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僧不僧,道不道
第419章
一道人影飛撲而來,生生橫擱在明帝與鐵槍之間。
在關鍵時候,劉阿吉爆發了體內最後力量,擋住了林少羽的絕命一槍。
隨之的心臟被鐵槍洞穿,一張臉由白轉紅,噗地噴出一口血,一命嗚呼。
林少羽怔了怔,但明帝的反應比他更快。明帝恍若沒有看見劉阿吉的屍體,右手抬槍,扎向林少羽。
這種反應,當真不是林少羽能有的。等他醒悟過來,鐵槍已穿過他的肩膀。隨之,林少羽拔出鐵槍,向明帝扎來。
明帝退,一退再退,直到退無可退,面前是林少羽血紅的槍鋒。
臨事方知一死難,明帝眼底閃過一抹懼意,不,自己還沒有輸,自己還有援手。
林少羽似乎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嘴角浮現一抹冰冷的笑。
「你等的人不會來了。」
隨即,手中的鐵槍決絕紮下。
皇宮外,浮雲寺。
一人推開寺門,快步而出,他一躍攀上屋頂,疾步而行,各處宮牆下都有爭鬥,但他視若無睹,直撲金殿而來。
忽地,前方屋頂上出現兩個人影,一老一少,少年手中舉著一個白幡,上書四個大字。
『看破人間』
老僧的腳步停住,雙方隔著二十步對視。周圍繁雜聲響,廝殺、慘叫、長空赫赫風聲好像都已被隔開,這大殿屋頂,只有三個人。
半晌,老僧雙手合十,微微垂首。
「師兄。」
老道手捻鬍鬚,輕輕點頭。
「師弟。」
一僧一道,都是年邁蒼蒼,卻以師兄弟相稱。這令旁觀這一幕的小道士大呼不可思議。
青葉佛孟知了,浮雲寺主持,在長安城有活佛之稱。人贊他精通佛理,口綻金花,每次開壇講佛時,浮雲寺總是擠滿了人。
雲遊道人郭煩人,號北斗先生,舉著『看破人間』的牌子,十分猖狂欠揍。但在如今的正義教,他是當之無愧的第一軍師,而在正義教信徒眼中,他簡直就是活神仙降世。
但事實上,孟知了並不是和尚,郭煩人也並非道士,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們都有另外的身份。
郭煩人,出身江南,是帝國立國以來,第七位狀元,曾官拜帝國太學教授。三十年前,與戎族簽訂喪權辱國合約的那一次,便是他親自主持的和談會議。也因為那次的事情,郭煩人被整個帝國戳脊梁骨,背了太多罵名,於是辭官不做,選擇浪跡江湖。
孟知了,青州人士,出身青州孟家,而孟家是跟著帝國開國之君一起打江山的人物。剛出生,孟知了身上便背著爵位,在很年輕時,世上紅塵滾滾,他便都享受過。
二人一個寒門貴子,一個風流公子,看似兩條路上的人,但卻有一個共同的老師:大儒伯陽子。
二人學禮義廉恥,詩書樂經,從儒家的無上經典中,一個悟出了佛理,一個悟出了道法,然後走上了截然不同的兩條路。
恰又在今日重逢。
二人相隔二十步而立,目光是同樣的平靜,但身上卻流露出罕見的銳氣。老人在年輕人面前總會有些嫉妒的情緒,也只有在同齡人前才會找回些自信。
大家都是老狐狸,互相都知道彼此的底細,誰也不用去裝大尾巴狼。
遠處的打鬥聲傳到這裡,孟知了內心不像外表一樣平靜,自己此刻趕過去,還有可能挽回局勢,時間拖得越久,對己方越是不利。
「師兄,可否讓一讓?」
「師弟,可否留步。」
孟知了的呼吸變得越來越緩,最後甚至接近消失。無非就是打一場而已,打得過對方才能通過這裡。
「師兄,請了。」
「了兒。」
郭煩人攤開手,一柄劍遞到他掌心。他摘掉劍鞘,鋒刃擱在面前。
青葉佛悍然出手,摘下身上的袈裟當武器,直如棍,曲如勾,能甩能抽,一塊袈裟在他手中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郭煩人以劍相格,連續數招,安邦、定國、引山河!
他防得滴水不漏,青葉佛找不到破綻。紅塵了獃獃的看著這一幕,有些失神。與師父相處太久,平常並未見過他出手,以為他只會坑蒙拐騙,卻不知他還有如此犀利的劍法。
「浩然劍!」青葉佛冷笑:「引賊入京,以亂天下,你還有資格用浩然正氣劍么?」
「帝國氣數已盡,凡事不破不立,我問心無愧,還能養我浩然正氣。」
「這浩然正氣,需要太多血來養了。」
隨著一聲尖喝,青葉佛再次出手,袈裟捲成一條布棍,向郭煩人拍來。
知止、修身、己所不欲、逝者如斯、當頭棒喝……
儒家三十六棍,棍棍誅心,打的就是天下不聽話的人。
二人一個和尚一個道士,一個用劍,一個用棍,但事實上,卻是師出同門,劍法棍法裡面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師弟何必執迷不悟,定要做帝國的孤臣逆子。」
「你有你浩然正氣,但我雖千萬人吾往矣。」
這個時代的儒家還不想程大雷所了解的那樣死氣沉沉,『他』還很年輕,充滿改變天下的銳氣。
「帝國這口大船已無可救藥,聰明人早已下船。」郭煩人刺出一劍,這是浩然劍中最普通的一式:橫平豎直。
「師兄忘了,我從來算不上聰明,要做這帝國的傻瓜。」孟知了手中的袈裟轉個圈,是三十六棍的基礎招式:捺如刀。
橫平豎直,是寫字的開始,一撇一捺是做人的開始。
二人的本事都到返璞歸真的境地,招式越來越簡練,威力卻越來越強。
「但已晚了。」
郭煩人爆喝,劍鋒忽然變得犀利起來,浩然正氣劍中的殺招。
引山河。
孟知了突然變招,是佛門武學中的菩薩低眉。
不怕金剛怒目,只怕菩薩低眉,菩薩低眉是收起慈悲,殺機已動。
郭煩人沒有算到他的突然變招,猛醒悟過來,孟知了已欺近身邊,布棍甩在他胸口。
君子可以欺以方。
郭煩人哇呀吐出一口黑血,一張臉由白磚紅,由紅變青。
他抬起頭:「師弟……」
「我贏了。」
「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