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心如枯槁的靈魂
現如今的羊城,已經入秋了,而這個島上氣候還是如同夏天一樣炎熱。
頭頂的太陽金光耀眼,陽光對皮膚還很有滲透力,完全感受不到季節的變化。
如果忽略島上那些破破爛爛的棚子,這個地方其實很漂亮。
藍藍的大海將這座小島包圍,一片金燦燦的沙灘,海水清澈的能看見底下歡遊的魚兒,深綠色的溫熱帶植物隨風輕輕搖擺,微風夾著熱浪吹過,空氣中帶著海水腥鹹的味道。
向導小黑在跟院子裏的孩子們聊天,聊的什麽韓敘一概不知。
隻是感覺沒一會兒,孩子們的目光就變的期盼。
韓敘問小黑:“你都跟他們說了什麽?”
小黑的兩排大白牙十分的狡黠:“這裏太無聊了,我說帶他們去沙灘上玩,可以捉魚捉蝦,不過,他們要出鏟子和小桶。”
小黑也不過是個大孩子,想著要等候整整一個下午到晚上,這個時間會很無聊,就騙了紮倫的一群孩子去海灘,還要讓人家自帶小鏟子和小桶。
李天湖被曬的不停拉扯著自己衣服的領口,想通過扇動衣服帶來點涼風,卻是越扇越熱,聽見韓敘和小黑說的話,立刻憋不住說:“我去!這裏太熱了,去海灘上或許還能吹吹海風。”
既然都覺得時間難熬,韓敘也隻得同意他們的建議。
三個大人帶著一大群光腳的孩子,提著小桶和鏟子浩浩蕩蕩的往海灘裏跑去。
一到了沙灘上,這些孩子踩著軟軟的沙子,蹦蹦跳跳的就奔向大海,在灘上留下一串串大大小小的腳印。
韓敘和李天湖看的呆若木雞,滿是擔憂地問小黑:“他們那麽小,自己跑到水裏玩真的沒事嗎?萬一有什麽意外,我們不好跟他們的父母交代。”
小黑的大白牙一點都不好看,但每次開口前他總是要笑一下,十分的滲人,而他自己卻一點知覺都沒有:“沒關係,他們從小在這裏長大,知道哪裏有沒有危險。”
話音剛落,小黑的大白牙還沒收回去,海裏就一聲大叫。
韓敘和李天湖雙雙一驚,立刻往水邊跑去,身後的小黑追上來說:“別緊張,他們沒有意外,隻是捉到了一隻大螃蟹。”
韓敘站住腳步望過去,果然,一個個頭稍微高些的孩子手裏抓著一隻大螃蟹,高高地舉過頭頂,對這三個客人所在的位置揮舞,想得到客人的讚賞。
韓敘因為聽不懂孩子說的話,一點點動靜就會以為出了什麽事,驚魂未定的對小黑說:“下次早點翻譯,我們經不住嚇的。”
要是在國內的大城市,孩子是不可能這麽放任出去玩耍的,時時刻刻都要有人陪護在身旁。
這一對比,發現其實這裏的孩子才是真的幸,他們自由自在,可以笑可以鬧,可以探索未知,早早的學會自我保護,這是現在大城市裏多少孩子的夢想。
韓敘找了快大石頭,跟李天湖兩人坐了上去,一邊聊天一邊看著那些孩子在水裏嬉鬧。
“王紫真可憐!”李天湖悠悠地說:“不過她當初是自作孽,怪不得你,如果她有悔改之意,我看就找宋總開恩放過她吧!”
韓敘知道李天湖指的是那一群孩子,王紫這般攀龍附鳳一心想找個富豪當闊太太的女人,麵對紮倫這樣的一個窮屌絲,還有十幾個老婆和一大群孩子,絕望是必須的。
這也是韓敘當初強烈要求宋潯,一定要讓王紫生不如死的場麵。
換了是自己,大概會一死了之,王紫能咬釘嚼鐵活到現在,已經是自己所不能及。
海裏撲騰的水中又一聲大叫,韓敘以為那些孩子肯定又抓到了什麽,這回沒有驚慌,對身旁的李天湖說:“我決定了,不管這次王紫願不願告訴我有關於羅藍的事,我都放了她,從此……”
話沒說完,就聽見邊上的小黑慌慌張張的跑出去海裏,一邊跑一邊喊叫。
韓敘說了一半的話頓時停了下來,驚訝地問:“他怎麽了?”
李天湖站了起來跳下大石頭:“不知道,聽不懂他們嘰裏呱啦的說些什麽,過去看看!”
