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郝清揚大清晨被旁吱呀一聲響驚起來,她轉頭翻身看到陳曉菲從外面進來坐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大早上幹嘛啊?」
「我……對不起清揚姐……我去上廁所,憋不住了……」陳曉菲臉上劃過一絲慌張,她飛快地翻身上床蒙上被子。
郝清揚在心裡罵了她一句翻身接著睡,結果房門就被踹開了。
易周頭髮上還嘀嗒著水,郝清揚覺得她現在的臉色比以往都要白,跟女鬼一樣。
她的眼珠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定在陳曉菲身上:「拿出來。」
陳曉菲碰了她的眼神,抖了個激靈:「什麼……什麼東西……」
「我放在衣服上的墜子,」她逼近陳曉菲,冷笑:「我洗完澡它就不見了。」
郝清揚看陳曉菲的眼神變了,心有譏諷地不做聲閑看。
易周伸手:「給我。」
陳曉菲揪著被子:「我……不知道……沒拿……」
易周一把揪住她的領口,陳曉菲不知道易周怎麼力氣那麼大,也沒想她會動手,身子一下脫離床板的感覺嚇得她尖叫一聲。
「易周!」蔣越一隻手擒住了她的腕子:「你就沒一會消停的。」
她的手還緊緊抓著陳曉菲的領子。
蔣越說:「你先放開她。」
易周轉頭冷冷看著他,蔣越的眼睛黑甸甸的:「你先放開。」
她鬆手了,陳曉菲連忙用被子裹著自己。
蔣越:「怎麼回事?」
郝清揚尖著嗓子:「唉,你又不是沒看見,睡得好好的,她就衝進來非說曉菲偷了她的東西,還要動手,」郝清揚給陳曉菲一使眼神:「怎麼可能是咱拿的是不?太過分了。」
易周轉頭盯著她,看得郝清揚心裡發虛:「你還瞪我!」
蔣越說:「易周你說陳曉菲拿的,你有沒有證據?」
「沒有。」
「那你憑什麼污衊她,甚至想動手?」
「憑什麼?憑感覺。」她嘲。
蔣越僵了一下,沉著氣跟她說話:「可能是掉在哪個地方了,你先回你屋子,我肯定給你找著。」
易周看著他,眼裡帶著審視,蔣越眸光不動,與她對視。
易周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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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周回屋,倚坐在摩托車上,抽了一根煙點上。
以前時琛發現她染了抽煙的毛病,跟她好一通發火,之後她戒了一次,又重新拾起來了,煙癮是越來越大了。
手裡的一支煙燃到一半的功夫,蔣越出現在門口。
「給你。」他扔了過來,易周穩穩接住了。
是她的那條墜子。
蔣越說:「我在洗澡間外面的竹簍後面找著的。」
沉默。
易周把玩著那條墜子,低聲說:「蔣越,這是我給你面子。」
她的聲音低到聽不出一點情緒波動。
蔣越似乎理解了一點點眼前這個女人。
就那麼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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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周睡了個昏天黑地,夢中依舊時時出現時琛那張臉。
陰魂不散。
她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全身骨頭睡得鬆散了,以至於有人進來的時候她都懶得起來。
窩在睡袋裡,微微眯著眼看著來人。
逐漸看清那個人,蠻板實的身材,劉海遮著眼,手裡抱著個東西,怯生生的。
不是蔣越,易周想。
阿龍叫了她一聲:「易周姐。」
「嗯。」易周從睡袋爬出來,肩帶滑下來,圓潤的肩頭和凸起的蝴蝶骨,裸露在外面。
阿龍紅著臉偏過頭:「易周姐,前天你把相機落下了,我要上班了順道給你送回來。」
放下相機他就想走。
「等等。」易周不疾不徐地套好外套:「我跟你一起。」
「啊?」阿龍愣了一下,易周從他身邊走過去。
