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一輛開了八年的破車
大多數男人心裡,都有一個關於代步工具的目標和理想。有奧拓時,就夢想奧迪了,有奧迪時,目標換成了布加迪,有了布加迪,目標可能換成灣流飛機。
姜鶴考到駕照那年只有二十二歲,但如今的他仍然沒有一輛屬於自己的車。這不科學,也過於殘忍。
劉安然卻擁有對機械的天然恐懼,車不在她的夢想之列。但她理解姜鶴,如果他有能力買車,她絕不反對。
姜鶴平均下來一個月不到四千的收入,讓這個夢想就像人類離那美剋星一樣遙遠。
當劉安然回家時,姜鶴的興奮卻絲毫不能感染到她。因為那輛車並不是別人白送的,那人說,讓姜鶴幫他當一次擔保人,向另一個人借款三十萬,成了,就把自己那輛了八年的POLO送給他。
先不說一輛開了八年的POLO是否有資格作為禮物送人,姜鶴一無所有,憑什麼替人作擔保?
姜鶴卻說,他雖窮,江湖地位卻是至尊,更有刀劈不斷的公信力。雙方都是他的好哥們兒,對他無比信任。
送車的事,他不奢望,但是朋友這個忙,他一定要幫。
劉安然堅決不同意。作擔保是要白紙黑字簽字的,如果有一方跑路,那麼欠下三十萬的就是姜鶴本人。
而且,她真的覺得要別人一輛開了八年的破車十分丟人。
姜鶴也生氣了,一口咬定,她不同意就是看不起他的朋友,也看不起他本人。再說開了八年的車怎麼就破了?姜鶴說,有些女人交了八十個男朋友也不認為自己是破鞋。
劉安然為了這句話摔門而去,在心裡發誓,這次姜鶴用八人大轎也抬她不回來了。
姜鶴的電話卻追過來,憤怒地叫囂,你發什麼脾氣,我說有些女人又沒有說你!你心虛個什麼勁!
劉安然掛斷電話,在華燈初上的街道上淚雨磅沱。她再一次給寧春來打電話,一開口就是,對不起春來,我確實嫁了個爛人。
寧春來氣急敗壞地命令她在原地等待,她十五分鐘后就過來。
但十五分鐘后,寧春來和古立開車趕到時,劉安然已經不見了,打她電話,卻一直無法接通。
此時他們並不知道,劉安然的手機其實近在咫尺,就泡在離他們不足兩米遠的下水道地溝里。
姜鶴趕在寧春來之前,像救火車一般衝到劉安然面前,篤定地命令道,跟我回去。
姜鶴說,以後不許再離家出走。你生氣時哪怕給我一板磚呢,也比離家出走解氣吧!
劉安然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轉身就走。姜鶴伸手去拉,劉安然毫不猶豫地大喊,抓流氓!
很快有正義群眾圍過來。劉安然看著姜鶴,厲聲喝道,臭流氓,還不放手!
姜鶴瞪了她片刻,竟湊上來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得意洋洋地說,我就流氓了怎麼的?
圍觀群眾疑惑了,開始有人起鬨。
劉安然惡向膽邊生,這個男人總是惹她暴怒讓她絕望又撒潑耍賴令她無可奈何,今天非給他一個教訓不可。
於是她尖叫一聲,退開半步大喊,我不認識你,你幹什麼呀!
姜鶴一愣。
劉安然繼續大喊,我不認識他,你們誰幫我報警呀!
正義的群眾果斷地騷動起來,有人拿起電話,有人沖著姜鶴指指點點,光天化日的你想幹什麼?快放開人家!
姜鶴不屑地笑了,索性伸手抱住劉安然的腰,說,管你們屁事!我就跟她耍流氓了,有種打我呀!
話還沒說完,他的屁股就挨了一腳,回頭一看,一個好漢怒目圓睜,臭流氓,當街調戲婦女,你以為我不敢打你!
眼看有人動手了,另外幾個閑漢也圍了上來,一人一拳一腳,在姜鶴還沒反應過來時,已被踹倒在地。
劉安然嚇呆了,趕緊喊,別打,別打,他是我老公……
但她澄清的聲音已被群眾的憤怒淹沒,更多的人圍過來暴打姜鶴。劉安然試圖將這些人推開,有人卻連她一起推搡,混亂中她聽見兩個小青年邊打邊說,打死這倆當街秀恩愛消遣大伙兒的傻逼……
這個年代,倆口子在街上吵個架都得拿準火候,搞不好就虐了單身狗,犯了眾怒也是活該。
撕扯與掙扎中,劉安然的手機被人一掌拍飛,飛進了下水道,而姜鶴身上臉上挨了無數拳,來不及委屈,甚至來不及憤怒,他用胳膊護住劉安然,拚命沖開或裝糊塗或真糊塗的群眾,奪路狂奔而去。
這天寧春來和古立是在醫院找到的劉安然,此時她和姜鶴兩個人噪眉搭眼地坐在包紮室門外的長椅上,姜鶴額頭上貼著紗布,嘴角破了皮,腫了半邊臉。無論劉安然如何道歉,他都扭著脖子不答理。
直到劉安然說,你愛給誰擔保給誰但保,我不管你了還不行嗎?
姜鶴這才轉怒為喜,他轉過臉來,鄭重地對劉安然說,幫我拍張照片。
劉安然懵了,問,現在?可是你的臉……
姜鶴說,就要紀錄下這張臉,然後把照片印在車子座套上,每次開車就能提醒我,這辛苦的婚姻是怎麼維持的。
寧春來和古立就在這時走過來,然後寧春來說,等你先把車子拿到手再說吧!
姜鶴毫不理會寧春來的譏諷,他的眼睛只盯著劉安然,觀察她有沒有露出和寧春來一樣的表情。劉安然便在他懷裡沖著寧春來傻笑。
看著這一對活寶,寧春來嘆了口氣。
回家的路上,寧春來問古立,你覺得安然的婚姻幸福嗎?
古立說,這是她的事,別人沒有發言權。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冷漠?寧春來抗議。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八卦?古立說。
寧春來投降,古立還是古立,堅決不八卦任何人,哪怕是出自關心。
就連他的父親古承風,也沒他這麼有原則。因為古承風曾經遮遮掩掩問過寧春來,牛小潭真的得癌症了嗎?
得到肯定答覆后,古承風沉默,半晌后他說,你們住得近,適當照看一下也好。
然後,寧春來忍了忍,沒有將古立即將面臨五十萬違約金的賠償,而牛小潭願意提供幫助的事告訴公公。
她也不知不覺被古立的處事方式感染,有些事能不讓公公知道,就不讓公公知道,因為知道了也與事無補,反而添了他的壓力和抱怨。
之前試圖與公公坦承相待,逼迫他理解和接受所有的事,是她錯了。在這一點上古立才是對的,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父親。
就在這一晚,寧春來將牛小潭的打算告訴了古立。牛小潭本來逼著她保密,讓她說這錢是寧春來從娘家湊的。
但寧春來保不了這個密,因為她家什麼情況古立太清楚了。而且她覺得儘管牛小潭因為勞力士的事略有傷心,但不妨再嘗試一次打開古立的心結。
古立聽完,仍然平穩地開著車,沒有說話。
寧春來緊張地等待著他的反應,但直到車子駛進小區地庫,古立都沒有任何錶示。
寧春來忍不住問,你是怎麼打算的?
古立這才一字一頓地說,不用她的錢。
然後他大踏步走向電梯,寧春來愣了片刻,只得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