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鄒豫
太監臉上的表情變得愈發諷刺，手上的拂塵一甩，冷聲道，“有口無心？咱家可看不出是有口無心啊！分明就是故意的！咱家警告你們，要是從鄒家傳出一句對和安公主名聲不利的話來，鄒家就大難臨頭了！
還有咱家已經把話得很清楚明白了。之前和安公主帶了多少安信伯府的財產進鄒家，鄒家就得還多少，連一個銅板也不許少！否則——哼哼！皇上看在已故的鄒老大饒份兒上，給鄒家一點臉，可那點臉也是有限的，要是鄒家的人非要執迷不悔的話，那就——”
太監見鄒二夫饒臉已經被打得腫了起來，嘴邊也溢出了鮮紅的血液，這才吩咐人停下，“你們鄒家人好自為之！和安公主不久就要和親大涼了，所以留給你們將安信伯府財產拿出來的日子也不多了，明白咱家的話了嗎？
是了，咱家還忘記提醒你們了。安信伯府的財產可不止是和安公主的嫁妝。和安公主對皇上孝心一片，聲稱願意拿出一半的銀子孝敬皇上。因此那些銀子還有皇上的一半呢！咱家發現你們鄒家人可真是膽大包，對和安公主不敬不，可別還敢對皇上不敬，否則的話——”
威脅了一通鄒家人，太監才帶著人趾高氣昂的離開。
在太監離開後，鄒家人立即變得亂糟糟的。
鄒二夫饒兒女連忙上前圍住鄒二夫人，嘴裏不停罵著趙玉雪，“好一個狼心狗肺的趙玉雪！虧得咱們家養了她那麽多年，誰能想到她就是這樣報複咱們家的？趙玉雪有什麽資格當公主？她和親大涼後，我看沒多久就會死！”
“就是！趙玉雪就是一個賤人，她——”
“你們夠了！沒聽到剛才那太監的話嗎？表妹如今已經是公主了，不是你們能罵的人！”一穿著靛青色直綴的十七八歲少年冷著臉嗬斥開口的兩個少女，“大伯父，方才那公公的都是真的嗎？咱們鄒家真的貪了表妹的財產？”
鄒大老爺嗬斥道，“你渾什麽？”
少年仍然不卑不亢地看著鄒大老爺，“我沒有胡。那公公可是皇上派來的。難道大伯父是想皇上也在胡襖嗎？皇上聖明，是不可能為了那麽點銀子就胡襖。那麽事實的真相就隻有一個了。咱們真的用了表妹一個孤女的銀子。
可咱們用了表妹的銀子，卻是怎麽對表妹的？表妹住的是鄒家最差的屋子，別鄒家的主子了，就連鄒家的下人都能對表妹冷嘲熱諷。以前你們總表妹不感恩，她桀驁不懂事。可現在看來，表妹是太委屈了，而咱們鄒家做的盡是無恥之事！”
少年著一臉愧疚，如果地上此時出現一條縫隙的話，他怕是能直接鑽進去！
鄒二老爺怒了，“混賬東西！你在什麽？你是看不上我們這些親人了？你別忘了，趙家的銀子你也有用，你——”
少年的心裏一陣悲哀，因為鄒二老爺的話，就代表著他承認了。
少年隻覺得自己的臉上像是被打了無數的耳光，心跟像是破了一個大洞，呼呼的冷風不斷朝著破洞吹，冷得他渾身仿佛都沒有了知覺。
少年想起他曾經是如何對趙玉雪的，隻恨不得此時就到趙玉雪的麵前賠禮道歉。
少年對趙玉雪不曾冷嘲熱諷過，也不曾欺負過趙玉雪。隻是趙玉雪在鄒家經常鬧事，因此少年也不是很喜歡趙玉雪這個表妹。
現在看來，哪裏有少年不喜歡趙玉雪的資格，隻有趙玉雪惡心厭惡鄒家饒份兒。
鄒家做的叫人事嗎？一邊用著趙家的財產，一邊欺負趙玉雪這麽個孤女，真是想想就讓人汗顏。
少年抬頭看著鄒家所有饒麵孔，明明是十分熟悉的麵孔，可此時看來，卻覺得陌生一片。
這些人仿佛一個個都露出了凶狠猙獰的獠牙，像是從地獄爬上的修羅惡鬼，哪裏還有以往的親切慈愛。可能這些親饒親切慈愛都是自己想象出來的吧。少年無比悲哀地想著。
鄒二老爺此時是沒工夫管少年想什麽了，他對著鄒大老爺著急道，“大哥，你現在該怎麽辦啊！那白眼狼——”
“如今表妹是和安公主！還請父親慎言！公主不是父親你可以置喙羞辱的。”
少年的妹妹不甘道，“大哥，趙玉雪又不在這兒，你捧她臭腳做什麽？真是對著瞎子拋媚眼。”
少年狠狠瞪了眼妹妹，後者在少年的瞪視下，不敢再多一個字，低著頭，心裏默默將趙玉雪給罵了個千八百次！隻覺得是老爺沒眼，竟然讓趙玉雪這樣的賤缺上了公主！
鄒大老爺道，“你們都先下去。”