兩人跟著小黑跑了過去,來不及卷起褲腿就深一腳淺一腳的奔進海水裏,小黑從孩子堆中抱起了一個隻有三四的小男孩,那孩子滿是鼻涕的小臉還笑嘻嘻的說著什麽。
小黑抱著那個小男孩回沙灘,用神色嚴肅的語氣說著話,似乎是責怪,將那孩子放下來之後,韓敘才看見其中一隻小腳丫在流血。
“他被紮到腳了!”小黑說。
這回不是捉到螃蟹,而是真的出了狀況,可這小屁孩子,紮到了腳居然不哭,還笑嘻嘻地指著大海要回去繼續捉螃蟹。
“快去我包裏拿那瓶破痛油過來,這孩子的腳都紮破了,又沒鞋子,別一會兒傷口感染了。”
韓敘指著自己放在大石頭上麵的包包,那裏有她出門時帶的一些備用藥,李天湖立刻跑了過去,將韓敘的包翻了個底朝天,終於從一堆物品中找到了那瓶小小的破痛油。
“小黑,告訴他別怕,我是上藥,不會弄疼他的傷口。”
這小屁孩子,紮傷了不哭,看見韓敘拿著東西,就要往他腳上搗鼓時反而嚇得瑟瑟發抖,看樣子是從小沒上過藥。
韓敘不懂說當地語言,隻能讓小黑去安慰。
小男孩聽見小黑的聲音後,立刻就不害怕了,嘴裏還嘀咕了幾句,小黑馬上翻譯說:“他說姐姐好漂亮,比王紫媽媽還漂亮。”
韓敘笑眯眯地點了下小男孩的額頭,給他上完藥還貼了個創可貼:“這小嘴甜的!叫我阿姨,我已經不是姐姐了。”
小男孩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把臉上鹹鹹的海水,遮住眼睛的濕頭發也被他從腦門撥到一邊,純淨無邪的眼睛忽然亮起,從小黑的腿上一下就蹦了出去。
韓敘想喊剛上過藥別去玩水,免得一會兒藥又白上了,還沒喊出口,順著小男孩跑走的方向,聽見稚嫩的嗓音在朝著大海歡呼雀躍呼叫。
遠處劃來了一條漁船,上麵有好些人,背著夕陽又距離太遠,隻能看見人影。
海中玩耍的那群孩子也跟著呼喊起來,喊聲裏充滿了興高采烈。
韓敘以為這些孩子沒見過什麽人,來了誰都那麽興奮。
不料小黑也高興地說:“他們的爸爸媽媽回來了!”
王紫?
韓敘和李天湖相視一眼,本來跟王紫不對付,這時候眼裏居然就像是老友就別重逢的喜悅。
小漁船越劃越近,船上一個人朝著孩子所在的位置揮手,嘴裏嗚裏哇啦說了一大串的話,然後漁船橫著劃走了,那群孩子也一窩蜂地朝岸上跑。
小黑來到跟前說:“這裏船靠不了岸,去那邊有個簡易碼頭。”
韓敘這才明白過來,三個人跟著那群孩子走。
來到了碼頭上,果然漁船已經泊好,韓敘和李天湖沒有走過去,遠遠地在邊上看著。
船上的人一個個走上來,全都是女人,個頭高矮不一,衣著簡樸體態壯實,膚色均是因常年暴曬在陽光下的黑黃健康色。
數了數,從船裏上來十四個女人,孩子們蜂擁而上都去找自己的媽媽抱大腿。
可這些女人裏都沒有王紫。
最後走出來的是紮倫,韓敘認識他,王紫勾搭紮倫的那晚,在帝王風暴夜總會的時候,韓敘就記住了紮倫。
她正想走過去跟紮倫打聲招呼,卻見紮倫又轉身回了簡陋的船艙裏,小心地扶了個衣著同樣簡樸的女人出來。
那個女人正是王紫。
韓敘忽然很感慨,以前的王紫穿金戴銀,身上每一件說不上有多名貴,至少也是牌子貨,可如今的王紫,全身上下穿的就跟個鄉下大媽一樣,頭發淩亂,隨隨便便用個橡皮筋捆成一個團,皮膚也比以前黑了許多。
如果不是特意來找王紫,在哪個半路上碰見,韓敘可能會認不出來。
小黑在碼頭岸邊跟他們說話,說幾句還回頭指過來韓敘所站的位置,紮倫和王紫都看了過來。
韓敘抬起纖細的手臂朝他們揮了揮手,紮倫扶了王紫上岸後,就飛快地跑了過來,如同見到老板一樣的恭敬:“少奶奶?您怎麽來這裏了?”
“紮倫先生,很久不見,我來找王紫,方便嗎?”
韓敘話音剛落,邊上就傳來淡如白水的聲音:“韓大小姐親自到這種地方來,就是為了找我?受寵若驚了!”
王紫自己過來了,短暫光陰,那雙曾經狡詐又狠戾的小眼睛,現在有得隻是無悲無喜的眼神,曾紅打滿了玻尿酸的一張臉,如今寫滿無冬無夏的滄桑,以往的渾身的珠光寶氣,也被一縷無色無味簡樸衣著代替。
不過是短短的時間,王紫的身體裏就隻剩一具心如枯槁的靈魂。
隻有麵對韓敘說話的時候,才能從王紫的聲音裏聽出些許不滿,證明她還的心還沒有完全死去。
韓敘忽然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撇開過去那些恩怨不說,王紫有今日,畢竟是拜自己所賜,如今有事相求了,才來想著救王紫出火坑,於情於理上都會有點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