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二合一

  ATK戰隊經理又和楚千乘說了幾句, 這才掛斷電話。


  他盯著窗外的樹發了會呆, 又忍不住嘆口氣,只覺得自己要被他們折磨禿了。


  他還不到三十!並不想獲得中年人的象徵好么!


  想著, 大明(ATK戰隊經理)轉過身,只見一個胖胖的身影安靜地戳在門口, 也不知在這站了多久。


  他幽幽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像極了午夜電影里,殺人犯正在打量獵物的目光。


  大明嚇得一個趔趄,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饅頭虛著聲音慢慢問他:「你剛才在和誰打電話?」


  說著, 他換了個姿勢, 龐大的身軀把門死死堵住,「你不是說老闆給你打電話要就這事找你麻煩,還讓我把皮繃緊點嗎?」


  「老闆是誰?嗯?你叫兆神幹什麼?」


  大明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但他好歹也是做經理的,平時沒少被這些隊員們折磨,已經練就了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本事, 他穩住自己的表情,「你都聽見了啊?」說著還頗無奈地嘆口氣,「還不是因為你們鬧得太厲害, 所以嚇唬你們一下嘛, 剛才不是老闆, 是兆神問我情況。」


  他上前一步, 拍拍饅頭的肩膀, 「要不怎麼說是你兄弟呢,第一時間就來慰問了。」


  饅頭面露狐疑之色,「那他為什麼不打我電話?」


  「他打你電話能知道我們討論的結果么?」大明堅定道,「行了行了,我還得和他們討論別的事呢,讓開點。」


  說著試圖把饅頭推到一邊讓出門來。


  饅頭杵在門口愣是沒被推動,「那還說扣我工資幹什麼?」


  他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剛才大明那口氣完全不像是和曾經的小夥伴輕鬆聊天,如果楞要說的話……就和他們犯錯誤之後和大明他談話的口氣差不多。


  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得對方不高興,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順便再請示一下這錯誤既然已經犯了,還有什麼迴旋餘地嗎?能不能從輕發落?


  正在饅頭思考的時候,瘦的像個猴子似的大明已經擠著饅頭的身體蹭出來個縫,他立刻靈活的從縫裡鑽了出去,同時使勁拍了下饅頭的後背,「把你的腦洞收一收,沒影的事!」


  然而饅頭的腦洞在聽到對自己的最終判決后,終於是再也關不上了。


  ATK的幾名隊員排排坐在沙發上,大明拿著個本子站在對面,宣布對饅頭的最終裁決結果:「暫時先扣你一個月的工資和獎金,如果接下來表現不佳再加重處罰,另外禁賽一個月,等和MUG討論后再確定官宣的日期。」


  他抬頭看了眼面前的隊員,補充道:「HeyG的微博已經被他們戰隊經理暫時接管了,微博也刪掉了,畢竟沒有點名道姓,這事的處置還是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說罷,把本子合上,「還有什麼異議嗎?」


  「握草竟然就扣一個月。」四狠狠拍了下饅頭的後背,「你這身膘是保住了。」


  饅頭緩緩地轉頭看了眼四,又繼續看向大明。


  大明被饅頭瞧地冷汗都出來了,強自鎮定道;「有問題就說。」


  饅頭扯出個笑來,他是看出來了,大明什麼都不會說的,「沒有。」


  一旁的小天使三見饅頭表情不對,擔憂地問道:「饅頭哥啊,你怎麼了?」


  饅頭緊盯著大明,尖聲怪笑道:「呵呵,有時候我都佩服我的腦洞,不敢想,不敢想。」


  「都說了別瞎想,沒影的事!」


  眼瞧著大明和其他部門的同事出門了,沙發上的四終於開始放飛自我。


  他使勁戳了下饅頭,小聲問他:「兄弟,你別說,看你打他那下真他媽爽,你說這孫子怎麼到MUG后就成這犢子樣了?他就是欠揍,要我說打他一下都是少的,真應該往死里打。」


  饅頭沒說話,他目光獃滯,自言自語似地念叨:「你們就不好奇咱們這個從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闆是誰嗎?」


