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任性的袁術
壽春城。
仲氏朝堂上。
「劉勛豎子誤朕!」
「劉景升這老兒不好好守你的荊州,來朕的揚州作甚?!」
「還有劉琦這稚子小兒!總有一日,朕要將他們剝皮抽筋!」
袁術身著飾有『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的黑黃色冕服,頭戴冕旒冠暴跳如雷,破口大罵!
一眾文武分列左右,低眉頷首沉默寡言。
荊州出兵,廬江失守,對形勢已經相當不利的仲氏無疑是雪上加霜。
你想將那二人剝皮抽筋的希望恐怕是不可能了,人家把你剝皮抽筋倒是還有可能。
「張勳,可否派人把紀靈追回來,劉景升這老兒出兵,這是抄了朕的後路啊!」
終於罵累了的袁術坐回到主位上,問向堂下。
事到如今,他就是傻子也明白,荊州軍能不聲不響來到九江郡,劉勛必然投靠了荊州。
他和劉勛約定夾擊孫策,也無非是為荊州做嫁衣而已。
「回陛下,紀靈率軍前往丹陽已近半月,壽春城外早有曹軍斥候游曳,派人過少必被曹軍所阻,若派人過多,城內馬匹唯恐不足……」
張勳拱手上前,愁眉不展道。
「好吧。」
袁術無奈點頭,看向另一人:「閻卿,朕悔不該聽你之言,你可有奇計退敵?」
他也知道,城內僅剩的千餘騎是他最後的退路,再派出去萬一沒追回紀靈,自己可就只能等死了。
「主公,象早已說過,漢室雖微,可未有暴虐,稱帝只會引來諸侯攻伐,如今孫策、劉勛叛離……」
閻象出列。
話到一半,就被話語聲打斷。
「好了,朕問你可有退敵之策,此時說這些又有何用?」
袁術不耐煩看著閻象,眉宇大皺。
「橋蕤兵敗被俘,雷簿率部奔逃,曹操若與孫策合力,壽春旦無倖存之理,然主公卻得以避難淮南,巧施離間,引呂布伐劉備,曹操救之,呂曹二人反目,我軍這才可獨戰江東,贏得喘息之機,主公可知何故?」
閻象好似絲毫沒有察覺袁術的不悅,不卑不亢道。
「何故?」
袁術只得耐下性子,出言再問。
眼前這人雖然又臭又硬、說話也有不敬,還接揭他短,但對自己忠心耿耿他還是知道的。
此刻還指望他退敵呢。
「孫曹二人皆不願與主公搏命,讓另一人佔得先機,當下與此情大為相同……」
「閻卿是說我……咳,朕!」
袁術大喜過望,欣喜起身,輕咳一聲掩飾失言復又坐下道:「朕鴻運齊天無需避禍,可等劉曹孫三賊自相攻伐?」
「非也,象還未說完,今時與彼日雖有相同之處,卻又大為不同,曹操不攻主公,有徐州之地可占;孫策不伐主公,有揚州四郡可平,可劉琦呢?」
閻象抬頭看著面色已然不悅的袁術道:「荊州以『討賊』之名而來,揚徐二州卻已被瓜分殆盡,劉琦十數萬大軍出荊州會甘心獨佔廬江而去否?不會!荊州軍必會攻城!」
這一番自問自答下來,仲氏百官頭低的更低了,深怕被坐上那位看到自己臉上的懼色。
城中雖還有兩萬兵馬,可荊州軍可是號稱十五萬,或許多有不實,可半數應該是有的,若加上劉勛的廬江降卒,起碼十萬打底……
他們可是實打實的要攻城,不是曹操孫策之流虛張聲勢。
「他劉琦就不怕曹操、孫策攻他後路?」
袁術忍住大起大落即將爆發的怒意憤然開口。
「怕,自然是怕的,所以他讓劉勛回了話,出兵配合主公攻伐孫策,曹操又被主公盟友呂布牽制在下邳城,如此這般,他就不怕了。」
閻象不急不徐。
「嘭!」
桌案上裝著玉璽的盒子晃了晃。
「豎子小兒!朕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發兵!發兵!朕要先滅了這小兒!」
袁術擊案起身,暴跳如雷,眼睛死死瞪著眾臣:「噗~」
一口鮮血噴出,身體搖搖欲墜。
「主公!」
「陛下!」
「陛下!」
閻象一聲急呼,正欲上前扶住袁術,卻見兩道身影比他更快。
正是袁術的從弟袁胤和女婿黃猗,兩人急忙扶袁術坐下,平復著胸口。
「朕無恙!只是氣急而已。」
袁術拿袖口胡亂擦拭了兩把嘴角,便揮退了弟弟和女婿,看向眾臣:「今日就退了吧,明日再議。」
說罷,便大步往後堂走去。
「恭送陛下。」
群臣行禮告退,沒有任何意外。
畢竟隨性上下朝已不是這位陛下第一次做這等事了。
閻象默默走出殿外,抬頭望天。
萬里無雲,冬日明媚,而他的心頭卻分外沉重。
作為最早跟隨袁術的那批人,這位主公對他是有知遇之恩的。
他深知這位主公性格乖張、玩世不恭,但絕不會無頭無尾。
今日這麼匆忙離去,只能說明剛才的咳血遠比他們看到的嚴重。
可他又不得不說!
