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大家都很忙
尹婉蓉一雙眼睛水靈靈的，帶著迷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完全不明白她們一人一句說的什麽意思。而方素素和柳絮以及她們各自的丫鬟都用看好戲似的眼光望著衛窈，好像她不懂怎樣去反擊對方的挖苦一樣。這種眼睛裏一閃一閃帶著精光的眼神，衛窈最近兩天領略太多，真是夠了。
“柳小姐此言差矣，你又不是蕭靖，怎知他喜好，說不定他早已對孫小姐情心暗許了呢。”衛窈淡笑說道。想跟她比講道理？哼哼，都嫩了點，畢竟她可是在七嘴八舌的鄉野間長大的，直的歪的，純的汙的那真是開口就來。
柳絮翻個白眼，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回道：“嗬嗬，情心暗許，就算如此，難保不是逢場作戲，圖個消遣罷了。”
衛窈聽聞點點頭，一副所言甚是的樣子，她把玩腰間綴著的玹麟玉佩，臉上所有的風輕雲淡慢慢消失，而後她忽然緊緊盯著柳絮滿含輕蔑之意的眼睛，冷冷道：“逢場作戲又如何，起碼曾經他費過一番心思去演戲，起碼彼此擁有過，別人卻連他的腳後跟碰一下都是癡心妄想，隻得在一旁說著酸話，是不是啊柳小姐？”
柳絮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將略微驚恐的目光轉向方素素，怎麽回事，前一刻還是一臉淡然與世無爭的女子，怎麽忽然一下變得陰森銳利起來？
方素素見衛窈把玩的那枚玹麟玉佩，心裏更是痛恨不已，但凡和薛家走動頻繁的幾大家族都知曉玹麟玉佩對於薛暮晨來說如生命般重要，那是已亡故的薛祖父留給他的，如此珍貴的東西現在卻出現在衛窈身上，讓方素素如何不氣，這薛暮晨到底是哪根神經搭錯了，放著她這位隴城第一美人不要，卻選擇這樣一個無趣的女子，她實在想不通，越是想不通她越想證明薛暮晨的選擇是錯的，而且錯的離譜，更加想要證明自己才是薛暮晨的良配。
“好了好了不要說這些了，我們此行有更重要的事呢，在這裏浪費口舌毫無意義，我們一起上去吧，在晚一些怕是更熱了。”方素素沒好氣的催促幾人。
衛窈聳聳肩說：“那我就不陪幾位小姐上山拜佛了，畢竟我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心願需要祈禱神明的，我在這休息一會，順便等暮晨回來，若他回來找不到我，估計會著急吧。”如意郎君和金銀財寶兼得，別無他求了，跟你們去求個毛線啊。
方素素沉著一張俊臉，默默看著衛窈隱隱的炫耀之態，平靜的眼睛裏一片漆黑，沒有任何光彩，像是用盡力氣壓抑深處的仇恨和嫉妒，不讓這些情緒泄露出絲毫。僅僅隻是片刻功夫，她重拾名門千金該有的矜持高貴，下巴微揚，眼裏恢複神采，拉起尹婉蓉的手說道：“尹妹妹，柳絮，我們上去吧”
等到方素素她們離開後，茉芯說：“衛姑娘，你可千萬不要跟她們一般見識呀，不要往心裏去，人一多，自然會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個個爭強好勝，時間久了你自然會知曉她們的脾性。”茉芯多多少少有點自責，沒保護好衛窈，她們的話裏話她自然也聽出來了。
“我沒有啊，我心情好好的，她們還不至於讓我發火。”衛窈無所謂道。她實在不想跟這些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們一般見識啊，她們心思裏的彎彎繞繞雖然多，但自己畢竟都二十多歲了，心眼怎麽著也得比這些小姑娘多出一分吧，言語間賺便宜，夾槍帶棒的逞口舌之快，真的好沒意思。
多年以後想想少年時的自己做的種種自以為多精明神機的事，其實幼稚到家了，以為自己主角所有人都該圍著自己轉，所有人的目光都該放在自己身上，走到哪都要昂首挺胸故作姿態，唯恐別人注意不到自己，其實大家都很忙。