  「嗯?之前不是查過嗎?跟咱兆神一個姓,叫啥來著,特土的一名,哦對,楚建國。」


  四明顯沒把他說的這幾句話當回事,又接著興緻勃勃道:「真沒想到就扣你一個月工資啊饅頭,老闆還是有錢,希望這老闆可別換,原來那窮日子不想再過了。」


  饅頭看著一臉比他都要興奮的四,真的覺得他看起來特別傻特別白特別甜。


  四:「?想啥呢你!樂啊!」


  說著還拿胳膊肘輕輕懟了他一下。


  饅頭緩緩地眨了下眼睛,看著四的眼神更加複雜了。


  四登時被他瞅毛了,「你這啥眼神兒!」


  「我有點累,先回屋休息了。」


  ***

  第二天。


  直到大家都吃過午飯,ATK戰隊的公共區域內也依然沒有每到飯點必然會準時出現的饅頭的身影。


  這時,大明終於意識到有些不對,狂奔上樓破門而入饅頭的房間,屋內空空如也,床鋪倒是收拾的很整齊,上面還擺著張A4紙。


  上書一行狗爬字:我很快就回來。


  大明的臉登時就綠了,連忙給楚千乘打電話:「卧槽兆神出大事了,饅頭不見了,媽的能不能又去找HeyG了,握草我得趕緊看看廚房菜刀少沒有。」


  聽筒內楚千乘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平靜,「嗯,我知道,他就在我家門口。」


  說著還把手機遞給饅頭,面無表情道:「說兩句?」


  饅頭接過電話,和大明解釋一番,這才掛斷電話。他見楚千乘背著個單肩包,嘿嘿乾笑道:「兆神,你這是要出門?」


  楚千乘沒答這話,他嘆口氣,十分不解地問道:「你不在基地蹲你的小黑屋,跑我這幹什麼?還是覺得扣錢扣得少了?」


  饅頭此時想說的話也是滿滿的堆了一腦袋。


  他昨天晚上躺在床上,輾轉睡不著覺,總覺得大明的反應不對勁,腦洞發散的根本收不住,最後滿腦子就刷屏一句話:我兄弟好像成我老闆了我該怎麼辦!

  再想到楚千乘當年執意要退役的事情,他總覺得好像窺到了一點點真相,整個人清醒的恨不能圍著小區狂奔幾十圈。


  於是他立刻爬起來,定下飛B市的機票,一大早就趕了過來。


  但是,此刻在看到楚千乘后,他那滿腔的熱血漸漸冷卻,事實上,剛才他就想直接回S市了,沒想到正好趕上楚千乘出門。


  饅頭沒話找話道:「那你這是要去哪啊?」


  楚千乘露出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看江宇澤那小子是活膩了,幫助他理解一下生命存在的意義,不要肆意揮霍。」


