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牡丹礦場
身下鋪著滿是赤紅細砂的氈布。
??“姑娘,你醒啦。”一個腳夫牽著她的白馬,黝黑的臉上掛著淳樸的笑容低頭看著她。
??她望著湛藍的天空,白雲如幾縷撕碎的棉絮,隨意漂浮。眼前木質加高的車鬥,她躺的,應該是運輸礦石的板車。
??“我……”覃滄月忽然又想哭。
??她閉眼努力調整情緒。
??“姑娘,你怎麽一個人暈倒在路邊,這樣多危險啊!這條路平時沒什麽人,若山林中野獸出來看到你,後果可是不堪設想了。”那淳樸腳夫邊走邊向覃滄月道:“幸虧我們送貨回來經過看到你。姑娘,你家在哪?要不要我們先送你回家?”
??“不用了。”覃滄月勉強調整了情緒,慢慢坐起身,渾身都疼得厲害,她記得失去意識前,她是坐在馬背上的,應該是自己昏倒時從馬背上摔下來了。覃滄月前後看看蜿蜒的車隊,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
??“我們啊!我們是牡丹鎮辰砂礦的礦工,剛送礦石回來,我們現在要去牡丹鎮。”那腳夫回答。
??“牡丹鎮。”覃滄月微微點頭:“我也要去牡丹鎮。”
??“這樣啊!那正好順路。”那腳夫笑道:“算姑娘你機緣趕得巧。姑娘去牡丹鎮是要去尋親還是什麽?”
??“我想去看看聖水照心。”覃滄月據實已告。
??“嗨!什麽聖水照心。姑娘還沒聽說吧!那牡丹鎮傳說的聖水照心根本就是夜霧有毒。當不得真的。”腳夫誠懇道:“我們聖上親臨牡丹鎮視察,查出了牡丹鎮隱藏多年的秘密,那裏本來是辰砂礦藏地,因為有人在那建了墓葬,搞了很多藥材放進去,辰砂這東西,有些地方泄露,析出了姹女銀珠,晚上又會起一種神秘的濃霧,讓人心神不安,所以就被傳的神乎其神了。現在一切秘密都解開了,辰砂礦也被官方開采,沒有什麽聖水照心了。”
??以前聶如海也這麽說過,根本沒有什麽聖水照心,不過是夜霧裏的成分可以放大人心中的執念罷了。覃滄月之所以再次來牡丹鎮,就是想看看自己心中執念到底是什麽。可現在連這個都沒有了嗎?
??“姑娘,姑娘,那你還去不去牡丹鎮了?”那腳夫看覃滄月魂不守舍若有所思,忍不住問她道。
??不去了嗎?那接下來要直接原路返回嗎?覃滄月一下子失去了目標,整個人更頹喪了。
??覃滄月想了想,既然都走到這一步了,無論如何,還是去看一眼吧。
??覃滄月點頭:“去,去看看也好。”
??“那好吧。”那腳夫看覃滄月神態不對,勸道:“姑娘要不再休息休息,等到了我叫你。”
??覃滄月摸出一錠銀子遞給腳夫:“有勞了,這個算車錢吧!”
??腳夫有些不好意思的接過銀子,向覃滄月道了謝,便不再打擾覃滄月。
??覃滄月又躺回氈布上,雙目空洞的望著藍天。
??風過梢頭,白雲悠悠。
??心係一念,萬事皆休。
??入夜,終於搖搖晃晃到了牡丹鎮。
??如今的牡丹鎮已不複當年喧嚷繁華,雖仍是人來人往,但多數是打扮樸實甚至髒汙的礦工。
??這裏已經從匯聚天下能人異士的傳奇小鎮,變成了一個灰塵噗噗的碩大礦場。
??覃滄月站在路邊,牽著自己白馬,茫然看著和記憶中景象天差地別的牡丹鎮,問那個帶她來的腳夫:“這裏,客棧也沒有了嗎?”