「我餓了。」易周說。
「那條路上有個深夜也出攤的包子鋪。」阿龍說:「不是……姐你到底去幹嘛啊……」
那不是正經人該去的地方,阿龍想說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才不突兀。
蔣越站在門外,手裡攥著個老式手機,手機壞了,打進電話時有時沒有聲音,他琢磨著該換一個了。
蔣越很高,往那一站幾乎抵了半邊門去。
他看著易周從他眼前輕飄飄走過,突然停步,轉頭。
阿龍跟在她後面叫:「姐……你跟著我去幹嘛啊……」
易周對他仰著尖尖的下頜,眼神很妖:「蔣越,走,我帶你嫖妓去。」
阿龍張著嘴巴,一時忘了要說什麼。
朗明夜場所在的那一條街,基本都是一層的矮房子,到了晚上從壓抑的門洞里能看到散發著綠紅色曖昧光線的燈盞,以及燈泡下三兩坐著的衣著暴露的女人。
道路不寬,錯落停著的汽車更把道路壓得閉仄。
街上倚著門牆而立的女人,明明不想,卻硬是三兩結伴,多了便像是自發排成一排,像架子上待客人挑選的貨物。
易周啃著包子認真打量著街上的一人一景。
偶爾有男人從她們眼前過去,站街的女人就抬起頭笑,交談兩句,成了就挽著胳膊進屋子,不成便又低下頭,扣指甲,和邊上的姐妹說說話。
她想起泰國的紅燈區,曼谷三百塊錢玩一次泰國浴,芭提雅的美式gogo吧十塊買杯啤酒看一整夜的舞台成人秀。
被叫做金魚缸的玻璃櫃里坐著的美艷小姐,舞台上現場性愛的裸體舞娘,只著片縷的人妖。
處處是糜爛,極致的放蕩。
可是這裡易周只覺得說不太出來的壓抑。
她悶悶的,抬頭問蔣越:「看上哪個了?」
蔣越慢慢看了一圈,說:「那個不錯。」
易周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是在一麵灰牆的拐角,孤零零站著一個女人。
不如說女孩來得貼切,畫著濃妝,穿著齊腿根的短褲,但確實是個十七八的女孩子。
「發育不怎麼好,」易周說:「沒想到你口味挺偏重的。」
阿龍沒忍住笑了一聲。
蔣越說:「虔信的女人都不會太差。」
易周走過去,才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這女孩背後倚著的牆開了個小窗,裡面就是寺廟,擺著一尊佛像。
土牆縫裡插了三根香,像是剛點上去的樣,裊裊散著薄煙。
女孩看到有人來了,緊張地抬眼看著。
算蔣越歪理對了,這女孩五官挺周正的,再長兩年能不錯,易周想。
她說:「開個價吧,一晚上多少錢。」
女孩小聲說:「我按小時算的。」
易周抽了三張一百的:「夠不夠?」
「夠了。」女孩雙手接過,看了三個人一圈,怯生生地走到蔣越眼前,挽著了他胳膊。
易周眉毛一挑:「鬆手。」
女孩懵懂:「啊……?」易周眼睛冰涼盯著她,她立刻鬆開手低頭站好了。
「我還沒上過的男人輪得著你么?」易周點了一支煙:「我這是給自己掏的錢。」
女孩嚇了一跳:「我……我不知道怎麼跟女人……」
易周手夾著煙:「不用,我就問你點話,你坐實告訴我就行……」
女孩一臉警惕地瞪著易周。
阿龍解釋:「她是報社的……」
「不行……」女孩後退了一步,斷然把錢全塞給易周:「我不要。」
阿龍撓頭:「你別怕,易周姐雖然有時候過分了點,是好人。」
女孩咬牙:「她是好人我才不願意吶……」
女孩牙齒咬著下嘴唇,小胸脯一鼓一鼓的,憋了半天,鼓起勇氣大聲說了一句:「我不需要,別看不起我。」
別看不起我。
說完撒丫子跑了。
那支祭神的焚香還沒燃盡,一閃一閃亮著光。
「現在去哪?」蔣越沒想嘲笑她,只是頭次看她吃了閉門羹還是很新鮮,他轉過頭,裝著查看的樣子:「我覺得那個還不錯,接著去問問?」
易周聽著蔣越跟她吹風涼話,斜眼看著他。
那眼神不像生氣,反而有一絲故意的勾人。
蔣越頓了一下,恢復了平時板正的口氣:「老甘以前從廣州過來,也採訪了這個,等你回去問問他……」
突然阿龍手機鈴聲打斷了蔣越說話,阿龍翻蓋接聽了,一會兒臉色變了,他轉頭著急道:「越哥,清揚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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