  饅頭反應了好一會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立刻驚恐反問道:「你要去打他?」


  楚千乘揚高眉毛,「呵,怎麼?就你能打?而且我那怎麼能叫打呢,我是去幫他把腦子裡的水控乾淨的。」


  這時,饅頭瞥見楚千乘身後出現了個身影,同時響起女性柔軟的嗓音,「阿乘?怎麼還沒走?飛機要晚點了吧?」


  饅頭眼睜睜瞧著上一秒還滿臉冰碴的楚千乘表情瞬間軟化,他轉過身,拉起他心心念念的小姐姐的手,黏黏糊糊地跟她說:「我明天就回來,晚上給你打電話。」


  饅頭立時又滿腦子刷起了「卧槽我都錯過了什麼」「這倆人是在一起了嗎」「這粘糊糊的男的是誰我要瞎了」「媽個雞的我還要不要問他是不是我老闆」「我來這究竟是幹啥的」。


  這還沒完,楚千乘轉頭看他時又恢復成一臉秋風掃落葉的冷酷模樣,問他:「看什麼看。」


  「沒……沒……」饅頭光顧著把眼珠子往眼窩裡塞了,根本不敢搭話。


  這下喻檸也看到了饅頭,她面露疑惑之色,「咦?你怎麼來了?」說著又看向楚千乘,「你不是說要去C市參加線下活動嗎?」


  饅頭瞥見楚千乘微微僵硬的表情,立刻靈機一動道:「我和他一起的!」


  說罷,兩人連忙打車一起前往機場。


  在候機廳的時候,楚千乘見饅頭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表情是與他人格設定特別不相符的多愁善感,辣的眼睛生疼,終於受不了地問道:「看你這一臉便秘的樣,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別跟我說你坐一個多小時的飛機就是專程來吸B市的霾的。」


  聽罷這番話,饅頭終於下定決心,問他:「你知道ATK新換的老闆是誰嗎?」


  楚千乘眉頭微隆,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接著嗤笑一聲,「我怎麼知道這種事。」


  饅頭一直緊盯著楚千乘的表情,於是他繼續慢吞吞地試探道,「其實我昨天聽到你和大明電話說的內容了。」


  他見楚千乘眉心隆起的小山越高,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而且俱樂部的官宣都沒出來,你怎麼就知道我要蹲小黑屋了?還有扣錢的事。」


  「他——」


  饅頭越說底氣越足,直接打斷楚千乘,繼續道:「楚千乘,你還當不當我是你兄弟,你就這麼一直瞞著?怎麼,看不起我?」


  楚千乘看著滿臉氣憤,恨不得一個泰山壓頂把他拍椅子上的饅頭,微微遲疑,終於嘆口氣,揉著額角道:「我這不是怕你們不自在么?」


  「握草真的是你?!!!不對啊那那什麼網站查的不是一個叫楚建國的嗎???」


  楚千乘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那是我爸。」


  「噢噢噢,這樣啊。」饅頭呆愣愣地應道,他半低下頭,無焦距的目光落在機場的地磚上。


  腦子裡的想法成了真實,他反而有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大概正像楚千乘說的那樣,有點不自在。


  比如突然意識到他其實是在給自己兄弟打工什麼的……總覺得低了一等?

  就在這時,他聽到楚千乘一聲嗤笑,毫不留情地譏諷道:「你看我說什麼來著,你就當我沒說過這事吧。其實本來就沒想刻意隱瞞你們。」


  饅頭打了個激靈,看向楚千乘,他的眼皮微微耷拉著,正在玩手機,但其實就是毫無目的來回划拉屏幕而已。


  沒有他想象中的那種盛氣凌人和階級差距,他反而看著有點無奈和焦慮,就這麼隨意擺弄會手機后,他又猛地把手機揣回褲子口袋,抬手胡亂抓抓頭髮,看起來有點煩躁的樣子。


  饅頭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那惴惴不安的樣子……也許……傷害到了楚千乘?


  大概他也像他一樣,對這件事不知所措,怕破壞他們的友誼?所以才一直瞞著不說?

  饅頭又盯著楚千乘發了會呆,在他看過來時,也依然沒有挪開目光。


  他慢慢露出一個傻笑。


  我兄弟是我老闆?


  那敢情好啊。


  而且他們做這行的,掙錢只佔了目的的小小一部分,他們坐在那裡,夜以繼日的訓練,為的可是登上職業的最頂峰,與兄弟分享所有的喜怒哀樂,那是一種榮耀,是一種精神上的嚮往與追求。


  饅頭嘿嘿笑出了聲,「哎呀我去,我兄弟是我老闆,嘿嘿嘿嘿嘿嘿。」


  他見楚千乘一幅見了鬼的樣子看他,用胳膊肘懟了他兩下,神秘兮兮地問:「哎,兆神,你看咱倆這關係。」他揚揚眉毛,「是吧,不一般,必須得走後門的不一般。」


  然後他繼續在楚千乘越發平靜的目光中,不怕死地試探道:「你知道大明天天騎我臉上作威作福嗎?我多吃個雞腿他都得瞪我,還整天讓我出去跑圈。跑什麼圈啊,當我是家養倉鼠呢天天跑圈。」