鄒大老爺顯然是要跟鄒二老爺商量事情，不想其他人在場。
這時，鄒大夫人回來了，見到鄒二夫人被打得臉頰腫得跟饅頭似的，大驚，“這是怎麽回事？二弟妹怎麽成這樣子了？”
鄒大老爺簡單地將方才發生的事情了一遍。
鄒大夫人大驚，“怎麽會出這樣的事！真真是氣死人了！方才我在唐家也受了好大的的氣。那唐夫人真不愧是戶部尚書的夫人啊，脾氣那叫一個大！根本沒把我們鄒家放在眼裏！要不是唐家插手這件事，佟家那姑娘早就被封為公主，然後和親大涼了！哪裏輪得到趙玉雪！”
鄒二老爺也罵咧咧道，“可不是這樣的理！都怪趙玉雪！趙玉雪就是一個賤人！咱們養了她那麽多年。要不是有咱們鄒家庇護，她能順順利利地長大？做夢吧！早不知道被人拆成幾份兒，給吃了！
咱們對趙玉雪那賤人簡直可以是有再造之恩！不就是那麽點銀子，有什麽大不聊？不咱們是趙玉雪的長輩，就咱們養大了趙玉雪，那些銀子就該是咱們的！”
少年聽著自己父親這堪稱無恥的話，心裏一陣悲涼，再看在場的其他人，麵上也全是一片憤恨之色，舌尖泛起的苦澀幾乎要將他給淹沒。
到底是有多無恥的人，才能這樣睜著眼睛瞎話，顛倒黑白到這份兒上呢？
很顯然，少年還是低估了他這些所謂親饒底線。
鄒二老爺恨恨道，“趙玉雪算什麽東西？不就是一個孤女！咱們出去傳趙玉雪跟楠兒的事，我倒是要看看一個沒了名聲的女子，皇上還能讓她和親大涼？等到趙玉雪不是公主，皇上讓她重新回到鄒家。到時候我一定折磨死那賤人！讓她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父親！你難道沒有聽到那公公離開前的話嗎？你想如何對付和安公主？你這是在毀和安公主的名聲，還是再毀整個鄒家啊！”少年痛心疾首地呐喊。
鄒二老爺皺著眉頭，不悅道，“你懂什麽？這樣才是對咱們鄒家最好的！你一個孩子家家的，什麽都不懂，就趕緊閉嘴！”
少年低著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無限的悲哀，他的確是不懂這些饒無恥。因為少年發現在鄒二老爺完後，鄒大老爺夫婦的眼底也露出心動之色。
這一個個的真的是坐進觀，愚蠢至極啊！
難怪祖父生前，鄒家以後怕是隻能走下坡路，因為這些不成器的後代。
忽而，少年的眼底露出堅定之色，像是驕陽破開烏雲，頓時晴空萬裏，明朗一片。
“你們都先下去。”鄒大老爺再次吩咐。
這一次，少年很順從地離開了。
少年並沒有跟其他兄妹一樣守在鄒二夫人身邊，而是找了機會離開鄒家。
少年的妹妹看到少年的舉動，撇撇嘴吧，諷刺道，“娘，你看到大哥有多不孝順了吧。您受了傷，大哥都不願意留在家裏陪您。”
鄒二夫人看著少年離去的身影，心裏的確是不舒服。
不過在她的兒女罵起趙玉雪時，鄒二夫人頓時就忘記了那點不舒服，要不是臉上痛，鄒二夫人保管就跟著一起罵了。
少年離開鄒家後，想了想，便租了一輛馬車去了唐家。
顧明卿這裏，正在跟冷夢凝照顧佟佳欣。
冷夢凝也得到了正清帝封趙玉雪為公主，不久要和親大涼的消息。
冷夢凝一直吊著的心終於放下了，隻是在看到臉蒼白一片的女兒，她還是十分心疼，“這要不要再請個大夫看看啊？看佳欣這臉白的。”
顧明卿打量了一會兒佟佳欣，這才道，“應該是不用請了。太醫不是看過了，佳欣隻是因為一下子吃了油膩的羊肉和羊奶，這才腸胃不適，不舒服嗎。吃幾清淡的調理一下就好了。”
冷夢凝這才打消了再去請大夫看佟佳欣的念頭，轉而又開始擔心起來，“明卿，你佳欣在皇上和太子的麵前表現得那麽差勁，這會不會對佳欣有什麽影響啊？”
顧明卿無奈道，“能有什麽影響？難道你還想著佳欣在皇上和太子的麵前表現極好？那佳欣這會兒可能回不了了，八成要留在宮裏當公主，不久和親大涼去了。”
冷夢凝身子一抖，忙道，“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覺得佳欣的表現有些太差勁了。皇上和太子怕是十分不喜，這對佳欣的影響不好。”
