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連自己都咬的瘋子
時間一天天耗下去。
??又是一個傍晚,安營紮寨,壘鍋造飯。
??後勤營眾人忙活到半夜才停下來。
??一名兵士從前軍營裏飛奔而來,一把揪住覃滄月身邊坐著的黃軍醫,急道:“軍醫,軍醫,快,大帥命你快快去內營。”
??“出什麽事了?”黃軍醫被他拉著跑,險些跌倒,一把甩脫他:“你說明白點,我好準備藥材啊!不會是大帥有什麽不舒服吧?”
??“啊呸。”那兵士趕忙啐了一口:“別胡說八道。是一個囚犯。”
??“嗨,一個囚犯而已。”黃軍醫氣道:“你至於著急忙慌的嗎,差點把老夫摔個跟頭。”
??“不,不,不,是大帥很看重的一個要犯,我勸你快點的吧,他若死了,我可不保證大帥會不會要你的命。”那兵士語速飛快竹筒倒豆子似的。
??黃軍醫聞言也不敢怠慢了,趕忙衝覃滄月吼一嗓子:“小啞巴,扛上我的藥箱,快點,我先走一步。”
??覃滄月本想躲掉的,剛輕輕走到帳篷門口,聽黃軍醫這一嗓子,無奈隻得去拿了藥箱,遠遠綴在奔跑的二人後麵,往內營跑去。
??軍營這麽大,一個不起眼的小兵要遇到大帥的幾率還是很低的,所以覃滄月也不是特別擔心。何況她也聽到了那兵士說是要去給一個重要囚犯看病。
??內營重地。
??把守森嚴,巡邏衛隊一列列踏著整齊的步伐,拿著明晃晃的鋼刀不時從扛著沉重藥箱的覃滄月身邊經過。
??覃滄月有點緊張,腳步不敢稍慢,生怕一個不慎跟丟了黃軍醫的身影。
??前麵一個燈火通明的帳篷,外麵圍了一圈鎮守的士兵。
??黃軍醫被那兵士拉著直接奔入帳內。
??覃滄月拿不準裏麵都會有什麽人在,沒敢貿然跟進去,隻扛著藥箱在外麵侯著。
??不一會兒,裏麵果然傳來聶如海憤怒的聲音:“必須救活他,不準他死。”
??“是是”後麵是黃軍醫哆嗦的應承聲,底氣明顯不足。
??覃滄月往帳門邊的暗影處躲了躲。
??“還好還好。”隻聽黃軍醫似乎鬆了一口氣:“隻是失血過多,還有救。”
??接著帳門被撩開,一襲月白中衣,滿麵怒容的聶如海帶著他的近衛們走出來,沒有多看身邊人一眼,徑直離開了。
??覃滄月暗暗鬆了一口氣。
??扛著藥箱走進帳內。
??帳內燈火通明,血腥味夾雜著腐臭味。
??中間地上放著一個鐵籠子,籠子裏四仰八叉綁著一個黑衣人。
??黑衣人全身上下的衣服上布滿鞭子撕裂的破口和血跡,縱橫交錯,幾乎沒有一塊是完整的。
??黑衣人蓬頭垢麵,看不清長相,嘴裏塞著一團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布。四肢被死死綁縛在籠子四角,隻有臀部勉強著地,看起來就承受了極其巨大的痛苦。
??需要軍醫救治的傷口在黑衣人上臂內側,看上去是被什麽撕咬過,一片血肉模糊。
??覃滄月就地打開藥箱,把護創散拿出一瓶遞給黃軍醫,黃軍醫小心翼翼的幫黑衣人敷藥包紮。
??黑衣人全程一動不動。
??上臂內側的肌肉極其敏感嬌弱,平時捏一下都會很疼,何況被撕咬到這種程度。覃滄月看著那傷口都覺得膝蓋發軟,她真懷疑黑衣人是不是已經死了。
??黃軍醫為他包紮好,一旁守著的兵士馬上把鐵籠子門鎖好。
??黃軍醫好奇的看著鐵籠子,問拉他來的那個兵士:“這個,是什麽人,犯了什麽事兒啊?”
??“你居然不知道?”那兵士驚奇的看著黃軍醫,好像黃軍醫是個異類。
??“我應該知道嗎?”黃軍醫摸著胡子歪頭思索。
??“一個多月前,大帥號令潁川全城掘地三尺瘋狂搜尋一個女子,至今也沒找到。你還記得嗎?”那兵士問黃軍醫,黃軍醫點頭,那兵士繼續道:“可是大帥抓到了那女子的一個朋友,呐,就是他,還全城張貼告示威脅那女子主動回來,後來幹脆拉著這個人遊街,當街鞭打,淩虐,想激那女子現身,還是一無所獲,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的,你居然不知道嗎?”
