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三 我已經食言了
在地牢水極大門外,溫言見弟子門分布嚴謹,但也並未多管,直接走向地牢水極。
就看見唯一將虛掩的大門關上,看樣子是剛從裏麵出來,身上還有一些寒氣。
而唯一見溫言進來了,立刻低下頭一拜:“弟子唯一見過尊上。”地下的頭盡是慌亂,隻因為進去的那幾個人還沒有出來,也不知道此刻如何了。
溫言在唯一身上環視一圈,問道:“方才是你進霖牢水極?”
唯一沉默的點零頭,他確實進去過,因為擔心洛子沐踏入溫言的陣法,雖然提醒過他們走出來的辦法,但是心中還是不由得擔心。
可是這剛進去就聽見了外麵弟子行禮的聲音,這才不得已出來了,那溫言來了,洛子沐他們也肯定是進了陣法。
溫言抿了抿嘴,想要越過唯一,推開地牢水極的大門,可是手觸碰到那冰涼的石門時,卻又萎縮了。
他想白悠悠,像是哪怕再見她一眼也好,可是卻又害怕,害怕這看一眼之後他就會不舍,他也是自私的,他也想永遠和白悠悠待在一起。
他容忍不了白悠悠心裏裝下別人,盡管白悠悠忘記他,不認識他,哪怕是他讓白悠悠忘記,他依舊還是會傷心。
可是他卻又不得不這麽做。
他站在牢獄上,聽著白悠悠痛苦的呼喊著他,向他索要護腕,他的心也猶如刀割,那一鞭鞭打在白悠悠的身上,更像是一把把刀無情的插在他的心裏。
這是他用命都要保護的女孩子,卻要讓他殘忍的親自傷害.……
手又收回來了。
在衣袖的遮擋下慢慢握成拳,悶悶的道:“那就好,記住沒有本尊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允許前去看望白悠悠。”
唯一心虛的一直都不敢抬頭,隻是道:“是,尊上。”
……
走出陣法的幾人很快的走到了四十九號,門被鐵鏈鎖著,入口封閉著,周圍的牆麵上都覆有一些冰霜,這一處的冷比別處更甚。
伽雪青蝶抓著鐵鎖使勁扯,卻還是不能讓這個看似平淡無奇的鎖鏈斷開。
墨生道:“蝶別費勁了,這是玄鐵,你是扯不開的,就這樣跟你姐姐話吧,她應該能聽得見。”
伽雪青蝶不能受寒,現在卻處於著極寒之地,就算有靈力護體也無用,雙手已經被凍得通紅,嘴裏冒著寒氣,哭噎著:“姐姐,姐姐你能聽見嗎?吾是蝶,蝶來看你了。”
“姐姐,你冷不冷?餓不餓?下麵黑不黑?身上的傷怎麽樣了?姐姐,你給蝶話好不好,蝶害怕,姐姐,姐姐,蝶好想你。”
伽雪青蝶拍打著鐵柱,滑落到了冰涼的地上,任憑墨生如何拉都不管用,隻是哭著叫姐姐,上氣不接下氣,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毫無形象。
洛子沐也叫道:“師妹,我是子沐師兄,你能聽見我們話嗎?”
可是不管外麵的人如何呼喊,入口內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一點點回複都沒櫻
江七寒臉色也有些凝重,這該不會是被凍死了吧。
畢竟受到了這麽大的心理折磨,心不死也傷了吧,一個毫無求生欲望的人,在這麽寒冷的地方,如果不用靈力護體,凍成冰塊也是正常吧。
“為什麽,為什麽姐姐不跟吾話?”伽雪青蝶無措的拉著墨生的衣袖,問道:“是不是因為吾沒有用,沒有救姐姐,所以姐姐生吾的氣了?木頭臉,是不是,是不是這樣呀?”
墨生看伽雪青蝶都被凍得瑟瑟發抖,心中十分不忍,把伽雪青蝶摟進懷裏,道:“不會的,你姐姐那麽疼你,不會生你的氣,可能隻是在休息,沒有聽見罷了。”
洛子沐著急道:“那怎麽辦?我們豈不是見不到師妹了?師妹在下麵什麽模樣我們都看不到,這讓我們怎麽放心呀。”
地牢水極下,白悠悠慢慢睜開眼,隻覺得右手手腕的蝴蝶圖騰有幾分灼熱,動了動僵硬的手腕,虛弱道:“蝶,是你嗎?”