  他頓了頓,終於甩出他發自內心的渴盼,「兄弟啊,你趕緊從指頭縫裡漏點權給我,讓我也享受享受扣他們工資的爽感。」


  楚千乘「呵」了一聲,一巴掌拍他臉上,推開他越湊越近的臉,「過了啊。」


  聲音里也隱隱帶了絲笑意。


  眼瞧著登機時間就要到了,楚千乘站起身活動幾下,準備先去趟衛生間。


  「兆神啊,手機借我用下,我給大明打個電話。」


  楚千乘沒有多想,把手機遞過去后,轉身向衛生間走去。


  饅頭則鬼鬼祟祟地盯著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他了,立刻打開楚千乘的微信。


  好嘛,置頂的那個就是他要找的,還備註寶寶。


  饅頭抖掉一身的雞皮疙瘩,記下喻檸的微信號,同時給她發微信:【小姐姐啊,我是饅頭,其實兆神他是到S市打架去了,你要不勸一勸他】


  然後發了串地址過去。


  接著迅速刪掉這些記錄,吹著口哨等兆神回來再把手機塞給他。


  承讓承讓。


  深藏功與名。


  ***

  下了飛機后,楚千乘先按著饅頭把他塞回了ATK的基地接受再教育,還忽悠他他就是和黑哥聊聊,接著直奔MUG基地。


  開門的是MUG的經理,兩人曾在賽場上見過。


  「哎?兆神,你怎麼來了?」


  「把江宇澤給我叫出來。」楚千乘開門見山道。


  MUG經理顯然也知道了江宇澤在網上黑楚千乘的事,笑容不免有幾分尷尬。


  「他不在基地——」


  正吞吞吐吐找借口呢,MUG經理身後出現了銀灰色頭髮男人瘦削的身影,兩人的視線越過經理的腦袋對上,黑哥扯高嘴角,露出一個非常興奮的笑容,「喝?我還以為你打算一直裝死呢。」


  楚千乘一聲冷笑,擺頭示意,直接就向外面走。


  經理見黑哥毫不猶豫的跟上,連忙扯住他的胳膊。「握草草草草草,黑黑啊,不能再搞事了啊,再搞事就輪到你被禁賽了。」


  「搞事?我搞什麼事了?說真話還叫搞事嗎?」黑哥不耐煩的把小雞仔似的經理推到一邊,換好鞋跟著楚千乘就出去了。


  兩人在小區里找了個沒人的小花園站定,黑哥譏笑地看著楚千乘,薄唇微起,剛想要嘲諷點什麼,沒想到對方直接就把身上的單肩背包朝他扔過來,正好打中之前被饅頭拍傷了的腰部。


  黑哥俊秀的五官登時整個扭了起來,擰成褶的桃花眼狠辣地瞪住楚千乘,迅速出手抱住他的胳膊,接著憑藉著身體的重量撲向楚千乘,照著他的腹部就要來個惡毒一擊。


  但是被擋住了。


  兩人的臉近在咫尺,黑哥瞧著楚千乘眼神中帶了絲嘲弄之意,「你還記得我之前怎麼說的嗎?就你這個體能,你還想打誰?」


  說著,把他狠狠一推,黑哥頓時踉蹌後退好幾步。


  他扶著自己的腰,啞聲道:「怎麼?狗急跳牆了?」


  楚千乘活動幾下手腕,嗤笑道:「和你我還有什麼好說的?不打你一頓我看你是清醒不了了。」


  說罷,又是狠狠一拳照著他的臉揮了過來。


  黑哥下意識地半眯起眼,只覺得拳風呼地刮過自己的臉,但意料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他微微側過頭,見楚千乘的拳頭離自己的臉還有幾厘米的距離,然後又慢慢收了回去。