??“客棧沒有了,不過,那邊轉角,有岑先生的書齋。那裏白天有礦工家的孩子們在那讀書,晚上沒什麽人,鎮上礦工們都很尊敬岑先生,所以那裏也很安全。姑娘若不介意的話,我送你過去?”那腳夫熱心道。
??“好吧,那有勞了。”覃滄月隻得點頭,被那個熱心腳夫引著去了轉角處一個黑咕隆咚的書齋。
??腳夫在門外叫了幾聲,沒有人應,便直接推開門,對覃滄月笑道:“岑先生應該又出去幫人看病了,姑娘,您先進去在學堂裏歇著,那裏有桌有椅,很方便的。”
??“那,主人家不在,我就貿然進去了,會不會不太好。”覃滄月猶豫著往裏麵張望。
??“沒有不好。我們這都是粗人,沒那麽多規矩禮儀要講究。反正都是實在人,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嘛。不礙事的。”那腳夫安慰著覃滄月,自己率先往裏走:“這樣吧,我先幫姑娘找個地方,點個燈,來,姑娘,把馬給我,我幫你栓後院去。”
??“真是有勞了。”覃滄月不好意思的跟著腳夫去後院栓了馬,腳夫又從旁邊柴房抱來一捆稻草放在馬旁邊,接著打了一盆水,權當馬的飼料了。
??安置好馬,又領著覃滄月來到前院,摸出火折子照亮,推開唯一一個教室的門走進去,尋了半截蠟燭點上,才對覃滄月道:“姑娘,您就安心在這休息,岑先生回來,您就說是老秦頭送你來這的。我得趕緊回家了,我出去幾日了,怕我家老婆子擔心。”
??“好,有勞了秦伯。”覃滄月趕忙像老秦頭道謝。
??老秦頭走後,覃滄月關上學堂門,坐在一張書桌後看著那半截跳動著幽暗火苗的蠟燭發呆。
??看來牡丹鎮真不複當年模樣了。
??在這湊合一晚吧,明天就起身回程。
??她這次獨自跑出來,恐怕義父是要擔心壞的。
??正思慮間。
??外麵傳來劈啪吱呀的開門聲。
??難道是主人家回來了?覃滄月端起那半截蠟燭就往外走。
??外麵人看到這邊有火光,以為什麽著火了,也急吼吼的往這邊來。
??兩人險些撞個滿懷,都嚇了一大跳。
??“晚風?怎麽是你?你怎麽在這?”覃滄月端著蠟燭,照清了來人樣貌,不禁驚呼,當年,嫿娘轉移襄南跟她有關的所有人等,改頭換麵,重新潛伏,有些甚至去了北嶽潛伏,這中間也是有岑績和晚風的,可晚風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覃姑娘?覃姑娘你不是,你不是……你怎麽也會在這?”晚風也認出了覃滄月。
??他記憶中,覃滄月和聶如海大婚出事後就消失不見了,後來傳出消息說覃滄月是前朝公主,犛蘇神女,襄南戰神更是淬火脫殼,跟她一起私奔去了大漠。在此之後,蘇明輝還找上他家公子,說要他們跟他一起離開,說是覃姑娘出事了,怕牽累了他們。可是他家公子拒絕了。接著遍布襄南的岑寂樓便銷聲匿跡了。
??“說來話長。”覃滄月歎氣:“你家公子呢?他還好嗎?”
??“我家公子,公子,奧!糟了,我家公子讓我回來幫他拿草藥的,我差點忘了。”晚風一拍腦門,轉身往院落另一側跑,邊跑邊對覃滄月道:“覃姑娘,我家公子半道上被拉去替牛二嫂接生了,可我家公子也不會,覃姑娘您會不會?”
??“我?我也沒試過。”覃滄月有些懵,岑績居然被拉去替人接生了。
??晚風很快抱了幾包草藥跑出來:“覃姑娘,那,您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好吧。我跟你去看看吧!”覃滄月咬牙,好歹自己生過孩子,總比岑績懂一點吧!
??覃滄月端著半截蠟燭,跟著晚風在坑坑窪窪的礦區七拐八繞,終於來到牛二家居住的礦工棚戶。
??院落裏幾個男人正焦急的圍著岑績嘰嘰喳喳。
??岑績手裏牽著一根紅繩閉目凝神,應該是在懸絲診脈。
??屋裏女人痛苦的呐喊聲夾雜著幾個婆娘的催促聲:“用力啊,再用力……”
??覃滄月一看這場麵,心道:“我就知道,讓岑績接生,他連屋都不會進的,還接個什麽生。”
??覃滄月將手中蠟燭往晚風手裏一塞,就直接衝進產房了。
??產房裏燈火通明。
??幾個中年婆娘急得滿頭大汗。
??一盆盆血水觸目驚心。
??覃滄月抓住一個婆娘詢問情況。
??原來是孩子頭太大,女子牝口太小,遲遲生不下來,眼看孩子和產婦都要撐不住了。
??而這幾個婆娘隻是附近礦工眷屬,雖略懂接生,卻沒見過這種情況,關鍵時刻沒一個敢拿主意的。
??覃滄月跑到床前探看產婦情況,孩子頭頂都已經可以看到了,可就是卡著出不來。
??“這樣多久了?”覃滄月問。
??“難產兩天一夜了。孩子卡這也半天了。”一個婆娘早嚇得哆嗦了,顫聲回答。
??“不能再拖了,再拖孩子會悶死的。”覃滄月咽了口唾沫,當機立斷:“拿剪刀來。”
??“你是誰?,你要幹什麽?”一個婆娘不信任的看著覃滄月這個忽然跑進來的陌生人。
??“我是岑先生請來幫忙的,快。”覃滄月為了不耽誤事,隻能拉岑績出來取信於這些婆娘。
??岑先生的名頭果然好使,婆娘們聽說是岑先生請來的人,便不再多問,趕忙將剪刀在火上烤了,遞到覃滄月手中。
??覃滄月上去就是一剪刀。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