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時有眼花

  “哈哈哈……”覃梓煕還是在笑，好像完全感覺不到疼一樣:“你們說是就是嘍，那你們殺了他不就行了。”


  外麵走廊裏，楚天雄割破手指，將血滴入獄卒端出來的覃梓煕的血中……


  函妲部單於婁古涵也答應襄南幫他滅了冒頓部主力後，他就撤軍回嚎月嶺以北，並保證永不南犯。


  楚天雄心結打開，率軍回程。


  覃滄月在煕親王和影杉君，朦鈺君三人長期處心積慮的討好打岔下，多少分散了一些注意力，又接連接到聶如海寫來的前方捷報，精神總算好了些。


  這日，煕親王突發奇想，想要在自己左肩鎖骨一側，讓曾學過紋繡技法的影杉君幫他刺一枝紅梅。便央求覃滄月用梅花幫他調些可入肉的色料。


  覃滄月對於擺弄這些小玩意兒一向挺有興趣，便答應下來。


  書房大帳裏，冰肌雪骨如美玉精琢的煕親王斜靠在躺椅上，左肩層疊米色羅衫拉下，露出凝脂般骨肉分明的瘦削肩頭，側頭忍痛，微微皺眉。影杉君坐在他一側的凳子上，凝眉用銀針細致的在他左側肩頭刺繡。


  端著覃滄月調好的色料托盤的拉末拉婭由覃滄月引著走進來，帳門口，覃滄月看到煕親王肩頭沁出的一片血珠，似乎愣了一下，隻覺腦中嗡的一聲響接著便沒有意識了。待她反應過來，她已經將坐在煕親王身邊幫煕親王紋繡的影杉君遠遠推開，自己則抱著一臉茫然的煕親王哭的梨花帶雨。


  當時影杉君正專心幫煕親王紋繡，冷不防被快步跑過來的覃滄月推開，影杉茫然回頭看著覃滄月焦急的去抹煕親王肩頭血跡，緊張不已的喃喃哭道:“小羽，你受傷了，你怎麽受傷了，小羽……”


  帳內拉末拉婭和煕親王也是一臉茫然，麵麵相覷。


  “神女娘娘，神女娘娘，我是熙兒啊！”


  煕親王殿下坐起身，顧不得扯好衣服，拉住覃滄月焦急幫他擦拭肩頭血跡的手腕，輕聲提醒覃滄月。


  “熙兒?煕兒?”掙開煕親王的手，撲在煕親王身上將煕親王緊緊抱住的覃滄月反應了好一會兒，似乎明白過來，抬起頭，有一刻的茫然無措，隨即幹咳一聲，鬆開煕親王，起身低低道:“那個，那個，我好像眼花了，你們繼續，繼續……”自己則略顯尷尬的退了出去。


  拉末拉婭放下色料，趕忙追了出去。


  影杉君和煕親王茫然的麵麵相覷了一會兒，煕親王擔憂道:“神女娘娘已經不止一次認錯我了，有一次甚至喊我義父，我當時還以為是我聽錯了。”


  “神女娘娘也喊過我阿彘。”影杉君也皺眉憂心歎氣:“這可怎麽辦呢！”


  楚天雄心結打開，歸心似箭。


  他在邯關與聶如海匯師，將大軍交於聶如海全權指揮與冒頓部決戰，自己則率領一支親隨衛隊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著回去見覃滄月。


  覃滄月知道自己幾次恍惚間認錯了人，可能與多思憂慮有關。她一方麵努力克製自己情緒，暗暗調節，一方麵也並不諱疾忌醫，將病情對太醫老實講述，太醫為她調整了方子，加量用藥。


  影杉，朦鈺，煕親王三人看神女娘娘自己很是明白自己病情，也很積極配合治療，稍微放心下來。


  這幾天，朦鈺當值去鎮守前軍。


  中軍書房大帳內，舞樂聲起。


  煕親王自編的紅梅劍舞要獻給覃滄月看，影杉則親自帶領幾個通音律的犛蘇士兵幫他伴奏。


  北嶽文弱的白衣宰相冷沁來到沸雲雪山外玄駒襄南聯軍大營，奉上北嶽亡國認降書，要求親自拜見玄駒神女。


  北嶽國滅。


  冷沁作為北嶽重臣，說北嶽亡國認降書隻願意交給勉強還算北嶽親族的玄駒神女覃滄月。


  在前軍鎮守的朦鈺君不知道這件事能不能讓神女娘娘知道。


  伊若神君殿下走之前，特意囑咐，外麵消息都不要傳入中軍大營讓神女娘娘知道。朦鈺君也知道伊若神君殿下指的是神君羽殿下全軍覆沒，至今生死未卜，音信全無的事和外麵傳的沸沸揚揚的襄南陛下和玄駒神女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的事。


  北嶽雖是神女娘娘親族，但卻害過玄駒，害過神女娘娘，他們滅亡了，就算神女娘娘不會歡呼雀躍，至少也不會心疼吧！


  朦鈺君忖度再三，還是沒敢放北嶽使者去見覃滄月，隻將他們全部羈押，把他們獻上的北嶽亡國認降書親自帶去中軍大營奉給神女娘娘。


  待煕親王舞畢，遣退閑雜人等，朦鈺獻上北嶽亡國認降書給覃滄月看。


  今日心情還算不錯的覃滄月看到北嶽亡國認降書，便知道自己親族即便沒有消亡殆盡，也再無翻身機會卷土重來了，不免心情還是有些複雜低落。


  她慢慢打開錦盒封蠟，拿出北嶽亡國認降書，打開。


  裏麵詳細羅列了夙嶽國史以及北嶽建國後的覃氏皇族人口出生死亡情況，各郡縣州府劃分，官員任免，軍事布局等等，以及一些重大決策，重大慶典，重大災難，特殊國政等等，這是方便後來王朝為前朝修編曆史。後麵也寫了一些轟動一時的傳聞軼事。