  「把帖子刪了,還有,給饅頭道歉——唔。」


  楚千乘的臉因為巨大的衝力而扭到一邊,他舔舔口腔內的傷口,一股讓人失去理智的鐵鏽味,不由得哼笑著看向一臉得意的黑哥。


  黑哥沖他揮揮拳頭,「這不是打中了嗎?」


  楚千乘並未答話,一個大步就沖了過去,一拳擊中黑哥的腹部。


  黑哥悶哼一聲,順勢直接抱住楚千乘,兩人的身體失去平衡,一齊翻滾在地上,乾脆扭打在一起。


  你打我一拳,我給你一下。你把我撲倒,我再反壓回來。


  黑哥仗著率先把楚千乘推倒的優勢,沒少往他身上招呼,特別是那張臉,既然沒有手能騰出來打,那就乾脆直接拿腦門磕,撞得兩人均是眼冒金星。


  一時間,這片靜謐的角落裡,只有悶悶的哼痛聲以及肉體與骨骼撞擊的聲音。


  兩人也不知扭打了多久,黑哥率先癱在地上一動不動,徹底失去戰鬥力。


  楚千乘慢慢爬了起來,看著黑哥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夾雜著因疼痛而發出的細細抽氣聲,而那張清秀臉則腫的像個豬頭一樣,特別是那雙招人的桃花眼,此刻就是兩條縫,不由得「呵」的嗤笑一聲,然後再因牽扯到臉上的傷口而嘶地倒抽一口涼氣。


  他抬腿踢了黑哥一腳,「起來。」


  黑哥就像一攤死肉一般任他蹂躪,還別過頭去不看他。


  楚千乘後退幾步,靠著灌木叢慢慢滑坐下來。


  他盯了黑哥有一會,才輕聲道:「實話實說,江宇澤,我根本不在意你怎麼黑我。」


  「無非就是讓他們罵,讓他們噴,對我來說,不痛不癢。」


  事實上,楚千乘的直播間里就經常會出現許多莫名其妙的人,彈幕瘋狂刷一通髒話,然後在被房管禁言后,換個號繼續來刷一通。


  如果他因為這些事情就跳腳、心態全崩,那他也就不用再做什麼直播了。


  「我生氣,是因為你把無關的人牽扯進來。你對我有意見,好啊,你來啊,隨便你怎麼說。你把ATK牽扯進來怎麼回事?嗯?是不是你到MUG后沒人管得了你了,你就徹底無法無天了?」


  楚千乘聽見黑哥冷冷地笑了一聲,他側過臉,眯縫著眼睛瞧他,「說實話有問題?那個韓援就是個廢物,還有那個上單,怕背鍋怕的恨不得縮回他媽媽的肚子里,我說他們下個賽季要被捶到LPSL,有問題?」


  楚千乘靜默不語。


  看到他這態度,黑哥明顯更猖狂了,「我們在ATK的時候,整個LPL都被我們支配,其他隊伍都在瑟瑟發抖,現在呢?看看他們打的那個鬼樣子,也真有臉繼續待在這。我們在ATK——」


  「你已經退出ATK了。」楚千乘冷冷地打斷他。


  他見黑哥怔了一下,視線一點一點從他身上挪開,他眯縫著眼看著天空,毫無徵兆的,眼淚刷的落了下來。


  他喃喃道:「我只是想贏啊。」


  黑哥抬起胳膊擋住了自己的眼睛,透明的液體順著他的眼角止不住的滑落,在沾染了泥土和血跡的臉上澆灌出一道明顯的痕迹來。


  「我們明明離冠軍那麼近。」


  楚千乘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見黑哥就維持著這一個姿勢,祥林嫂一樣不停地念叨「想要冠軍,想贏,都怪你退出,都怪你」。