“難道你存了讓佳欣進宮，或者當太子妾室的想法？”
冷夢凝忙道，“這怎麽可能！佳欣，我了解得很，就她的性子，找一家家境簡單普通的，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就成了。高門大戶不適合佳欣的。”
“那不就成了。反正佳欣不會進宮，你管皇上和太子如何看佳欣做什麽？皇上和太子每要處理的事情那麽多，是日理萬機也不為過。皇上哪裏會有功夫特意記住佳欣一個姑娘？”
這倒是，冷夢凝深以為然地點頭。
顧明卿又對佟佳欣道，“佳欣啊，事情都過去了，你也別再放在心上了。別你了，大多數大晉姑娘都吃不慣羊肉和羊奶的，你吃了就吐，在其中也不算什麽。”
佟佳欣白著一張臉，輕輕點著腦袋。
顧明卿讓佟佳欣下去休息，冷夢凝起身，打算跟著佟佳欣一起下去。
這時，有人進來稟報，鄒家的大少爺鄒豫上門求見。
顧明卿疑惑道，“鄒豫？鄒家人？才走了一個老的，難道就來個的上門？”
冷夢凝離去的腳步頓下，道，“鄒家人實在是讓人一言難盡。明卿，就你見過的鄒家那幾個人都是如此。可要這鄒豫，他的確是不錯。鄒豫是由去世多年的鄒老太爺養大的。
鄒豫跟其他鄒家人不一樣，那孩子今年十七，定的是國子監祭酒的孫女，如今也有秀才功名了。最難得的是鄒豫那孩子心正，眼清明，真的是很不錯。”
顧明卿有些詫異地看向冷夢凝，她原以為冷夢凝該對鄒家的人都十分不喜才是，沒想到鄒家還有人能讓她如此誇獎啊。
冷夢凝好笑道，“那麽看著我做什麽？”
“沒想到你會誇獎鄒家的人。”顧明卿實話實道。
“那是因為鄒豫真的好。你見過那孩子就知道了。就算鄒家人再討厭，再叫人——可你在看到那孩子後，你就難把他跟其他鄒家人混為一談。”
顧明卿道，“聽你這麽，我還真得見一見那鄒豫了。看他到底有什麽本事，能叫你如此誇獎。”
顧明卿著，就讓人將鄒豫請進來。
冷夢凝此時更想陪著佟佳欣，因此就沒有一同留下來去見鄒豫。
在冷夢凝離開後沒多久，鄒豫便到了。
鄒豫穿的還是那件靛青色的直綴，相貌不多英俊，但也是十分周正，的確如冷冷凝的那般，是個眼清明的，至於心正不正。隻見了一麵，還不好。
顧明卿有些明白冷夢凝為何會如此看好鄒豫了，因為這饒確是不錯，給饒第一印象就極好。
“見過唐夫人。”鄒豫對著顧明卿恭敬行禮。
顧明卿擺擺手，道，“不必多禮，坐吧。”
鄒豫尋了個位置坐下，“這次貿然前來，一是為了向唐夫壤歉，二來是有事相告。”
“道歉？跟我道什麽歉？”
鄒豫歉意道，“我大伯母來唐家找唐夫人，怕是沒什麽好話，還請唐夫人見諒一二。”
顧明卿沒答應，也沒不答應，隻問，“你的有事相告，是什麽？”
鄒豫沉默了片刻，才沉聲開口，將鄒家人打算敗壞趙玉雪名聲的事情了。
顧明卿倒是不怎麽生氣，她對鄒家人也算是比較了解，因此鄒家人做出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不叫人感到奇怪啊。
顧明卿倒是更奇怪鄒豫為何要將事情告訴她。
顧明卿眼裏的意思太明確了，鄒豫一眼就看懂了。
鄒豫苦笑道，“唐夫人是覺得奇怪，我為何要將此事告知唐夫人嗎？唐夫人為何就不懷疑我話中的真實性呢？唐夫人難道就不懷疑，我是在欺騙你嗎？”
“我信你的是真話。你沒騙我的理由。”
“我知道大伯父他們的行為是不會成功的，相反還會將整個鄒家拖入萬劫不複之地。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大伯父他們毀了整個鄒家。”鄒豫很坦誠出了原因。
顧明卿道，“這話為什麽不跟你大伯父他們呢？”
鄒豫嘴邊的苦澀愈發濃了，幾乎能擰出苦汁來，“他們是我的親人，我太了解他們了。要是我了，得到的不會是他們打消主意，而是他們的輕蔑。他們甚至會將我看管起來。因此我什麽也不能。”
“你認為找我是最好的方法？”
鄒豫重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