如今局勢已然嚴峻如斯,若他再報喜不報憂,那就只能萬劫不復。
他也只能嘆一句,劉琦挑了個好時候啊!
「閻君,閻君,陛下請你過去。」
一名宦官匆匆而至,氣喘吁吁道。
「可還有他人?」
「回閻君,並無。」
閻象點點頭,跟隨小官宦來到後殿。
寢宮之中。
他看到了半靠在床上艱難的取茶杯的袁術,旁邊卻無一人照料。
「主公,為何不叫醫匠?!」
閻象慌忙向前,替袁術取過茶碗。
「就叫了你來,朕不想讓人看到朕此刻的醜態。」
袁術接過茶杯,拉著閻象的手認真道:「主簿,滿朝文武就你一個敢跟朕將真話,朕悔不該不聽你之言,才落得今日之下場,你說,如今朕該如何是好?」
「陛下,為今之計,只有向北入豫州向大將軍求救,讓出壽春引曹操與劉琦相攻。」
閻象眼中含淚,沉聲出口。
「向那家奴求救?!」
袁術眼一瞪,隨即露出一絲自嘲苦笑:「吾平日多以家奴稱呼於他,只怕他不肯相救啊。」
「會的,主公手中有玉璽,只要將玉璽獻給大將軍,他必會接納主公。」
閻象肯定道。
「嗯,有理。」
袁術微微點頭,再問道:「主簿何以斷定吾棄壽春,曹操必與劉琦為敵?」
從兄袁紹對玉璽的渴望,可是在虎牢關討董卓時就有了,只是陰差陽錯這玉璽才落到他手裡而已。
他一萬個相信自己這位從兄擋不住玉璽的誘惑。
「呂布,有勇無謀反覆無常之小人耳,能擋住曹孟德多久?」
閻象不屑望了一眼窗外,接著道:「主公,壽春城內財物糧草尚且充裕,我軍撤離必不能全部帶走,曹孟德絕不會看到壽春城不廢一兵一卒落入劉琦之手。」
「可吾若棄守壽春,紀靈還有那三萬大軍……」
袁術似是意動遲疑道。
「後路已斷,紀靈將軍恐怕回不來了。」
閻象嘆了口氣。
廬江被荊州所佔那刻起,奔赴丹陽的紀靈大軍便已然是棄卒。
壽春自顧不暇,哪還有多餘的兵卒給他們運送軍糧。
「我的三萬大軍啊!」
袁術也不禁一陣肉疼。
「主公,象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
閻象遲疑片刻抬頭。
「主簿有何計?快快道來!」
袁術眼神微亮。
「主公可讓紀靈降於孫策,如今荊州勢大,孫策恐難以抵擋,主公若留命讓紀靈降於孫策,孫策便有餘力拖住劉琦一陣,主公可從容而撤。
二來孫策軍中多出三萬張嘴來,縱然能勝,也無法追擊主公。」
閻象拱手抱拳。
「好!此計甚妙!」
袁術大笑:「不過吾不會讓紀靈降於孫策,只會讓他降於劉琦!」
「主公這是何意?」
閻象不解。
讓紀靈降於劉琦只會壯大荊州,孫策只會更快被滅。
「劉景升那老兒與我為敵久矣,他斷了朕後路,朕恨歸恨,卻無話可說;可那孫伯符,朕本欲委以重任,他卻舉族叛朕,朕恨之入骨!」
袁術咬牙切齒道:「閻卿,傳令,棄守壽春,讓紀靈歸順劉琦,讓他滅了孫策這廝最好!」
閻象想了想,拱手應道:「唯。」
主公任性的毛病又犯了。
不過這次。
他懶得阻止。
現在他們只想活著去到冀州境內,江淮之地孫策和劉琦孰勝孰負,又與他們有什麼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