衛窈坐在小販搭起的涼棚裏喝著酸梅茶，看著絡繹不絕的香客走在通向山頂的台階上，最後隱匿在姹紫嫣紅的花木裏。
海棠山海拔並不算高，多種花木覆蓋，現在是百花齊放的夏季，五顏六色的鋪染整座海棠山，延綿視線盡頭，就是不知為何要取名海棠山，而不是桃花山，或者杜鵑山。
山中唯一不同顏色的是山頂那座幽深沉寂的古寺，寺中鬱鬱蒼蒼，禪意十足，與寺外的萬紫千紅形成了對比。
衛窈多買了一些酸梅茶，茉芯給那些樹蔭下的農夫們送了過去。
天真是越來越熱了。
“茉芯我問你啊，你說我真要嫁進薛家，以後是不是會有很多麻煩事。”
茉芯輕歎一口氣，回答道：“衛姑娘，容我說句實話，少爺他萬裏挑一的人才，即便他對衛姑娘你一心一意，也阻擋不了別的姑娘們前仆後繼想要嫁進薛家。”
“這個我倒是不擔心，我相信暮晨不會惹這些麻煩。”
茉芯瞬間明白衛窈指的麻煩事是什麽了，她在衛窈身後悠然徘徊，手裏撫弄著剛摘的黃色小花朵，開始喋喋不休的介紹起薛家的人：“我自小在府裏長大，我就把我所知所看所聽的告訴你。老爺品德高尚，坦蕩無私，對我們下人厚愛友善，俗話說生意做的有多大人的格局就有多大，我們老爺有著海納百川的胸懷，從不計較利益得失，做人做事從心安理得出發。怎麽說呢，老爺很開明，少爺的任何決定他都很支持，況且這本來就是一件喜事。”
“夫人呢她雖然平日裏嚴苛了些，但心性善良，夫人她隻是對任何事都要求做到圓滿，常常告誡我們，手中所做的事不論大小輕重，一律認真對待，不得糊塗半分，看她身邊被調教出來的茉珍姐你就知道啦，夫人獨具慧眼，高雅脫俗，對未來少夫人的人選要求高些，近幾年一直在操心少爺的婚姻大事，如今你一出現，了卻她的一樁心願，我認為夫人還是很開心的，雖然夫人在細節上有些挑剔，你剛來府裏可能有些不適應，但茉芯打心眼裏覺著衛姑娘你真的和我們少爺很般配，以後定會幸福長久的。”
“老夫人自是不用多說，青燈古佛下修心養性，敬天愛人，仁慈謙和的一位老太太，很是疼愛少爺，對於這件事自然不會有什麽意見。”
“少爺他呀，我想衛姑娘你應該了解不少吧，對上恭敬有加，對下絕不輕慢，責任心很強。衛姑娘你不要笑，我並沒有刻意的誇耀他們，隻是概述事實。日後你也無需擔心會有什麽相處不來的麻煩，我會一直跟著你，帶著你熟悉熟悉。”
“嗯我知道，隻不過初來乍到的，有些不適。你怎麽在薛府長大呢？”衛窈以為茉芯從小便被賣進了薛家。
“我爹爹是薛府的大管家，他啊跟著老爺一輩子了，我呢就是負責少爺飲食起居的丫頭。我們茉字輩的丫鬟是薛府裏貼身伺候主子的大丫鬟，其次便是名字輩的二等丫鬟。我有幸跟了少爺，活不多，很多事都是少爺他親力親為，茉珍姐負責照料老爺夫人的日常起居，茉惠在慈心院那邊，很少能碰到她。”
“哦，我都記下了。”衛窈點點頭，心裏想，罷了罷了，若是與他們相處不來我回我的西河村便是，現如今手裏有了那麽些金銀細軟，去當鋪當掉，然後在鎮子上買套小院子，做些小生意，簡直不要太舒心享受啊。
衛窈認為自己從來不是那種有了困難能絞盡腦汁夠迎刃而上的人，李翠常常在她耳邊念叨，人活一世，總會有那麽多不稱心如意的事，不能事事都強行按照完美的結果發展下去，想要的太多太滿，心也是會累死的，該放手時放手，該隨心所欲時就隨心而欲。
而李翠每次念叨完這一番大道理之後總要加上一句話：等我把幾個孩子都拉扯長大，成家立業後就出家做尼姑，因為我發現我很有慧根，生活早已看得太透徹，無論腰纏萬貫，或是貧窮可憐都得吃飯睡覺等著時間把人熬進土裏，沒勁啊。
衛窈每次都能被李翠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逗樂，而且每次和姑父慪氣以後總能悟出人生真諦，真的是慧根清奇啊。
扯遠了，而寺裏玄照大師的禪房中，氣氛就沒有山下那麽火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