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十九

  我跟強子跑了不知道有多長時間,也不知道跑了有多遠。總之是跑到了我們唯一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的地步。才癱坐在路邊停了下來。而我的淚水還是依然止不住了流著。


  原本沒有像我一樣哭泣的強子此時在我身邊也是哭的更加厲害。抽泣個不停。


  我就摟過他的肩膀,使勁的捏住他,晃了晃他。原本是想安慰他。可是我的狀態也安慰不了別人了。自己明明哭的也很厲害。


  時間畢竟不等人,哭到幾乎也累了。我也無心再沉醉在心痛的情緒里。因為我想起了清理計劃的存在。明天來臨之前,我們是無論如何都要逃到李福所說的那個清理計劃的範圍之外的。


  我拉起強子,拍了拍他,然後說:「我們得走了。」


  強子這才用胳膊擦了擦眼淚,勉強的振作了起來。


  我跟強子就徒步走了起來。我們所在的位置是一條小路,談不上偏僻但是卻也沒什麼建築在四周。也感覺不到前方有什麼,是哪裡。只能通過太陽的方向辨別了東南西北,然後蒙著向北的方向前進。總之只要我們不往回走,我們總是在通往清理計劃區域之外的地方靠近就對了。


  前幾天我們這個小隊伍其實已經走了足夠遠的距離。我想那個清理計劃外的區域應該離我們也不會很遠。


  然而我們就這麼徒步的走著一天的時間未必能夠走多遠。何況我們兩個是又困又累。我只是在四處張望,期望能讓我們遇到一個交通工具。


  強子默默的跟在我的後面,路上也沒再說一句話。只是低頭默默的跟著走。


  我們走了大概一個小時左右,總算讓我們走到了有建築的地方。雖然建築不是很多,但零零散散的還是有一些人家和店面之類的建築。


  我就走進一個狼藉的小商店裡,拿了些水跟吃的。然後出來繼續趕路。路邊上有幾輛小三輪的車,但也都是東倒西翻的壞掉了。


  我和強子扶正了一輛小車,研究了半天卻怎麼也發動不了那輛車。後來發現是沒有油了,也就放棄了。


  繼續徒步走了一個多小時。我們眼前的建築物體就越來越多,我們又到了一個城市容貌的地方。


  這裡的車輛很多,我找到了一個停在路邊的車。裡面此時血跡斑斑。空蕩蕩的沒有人。只是車鑰匙還插在車上面。我試著擰了擰,車輛還真的發動了。


  「上車!」我沖著強子一招手說。


  強子在後面累的慢慢悠悠的走過來,坐到了車裡副駕駛的位置。


  我關上車門發動了車輛,開始行駛了起來。沿著公路一直向東北面的方向前進。


  車裡的氣氛很安靜,強子一直也沒發出過什麼聲音。起初我掃了他幾眼,他只是低著頭坐在車上。我以為他一方面是失去了這麼多夥伴失落,另一方面應該是太累太困了所以睡著了。


  當我又掃了他一眼的時候,卻又讓我的心情跌倒了谷底。


  「小寶這傢伙也不知道逃沒逃出來。嗨。也別瞎操心。那小子命大著呢。肯定是跟老侯他們從另一條路也正往這邊趕呢。他不會不管你的,那小子這輩子最好的哥們估計也就是你了。拋棄誰他也不會拋棄你的。」我就這麼說著,寬慰著強子的心情。然而心卻再次又像被刀扎了一樣的痛。因為我的這些話恐怕只是在跟我自己說。


  強子這孩子在旁邊一直的安靜,並不是失落,更不是在睡覺,而是在變異。他的臉上幾乎已經沒有了血色,而是漸漸的呈現出灰紫的狀態。眼睛瞪得老大,盯著眼前的事物。似乎他已經沒有了思想能力,身體微微有些抽搐,嘴裡漸漸的開始發出細微的怪聲。


  我趕緊一腳踩住了剎車,把車子停了下來。


  就那麼獃獃的望著弱小的強子,他那麼小的身軀就那樣的坐在那裡做著最後的抵抗。然而此時我卻無能為力,不知道該做什麼,也做不了什麼。


  我能做的也就只是含著眼淚,在這個孩子還沒徹底變異之前把他弄出車裡,好讓我自己還能繼續的活下去。


  我把強子攙扶出了車裡,把他放在了路邊,坐在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地方。他背靠著一輛車。此時陽光正向他照來。使得他更加的虛弱。身體似乎是越來越熱。他的抽搐與嘴裡的怪聲越來越大。此時我才觀察到他的褲腿裡面,後退有被殭屍咬傷的痕迹。我就帶著淚水慢慢的放開了他。


  「強子。哥走了。奧。」我只能用祈求原諒的口吻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然後上車再次發動了車輛離開了。