??黃軍醫搖頭:“那時候我們後勤營忙的腳不沾地,哪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沒聽說,不知道啊。”
??在一旁默默收拾藥箱的覃滄月聽到這裏,一顆心忽的提到嗓子眼兒,她死死盯著鐵籠子裏完全辨認不出樣貌,狼狽不堪的黑衣人,心頭咚咚直跳,這,該不會……該不會……
??覃滄月趁眾人都沒注意她,悄悄蹭過去,伸手去撥那黑衣人蓋住麵容的亂蓬蓬的頭發。
??眼淚瞬間決堤。
??韓山羽,是韓山羽,竟然真的是韓山羽。
??他已經被折磨的瘦脫了相。
??蒼白髒汙的臉上沒有一絲生氣。
??仿佛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
??覃滄月顫抖著手拿掉塞在他口中的破布。
??他睫毛微微顫抖了幾下。
??“別動,小啞巴,他會咬人的!”這時有兵士注意到到覃滄月舉動,趕忙喝止:“他連自己都咬,他是瘋的。”
??覃滄月充耳不聞,顫抖著手指壓上他頸側動脈,情緒瞬間崩潰大喊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小羽,小羽……”
??啞巴開口說話,驚呆了帳中眾人。
??不過,很快他們反應過來,這個小啞巴是個女子,而且認識籠子裏的黑衣人。
??黃軍醫也反應過來,本能的想保護小啞巴,拚命抓住一個轉身欲走的兵士急急懇求:“別,別去,別去……”
??他哪裏阻止得了,馬上就又有別的兵士飛奔去匯報大帥了。
??鐵籠中的韓山羽被這一連串動靜吵醒,緩緩睜開眼睛,他雙目空洞無神,對著趴在籠子邊上,一手撫著他臉頰哭喊的襄南軍士兵打扮的瘦小人影看了好久,似乎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夢,是真實的,他又氣若遊絲的問了一句:“月兒?是你嗎?”
??“是我,是我。”覃滄月已哭成了淚人,對於周遭變化完全不察,她已被兵士們包圍在中間,一把把明晃晃的鋼刀指著她和籠子中的韓山羽,黃軍醫急得直跺腳,無奈他也被兵士抓住,想過來拉一把小啞巴提醒他也辦不到。對於韓山羽的情況她卻非常敏感,聽到韓山羽說話,她趕忙用袖子擦擦眼淚,將臉緊貼在鐵籠子上:“小羽,小羽,你感覺怎麽樣了,小羽,你怎麽會在這的小羽,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對不起……”
??韓山羽腦子已經清醒,看覃滄月這副模樣,就知道聶如海還沒有找到她,但她這麽一鬧,肯定就暴露了,不禁埋怨道:“月兒,你真傻。我不該讓你看到我的。”他也是擔心覃滄月跟著聶如海會不會吃苦受罪,才一直跟著聶如海的隊伍的,也因此覃滄月一失蹤,聶如海便輕易抓到了他。
??“小羽,小羽……”覃滄月自責又心疼,哭的泣不成聲,隻是一直搖頭,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竟是真的。
??圍著覃滄月的兵士們忽然都退了出去。
??趴在籠子邊上的覃滄月被人一把拎起。
??覃滄月抬眸,對上的是聶如海因憤怒而扭曲的麵孔,他眼中噴著怨毒的火焰怒吼:“你還知道出現?你還知道出現?若不是為了他,你是不是打算躲我一輩子?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離開我嗎?為什麽,為什麽說話不算數?為什麽騙我?……”
??他抓住她雙肩一陣猛烈搖晃,晃的她完全找不到腳的著力點,像個被他拎在半空的木偶,感覺自己馬上就要被他搖晃的支離破碎。
??她的驕傲,她的自尊,她的委屈,她的憤怒,都在這一刻被搖晃到支離破碎。
??她所追求的自由,她想擺脫的桎梏,她以為的委屈,在小羽受苦受難的基礎上,都再也不值一提,什麽憎惡男女地位的不公平,什麽她不要和多少女人共侍一夫,什麽天高海闊,想去哪隱居,如果這些都要建立在小羽的流血犧牲上才能得到,那麽這些對她而言都再也不值一提。
??她不反抗,任他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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