  楚千乘猛地抹了把臉。


  「去年S系賽的時候,張路家破產了。」


  聽到他這話,黑哥立刻呲牙咧嘴著半坐起身,一雙腫成一道縫的眼睛竭盡全力瞪大看他。


  「他想直接把戰隊賣掉。」


  「我知道之後,就把戰隊買了下來,借的我爸的錢。他不同意我繼續打比賽,而且我也需要賺錢養戰隊,所以就退役了。」


  「就是這樣。」


  楚千乘極近簡短地說道。


  黑哥從喉嚨里擠出聲音來,「就拿這麼幾句不明不白的話打發我?你當我傻子?」


  他見楚千乘沒再解釋,只得氣悶地主動問道:「打假賽的事怎麼說?」


  楚千乘微微遲疑,澀聲道:「我那天狀態不好。」


  黑哥「呵」地嗤笑一聲,噗通又仰躺回去,沒再理楚千乘。


  楚千乘扶著身後的灌木叢站起身,走近幾步,又踢了黑哥一腳,「起來,別鬧了,能不能認清現實?」


  黑哥由著楚千乘又踢了他好幾腳,半晌,低啞的聲音輕輕傳來:「真的不回來了嗎?」


  這次,楚千乘又遲疑了,好一會他才答道:「不了。」


  黑哥沒再說話,他從褲兜里掏出手機,沒理會N個未接電話,先是把貼吧那個已經跟了幾萬條回復的帖子刪掉,接著又從草稿箱里拎出來另一個帖子發出去。


  新發的帖子主題為:【親兒子們,快來跟爸爸手把手學習PS及帶節奏技巧】


  弄完這些后,黑哥扶著地作勢就要起身,然而,他動彈了好幾下都沒能成功。


  這時,他面前伸過來一隻手,黑哥微微抬高視線,撞進楚千乘平靜的目光中。


  他「嘖」了一聲,拍開楚千乘的手,終於還是憑藉自己的力量站了起來。


  「這是你自找的。」黑哥梗著脖子道。


  楚千乘拍了他一下,他又踉蹌著差點摔倒。


  黑哥正要破口大罵,餘光瞥見一群人由遠及近,沒一會就小跑到兩人面前,正是兩個戰隊的各種吃瓜群眾。


  饅頭打頭陣,跑到兩人面前時,呼哧呼哧地氣都喘不勻了。


  他見黑哥臉上十分明顯的淚痕,一聲「卧槽」,震驚地看向楚千乘,「牛逼啊兆神,都把這孫子打哭了?」


  黑哥的眼角抽了抽,提起一口氣。


  他慢吞吞挪到饅頭面前,在饅頭戒備的視線中,突然一個九十度鞠躬,接著大聲道:「對不起。」


  饅頭嚇得一個趔趄,差點自己把自己絆倒。


  他看著面前維持著鞠躬動作一動不動的黑哥,再看向一旁正擰著眉摸自己嘴角一副事不關己的楚千乘。


  饅頭乾笑幾聲,撓撓頭,「啊,其實也沒什麼,反正挨打的是你。」


  黑哥慢慢直起身體,強行在他那腫的像豬頭一樣的臉上扯出個辣眼睛的嘲諷表情,他掀起薄唇,刻薄道:「保級隊。」


  氣的饅頭差點又擼起袖子揍他一頓。


  雖然MUG往年的成績也都不錯,但因為許多老將退役,今年進行了重組。剩下四名MUG隊員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終於踟躕著上前來扶他們這個隊霸,結果挨個被拍開。


  黑哥又向前挪了幾步,看見他們那個小雞仔似的經理,噴火的眼睛緊盯著他,像個即將爆炸的表情包。


  他的視線越過人群,看到了之前在機場見過的可愛女孩子。


  楚千乘的女朋友。


  此刻正緊盯著他身後。


  黑哥慢慢轉回頭,見到楚千乘那同樣花里胡哨的臉上,一隻眼睛腫成一個縫,另一隻眼睛則使勁圓瞠著,飽受驚嚇和恐懼的模樣。


  黑哥哈地一聲想笑,沒想到牽扯到臉上的傷口,頓時又絲絲哈哈地喘起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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