  通過後視鏡,我看到強子癱坐在那裡的身影,低著頭抽搐著,然後倒在了地上,開始掙扎了起來。身體開始冒出白色的煙氣。


  我咬著牙把視線從後視鏡里挪了出來,繼續看著前面的路認真的開車。雖然視線是模糊的。


  心有些累了,短短的時間裡,我似乎經歷了原本可能用一輩子才能經歷的聚散離合。太多太多的人就這麼從我的眼前一個個的消失。


  我想停下來歇歇,好好的睡上一覺。不去思考任何事情,不去記住任何傷痛。就那麼停在沒有人的大馬路上,躺在車裡對著太陽睡上一覺。


  然而我知道時間不等人,它不允許我停下來。我必須要去面對前方仍然存在的各種可能性。可是我的眼皮卻似乎不聽使喚一般的總是自己合攏。我使勁的搖晃著腦袋,卻也控制不了它固執的想要合在一起。


  眼前突然出現的另一輛車讓我措手不及。直接撞了上去。然後我就真的長睡了一覺。


  再次昏昏沉沉的醒來的時候,我彷彿聽到了強子跟小寶在耳旁嬉笑打鬧的聲音。但當我徹底睜開眼睛看清楚的時候,才發現那並不是強子和小寶。而是倆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他們在玩弄著手中的汽車玩具彼此玩耍著。


  車輛搖搖晃晃的開著。我是在一個大型的集裝箱式卡車的後面。箱門開著,有陽光從外面照射進來。


  我周邊坐著許多陌生和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是那個千金小姐一般性格的玥怡,沒想到她還堅強的活著。


  另外還有小欣欣的母親,李夢瑤。然而此時她一臉的悲傷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身邊卻不見她女兒小欣欣的存在。


  其他的人就是一些陌生的人。也許在那個殭屍的臨時巢穴里我們都在一起,但是我也記不清他們的臉,更不認識他們。


  我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因為有些疼痛感。但是似乎並沒有流血,只是青腫了而已。緩了緩神我坐了起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太陽雖然還在,但是那色溫明顯已經預示著它再有一個小時左右就會消失。


  玥怡看了看我,表示關心。但是卻也沒說什麼話。


  「這是去哪?」我就問她。因為我想起那個清理計劃的存在。


  玥怡搖了搖頭,微弱的說:「說是去封鎖區外。老侯他們在開車。」


  我的心情似乎像是舒了口氣,心中微微的能有那麼一絲喜悅和安慰。原來是老侯他們碰到了我。既然是他們在帶路,我也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於是我就沒再說話,低著頭坐在了那裡,又閉目養了會兒神。


  車一直開著,我就那麼迷迷糊糊的似睡似不睡的閉著眼睛坐在車上。再睜開的時候,是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天就已經黑了。


  外面車門聲,和那幾個熟悉的男人老侯、寧宇、李福以及小寶的聲音。


  「怎麼了?」寧宇在問。


  「沒油了。搞點油再走。」老侯回答他說。


  然後是李福的聲音。「這他媽天黑的這麼快。不宜久留,麻利點。小寶,你跟我到那邊去。」


  我這才站起身來,跳下車去幫他們的忙。


  「哥,你醒啦?沒事吧?」小寶看到我關心的問。


  我搖了搖頭,微笑了一下。


  「好了,都別愣著了。」老侯遞過了幾個容器和管子給我們。


  「那你們兩個一起吧。我自己到那邊去看看。」李福就對我跟小寶說。然後走開了。


  我就跟小寶拿著東西向後面有停在路邊的汽車的地方走了過去。小寶拿著手電筒照著亮走在前面。


  後面寧宇對著車裡面喊著:「來來,車裡面能幫忙的都下車,去找點油什麼的回來。」


  我跟小寶就在附近的一些車裡慢慢的收集著汽油。因為有的車已經沒有油了,有的車是已經燃燒過的壞車。所以,半天也才就收集了大可樂瓶子的一半。


  該來的還是來了,我就一直在怕小寶談起強子的事情。然而他還是談了起來。


  「也不知道強子那傢伙在哪呢。瞎他媽跑。哎?哥,最後你們兩個沒在一起啊?我看到他跟你們一起跑出去的啊。」小寶一邊檢查著一輛車的郵箱,一邊問我。


  他這話問的我有些愣,從見到他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思考強子的事該怎麼對他說,該不該對他說。


  「啊,跑散了。」最後我的嘴裡還是給出了這樣的答案。


  雖然我們這些人都是一樣,在最近都是經歷過無數痛處的人。但也不至於把心痛視為習以為然的事。所以,我決定讓小寶的世界里繼續保有希望的念頭。而不是徹底的破碎。況且後來仔細想了想,如果當時把強子的事告訴他,他會因為這件事內疚到死。因為原本去樓里打電話的是強子,是他攔住了強子,選擇自己去冒險。原本是選擇自己承擔風險,卻不料哥們的命還是沒能因為他的冒險而保住。


  「那小子跑的快著呢。放心吧。」小寶還反過頭來安慰起了我。然後他跟我講述著他去樓里打電話的情景:「我一進那個樓里,那電話早就壞了,根本撥不了。我就繞著樓里轉,想找別的電話。然後就跟老侯他們碰上了。他們正在猶豫要不要拆了那個大帳篷呢,後來還是給它拆了。哈哈,過癮。曬死那幫王八蛋。」


  我也就沒再說話。我們兩個收集了一瓶半的汽油。覺得不能再往遠處走了。就掉頭返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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