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解不開的誤會(三)
覃滄月閉著眼睛,一口一口喝著喂到嘴邊的粥,好像又回到了在冷宮的日子,冬天玉雪紛揚,她們沒有炭盆,太冷了,她隻好躺進厚厚的被窩裏,奶娘坐在床頭喂她喝粥。
??原來死了是這樣的,感覺也不差嘛!比饑寒交迫的四處遊蕩好的多了。
??覃滄月心滿意足的微笑。
??一根略顯粗糙的手指探過來替她抹了抹唇角,她也渾不在意,繼續閉目感受這厚軟被窩帶給她的踏實溫暖,太舒服了,就這樣一直睡著吧。
??不知過了多久,一條燙熱的毛巾搭在臉上,覃滄月的意識再一次複蘇,暗暗感歎,還有人給擦臉,倒是挺周到的。奶娘總說人死了要過奈何橋,要看生死錄,還要排隊過堂審判一生功過,然後才能等著投胎,根本不是那樣的嘛!是了,奶娘也沒去過鬼門關,她也隻是聽別人講的,然後以訛傳訛來騙小孩的吧!
??覃滄月慢慢睜開眼睛,屋裏昏暗,正適合她,並不刺眼,眼前有一張碩大的俊美臉龐也正在專注的看著她,覃滄月忍不住伸手去撈,心道:“地府裏還給配這麽俊美又周到的仆役嗎?難道是我生前不曾作惡修來的福分?”
??她捏了捏那張臉,許是手指麻痹,觸感有些虛無,想看又看不十分真切,覃滄月下意識將那張俊臉往自己眼前拉了拉,對方顯然是誤會了什麽,稍微一頓,竟直接往覃滄月的唇親了上來。
??覃滄月嘴巴被堵,一驚之下,睜大眼睛,又正好被一大滴熱液砸入眼中,是對方的淚水,覃滄月被逼的不得不閉上眼睛。
??對方見她閉眼,似乎受到鼓舞,含住她雙唇的口開始輕輕的吮吸起來。
??雖然怪異,但很舒服。
??覃滄月一動不動,閉眼享受。
??對方索性半個身子都壓下來,隔著被子沉甸甸的覆在覃滄月身上,給人很踏實很安心的感覺。
??覃滄月沉迷品了品對方口中馥鬱的麝香,又慢慢陷入沉睡。
??這一次夢裏顛簸的厲害,顛簸的她渾身都疼。冷風呼嘯著打在臉上,也刺刺的疼。覃滄月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卻感覺一個硬邦邦溫熱的東西抵在唇上,她不舒服的扭動起來,疼痛又令她皺緊了眉。
??緊接著換了一個熱乎乎軟乎乎香乎乎的東西湊過來,溫熱的水被緩緩送入口中,覃滄月意猶未盡的吮吸著,還探出舌尖去舔了舔,很解渴,雖然不知道是什麽。
??反複幾次後,覃滄月感覺舒適多了,也不再扭動。
??好疼,好疼,覃滄月又一次劇烈扭動起來,接著四肢都被人死死摁住,動彈不得。
??可渾身上下,刺痛一陣陣傳來,她無能為力,哭出聲來:“疼,疼,好疼,奶娘,奶娘……我疼,嗚嗚嗚……”
??然而沒有人理她。
??她哭累了,又昏睡過去。
??再次醒來,她躺在一個人懷裏,那人坐在椅子上橫抱著她,雙眼紅腫的注視著她,見她睜開眼睛,溫柔的理了理她鬢發,沙啞道:“你感覺好些了嗎?還疼嗎?”
??她楞楞的看了他好一會兒,記憶滾滾而回:“你不是?不是?”