“姐姐!!!”伽雪青蝶突然從墨生的懷裏掙紮出來,抓著鐵柱,死死的看著入口,喊道:“姐姐,姐姐,是吾來看姐姐了,姐姐怎麽不和蝶話?蝶好害怕。”
洛子沐驚訝道:“她這是在跟師妹話嗎?”
洛揚道:“應該是通過契約溝通的,所以我們都聽不見。”
江七寒眼睛一亮,嘴角無意的勾起。
白悠悠心裏有些擔憂,問道:“你是怎麽進來的?是你一個人嗎?”
溫言不允許任何人來看她,更是把伽雪青蝶關進了無名裏,所以伽雪青蝶此時出現在這裏,若非溫言默許,那就是她自己偷偷跑進來的。
當然,前者是肯定不可能的了。
伽雪青蝶擦了擦眼淚,道:“姐姐,是江少主帶吾等進來的,吾現在就在牢門外,吾進不去,看不見姐姐,怎麽辦?”
白悠悠道:“溫言在這裏下了禁製,我感受不到外麵發生了什麽,所以剛剛不知道你來了,不要擔心,我沒事,你乖乖的在外麵待著,不準亂來,知道嗎?”
伽雪青蝶大吼道:“姐姐騙人!!你聲音這麽虛弱,怎麽會沒事?姐姐,吾好難受,吾想和姐姐回家,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吾好想念以前的化羽殿,現在化羽殿好冷,吾一點都不喜歡。”
白悠悠苦笑一下,無奈的道:“蝶不要難受,你若是覺得化羽殿冷,那就去找你的木頭臉,你要記住,你可以信下人,卻唯獨不能相信化羽殿裏的那位尊上。”
這是第幾次了呀。
她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自己想到的東西,得到了安穩的生活,一座不大的殿宇,一個池塘,一座水榭,一樹紫藤花,一池荷花,一位良人,這就是她曾經最美的夢。
溫言幫她實現了,卻又親手撕毀。
若是沒有得到過,沒有體會過,她也不會這麽不甘心,她會像剛醒來的時候一樣,隻要離開,離那個人越遠越好。
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了,她得到了,但是那個寵她,愛她,那個將她勝過世間一切的師父已經不見了。
因為,夢醒了。
轉而麵對的是那個殺戮果斷,善惡不分,受世人敬仰的溫言尊上,他沒有心,沒有情,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而殘生憐憫心。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要將她置於死地的溫言。
她好傻,哪怕懷疑過,卻因為溫言尊上的一句話而選擇漠視,因為她知道,這些東西對他來或許是可有可無,然而對她來講,卻是她的一切,是她在這世間走過的證明,是她活下去的動力。
因為隻有失去過的人,才會懂得珍惜……
伽雪青蝶嗚咽的哭著,她能感受到白悠悠的難過悲哀,抓著那條鎖鏈,喃喃道:“姐姐,吾不想和姐姐分開,姐姐是吾唯一的親人,姐姐記得嗎?姐姐過,姐姐在哪,吾就在哪,不會丟下吾的。”
白悠悠破涕為笑,真好,謝謝你蝶,謝謝讓我遇見你,謝謝你叫我姐姐,謝謝你一直對我不離不棄,不管我做什麽都毫無理由的站在我這一邊。
但是對不起,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傷害到你。
這次正魔大戰必有一方會失敗,我有我的私心,君澤對我來,不能死,溫言尊上的欺騙我也不能這麽吞下去。
蝶,你知道嗎?有時候,人活著比死了還要難受,姐姐已經撐不住了。
道:“好,我不丟下蝶,我現在沒事,隻是被關在這裏,蝶就留在羽仙山等著姐姐被放出來的那一,好不好?哪裏都不要去,一直留在這裏,陪著姐姐,和墨生好好的。”
答應我,蝶,你一定要答應我,一定要過的好好的,不可以像姐姐這樣,淪入不歸道。
伽雪青蝶點頭:“姐姐,吾會乖乖的,那以後吾可以再來看姐姐嗎?盡管吾知道姐姐就在這裏,但是吾還是好不安,吾想和姐姐話,想和姐姐談心。”
白悠悠臉上留著淚,笑道:“那以後蝶一個月來一次吧,偷偷的,不要讓任何人發現。”
一個月,足夠了吧。
正魔大戰會結束,一切都會煙消雲散,就算到時伽雪青蝶發現她不在了,那也做不出什麽傷害她自己的傻事,這樣就好了,她就可以安安心心的離開了。
墨生道:“快一刻鍾了,我們該走了,否則一會兒唯真長老回來,這大門就不好開。”
伽雪青蝶戀戀不舍的看著那個入口,道:“姐姐,明就要正魔大戰了,等一切都結束了,吾一定會想辦法救姐姐出來,姐姐一定要等吾,好不好?”
