滾到腳邊。
「這……」她頓時明白，夏夕涼已經知道自己之前做了什麼。
「媽，你不是說，這是治腰的葯嗎？那幹嘛要放進我的飯里？」夏夕涼收起笑容，直直盯著凌雅芳，看她這次能說出什麼來。
「我……」凌雅芳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情況來的太突然，突然到她都沒有做過預設，同時，夏夕涼這樣咄咄逼人的態度也令她不適，一下子懵住，想不出該怎麼迅速應對。
「治腰的，往我的飯里放幹嘛啊？」夏夕涼走進一步。
「這……」凌雅芳有點語塞。
「這不是治腰的吧。」夏夕涼眯起眼睛，她的長相本就在可愛中帶點冷艷，這段時間因為辛苦，下巴尖了許多，此時眯著眼，皺著眉，更顯出十足的冷意來。
再加上，夏夕涼因為想到會跟婆婆有場對峙，而早上時間緊迫，故出來時，已穿戴好一身黑色的職業套裝，裡面穿了白色的翻領襯衫，又化了淡妝。
而凌雅芳，一早睜眼隨便洗了臉刷了牙，還穿著昨晚洗的發白的棉布睡衣，清晨略有涼意，她套了件超市買的特價珊瑚絨大背心，沒穿襪子，趿著一雙微微開裂的塑料拖鞋，腳面乾燥，就如同她的手，常年累月的辛勞與從未保養，令其彷彿老樹皮一般粗糙。她昨天因為夏夕涼的突然回家發現自己的動作受了點驚嚇，其實一晚上沒怎麼睡好，早上大清早起床，還要陪翟依然玩，做飯時，其實有點累，於是臉上自然也充滿疲態。
此刻一襲正裝，修飾精緻的夏夕涼，站在隨意穿著滿臉憔悴的凌雅芳前，更顯得氣勢凌人，而這份盛氣凌人，結合她二人的關係，則更有十分的不近人情來。
凌雅芳張了張嘴，本想藉此跟夏夕涼好好談一談要老二的事。可夏夕涼見她欲說話，一方面不想聽她亂扯，一方面也是早上時間緊迫，於是不給凌雅芳開口的機會，搶先發難起來。
「媽，這是葉酸和鈣片吧！」她先表達她已知道實情，接著語氣變得激越：「你覺得我很好騙嗎？這是要幹嘛？為什麼給我吃這個？」她想起之前小韓偶爾提到的那一點點海帶味兒，自己還沒在意，其實，根本就是那葉酸的粉末的問道。自己就這樣樂呵呵地吃了凌雅芳「精心製作」的午餐，吃了那麼久，還傻兮兮地感激婆婆對自己的貼心和細心，現在看來，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她一想到這裡，難免內心深處，黃涵茵背後對她辛苦所做的手腳也湧上心頭，這樣「我在你們眼裡就是個傻瓜，任你們牽著鼻子走」的想法越加濃厚，導致她的情緒有點失控。
「我覺得我就是個傻瓜。」夏夕涼的聲音激動中帶了點哽咽：「我一直心懷感激，覺得你那麼辛苦還給我帶飯，每次吃都特別特別感動，別人都說我有個好婆婆，很幸福。結果呢？我的婆婆竟然每天都在算計我。」夏夕涼吸了吸鼻子，無視凌雅芳突然冷靜的面容，用帶了冷笑與慪氣而堅定的聲音，緩緩道：「媽，今天就實話告訴你，我是不會再生的。」她頓了頓，看著凌雅芳充滿失望的臉：「你想要孫子，還是拉到吧，這輩子是不可能了！」
她說完，將瓶蓋擰開，白色和綠色的粉末，在她略略顫抖的手上，飄飄揚揚，灑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
凌雅芳盯著那白綠的粉末，突然眼圈一紅，鼻子一酸，她如此辛苦，如此費盡心機，難道是錯了？是害他們了？是為自己了？她心底湧上無限的委屈，強忍住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看了一眼高自己快一頭，彷彿高高在上的夏夕涼，用手迅速抹了眼睛，張了張嘴，卻不知應該說什麼，或者，完全沒有說什麼的興緻。她嘆了口氣，推開擋在廚房門前的夏夕涼，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隨著關門聲，裡面也傳來低低的抽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