??“不是什麽?”男子滿目柔情,似要將她融化掉。
??覃滄月閉上眼睛仔細捋著記憶,她死了,對,死了。那他怎麽也在這,難道她跳崖慢了一步,他也已經橫刀自刎了?哎!這事兒辦的,多搭進一條命啊,虧了,虧了。
??覃滄月歎氣。
??“怎麽歎氣呢?”男子聲音柔的能掐出水兒來。
??“我以為我死了,你就不用死了呢!哎!沒想到啊!”覃滄月掩不住的惋惜之情。
??“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男子聲音有點顫抖,手臂更加摟緊了覃滄月,覃滄月隱隱覺得不妥,掙紮了一下,疼的“嘶”了一聲。
??“別動。”男子急了“你多處骨折,剛剛接骨成功,不能亂動。”
??“接,接骨?”覃滄月瞪大眼睛看著他:“鬼還用接骨嗎?”
??男子噗嗤一聲笑了:“誰說你是鬼?我可是費盡千辛萬苦把你從鬼門關搶回來了。”
??“奧,我竟然沒死!”覃滄月本能的低眸咕噥了一句。
??“怎麽聽你口氣,你還挺失望?”男子不解的調侃。
??覃滄月一想到馬上又得過回那種亂世飄零,居無定所,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情緒忍不住低落下來,她,確實有點失望。
??可人家都說了是費盡千辛萬苦才救了自己,總不好打擊人家的好意吧?
??“奧,沒有,沒有失望啊!”覃滄月幹笑兩聲,牽動了不知哪個傷口,又是一陣疼痛。
??男子起身將懷中覃滄月放平在榻上,幫她蓋好棉被,掖了被角,柔聲哄道:“這幾天傷口可能會有些疼,再忍耐一下。你先睡一會兒,我去幫你燉點雞湯補補,等你好了,我帶你回隆中去見我大哥。”
??有人伺候又吃得飽穿得暖的日子雖然才告別沒幾日,覃滄月卻覺得仿佛已在貧苦邊緣掙紮了半生。此刻再次回到有人伺候又吃得飽穿得暖的日子,雖然全身疼痛動彈不得,還得每天喝黑乎乎苦哈哈的湯藥,覃滄月卻覺得並不是那麽難忍。
??這裏是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覃滄月問過來給她把脈的老神醫,這裏離硤州城已有幾百裏之遙。她不知道聶如海是如何在懸崖底找到她,如何吊住她最後一口氣,又如何在亂世中一路尋醫問藥找到這裏,最終救醒她的,她隻覺得,聶如海跟她之前認識的那個人很不一樣。
??若說之前的聶如海給人的印象是如高嶺之雪,棱角鋒利,氣勢逼人,透著一股子桀驁清高的凜冽之氣,此刻的聶如海便是低眉順目,溫言軟語,無微不至,謹小慎微,察言觀色,……怎麽說呢,透著一股子酸腐的黏膩之氣。
??一個人,在短短的時間裏,竟然能有如此大的改變?
??覃滄月搖頭。
??“怎麽了?粥不好喝嗎?”聶如海溫聲細語的詢問,還直接盛了一勺送進自己口中品咂了一番,歉然道:“我剛學的,委屈你了,以後我會多多練習,做到最好。”
??覃滄月愕然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搖搖頭:“不是,不是,你這湯做的很好。”
??“哦?那是什麽?”聶如海不甘的追問,聲音柔膩的覃滄月幾乎要起雞皮疙瘩。
??覃滄月咬著自己後槽牙,試探道:“聶,聶公子?真,真的是你嗎?”
??“你以後別叫我聶公子了好嗎?我聽著別扭。”聶如海一邊喂覃滄月喝粥,一邊望著覃滄月雙眸,有點祈求的神色:“叫我阿海,好嗎?”
??覃滄月險些一口粥噴出來,嗆咳了好幾聲。
??“怎麽,你不喜歡?”聶如海小心翼翼的看著覃滄月。
??覃滄月吸著冷氣尋思,這是哪地方出了岔子嗎?到底啥情況啊?這真的是自己跳崖之前的那個滿身殺氣,攝人心魄的聶公子嗎?
??“那我叫你月兒可好?”聶如海見覃滄月不回話,繼續以誘哄小孩兒的語調說道。
??覃滄月呆愣愣的胡亂點點頭,後背卻已豎起一層的冷汗毛。
??聶如海如得了天大的恩賜,雙目灼灼的對著覃滄月秋波頻傳,覃滄月總算不是木頭,心裏嘀咕,我的天爺哎,這是發&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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