  覃滄月慢慢翻著，裏麵掉出幾頁信紙。


  是覃勃寫給覃滄月的絕筆信。


  “十一皇姑母，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勃兒已經不在了。您還在怪勃兒吧？可是，您應該也知道，最是無情帝王家的道理。勃兒年幼，無能，守不住祖上創下的基業，怪不得別人。勃兒寫這封信給您，或許您也沒多大機會看到。有些事，勃兒不告訴您實話，勃兒相信，這世上，不會再有人會告訴您實話。”


  接下來是兩個故事的繪本。


  覃滄月一開始沒看懂，直到看到畫麵上被四匹駿馬拉著的橇車上高高懸掛著的屍體腳踝處黑色的腳鏈。旁邊還特意注畫了那串腳鏈具體的樣子。


  覃滄月心頭一緊，趕忙從頭細看。


  是一行人送了一具屍體到沸雲雪山營門口，然後縱火焚屍，營裏一銀甲將軍單槍匹馬急急衝出來，追在那被四匹受驚的駿馬拉著飛奔的橇車之後……這麽說，銀甲將軍就是聶如海，阿海應該是早就知道小羽出事了……


  覃滄月隻覺眼前陣陣發黑。


  顫抖著手繼續看下一個繪本。


  皇宮中，一個孩子，腰後有一鳶尾胎記，被一衣著華麗的女子推入井中，那女子大喊是旁邊另一個紅衣異族女子所為。


  後來那孩子被紅衣異族女子派人拐走，丟在一家普通家庭，後來那孩子慢慢長大，受盡白眼欺淩。再後來天下大亂，反王四起，那長大後的男子也豎起旗幟，上書襄南。


  是楚天雄。


  然後是覃勃述說道:“皇姑母，您可看懂了？那口井，可就是咱們原夙嶽皇宮一直被封著的妄子井，雖然您常年被幽禁在冷宮，但勃兒相信您也多少知道些這口井的來龍去脈吧！。那個腰後有鳶尾胎記的孩子，就是我的八皇叔，您的八皇兄，覃煒燁。至於那具在白葉嶺被伏擊慘死，腳踝上有一串奇怪腳鏈麵目難辨的屍體嘛！侄兒也早已著人給皇姑母您送了去，不知道您可收到了?可還認得出?奧！對了，那紅衣異族女子派人拐走了那楚貴嬪的孩子，幾年後，那失寵的楚貴嬪也報了仇了，挺解恨的，據說，她引皇爺爺去捉奸，然後就有人被挫骨揚灰了呢，哈哈哈哈……”


  覃滄月噎在喉頭的一口血沒噴出來，順著唇角翻湧而出，眼前一黑，就癱軟在書案上。


  候在一旁的影杉朦鈺和煕親王大驚，趕忙上前施救。拉末拉婭則快速奔出去叫禦醫前來。


  至此，覃勃的三件大禮送齊。


  覃滄月被紮了針，灌了藥，昏迷著。


  影杉朦鈺和煕親王三人商量來商量去，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將此事告訴伊若神君殿下，或者告訴妙鏡先生。


  神女娘娘現在這個情況，他們真怕會出了什麽閃失。


  可神女娘娘下過令，大戰結束前，這中軍大營裏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能傳出去，免得影響戰事。


  “要不再等等?”影杉提議:“待神女娘娘醒來，問問神女娘娘意思？”


  煕親王和朦鈺想了想，也隻好如此。


  三天後，覃滄月終於醒了。


  她側眸看著守在床邊，支頤打盹的煕親王，眸中透出微微笑意，輕輕喊了一聲:“義父……”


  煕親王一個激靈醒來，趕忙起身去探看覃滄月情況，欣喜道:“神女娘娘，神女娘娘，您醒啦？來人，快來人，傳禦醫……”


  禦醫細細為覃滄月檢查後，發現覃滄月身體並無大礙，便稟報退了出去。


  影杉朦鈺和煕親王三人略微放心，拉末拉婭伺候覃滄月起身沐浴更衣後，由影杉朦鈺和煕親王三人陪著覃滄月用膳。


  覃滄月似乎心情不錯，閉口不提覃勃信件的事，讓本來還有些心懷忐忑的三人徹底把心放進了肚子裏。


  幾天後，梅花漸次凋落，由煕親王和朦鈺陪著的覃滄月站在洞口不無惋惜的伸手去接。


  楚天雄打馬而來。


  在覃滄月不遠處匆匆跳下馬背，朝覃滄月奔來。


  覃滄月看到他，欣喜的迎上去:“阿海，你回來了阿海，太好了，你也回來了。是不是戰爭結束了？”


  楚天雄愣在原地，去看覃滄月身後的煕親王和朦鈺。


  “襄南陛下。”朦鈺和煕親王行禮後，朦鈺輕聲解釋道:“神女娘娘她憂思成疾，在伊若神君殿下出征後就病倒了，最近更是時有眼花，認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