白悠悠猶豫了一下:“好,等蝶。”
明嗎?
瞳孔顏色又變得鮮紅,像是閃著嗜血的光芒:看來我就隻有一晚上的時間了,得趕快呀,否則明出去也做不了什麽。
江七寒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手腕,撩了一下頭發,道:“好了,別戀戀不舍的,有不是以後見不到了,走吧走吧,別讓唯真長老起了疑心,那以後你們進來可就麻煩了。”
伽雪青蝶被墨生牽著,悶悶道:“姐姐,吾要走了,姐姐記得等吾,無聊了就想想吾,好不好?”
這一次,伽雪青蝶沒有得到回應,就被墨生拉著往外走,江七寒也在旁邊督促著。
伽雪青蝶隻能悶悶不樂的跟在墨生的身後。
而江七寒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入口,嘴角勾起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在地牢水極下,白悠悠晃了晃頭,咬著牙,額頭上顆顆的冷汗從額角滑落,滴入到了水極鄭
心裏好難過,怎麽會這麽難受?
雙手揮舞著,突然從上方墜落下來一些石頭碎渣,砸在了水中,在白悠悠逐漸無意識時,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身體逐漸在發生變化.……
羽仙殿後殿。
花月白麵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喝茶,手指敲擊著桌麵,聽見外麵傳來腳步聲,手中的八角杯瞬間碎成粉末,杯中的水也灑在霖上。
溫言的臉色有些慘白,也知道花月白的這些動作是做給他看的,隻是悶聲進了屋,擼起左手袖子,坐在了花月白的旁邊。
把露出的胳膊放在了桌麵,道:“繼續吧。”
胳膊上被紗布一圈一圈的纏繞著,已經露出斑斑血跡。
花月白冷笑一聲:“嗬,你還知道要命?”拍桌而起,怒道:“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瘋了!!明日一戰就是尾聲,你這麽可以這樣做!”
溫言抿了抿嘴,花月白接著道:“我前日不去找你,你現在恐怕已經沒有命了!我知道,你傷害了白悠悠你很痛苦,但是你在明日是會還給她的,你何必要讓自己多受皮肉之苦!險些丟掉性命!”
前日,溫言懲戒了白悠悠,就一聲不吭的回了羽仙殿,把自己關在自己的房間裏。
等他打破結界進去時,就看見溫言用歸寧在劃自己的胳膊,歸寧並非凡兵利器,就拿戚宴斷尾便知。
十三道傷口,遍布在左胳膊上,那些傷口就像是血蜈蚣糾纏在一起似的,光是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可這個溫言卻像是沒有感知似的。
坐在那裏,歸寧落地,靠在床邊,就如同沒有了魂魄似的,嘴裏嘟囔著一些聽不清的話。
他走近了才聽清楚,溫言一直在:“我渡你,我渡.……”
他打了白悠悠十三鞭,便劃了自己十三劍,白悠悠問:山河不渡我,該當如何?溫言便:我渡。
沒有對白悠悠出的話,溫言在迷離之中,卻了不下千百遍。
而在剛剛,正在給溫言換藥,這紗布都還沒有解開,溫言就察覺他布下的陣法有異,不管不鼓就衝了出去。
他知道,溫言這是擔心在最後的時刻白悠悠離開他。
因為溫言布下的陣法不但可以保護地牢水極,還可以讓他時時刻刻感受到白悠悠的存在。
白日裏,他把無情表演的淋漓盡致,可晚上隻會偷偷的,就像凡間的梁上君子似的,站在地牢水極四十九號牢門外。
心翼翼,不話也不動,隻是留戀的看著那個入口,滿眼的不舍,滿眼的愛意,滿眼的心疼,卻隻能悶在心裏,再也不能出口。
溫言抬眸一笑:“花月白,我信你。”
我死以後,就要拜托你了,無論是誰,隻要白悠悠喜歡,你都要幫她,要照顧她,不要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花月白聽後,像是泄氣了似的,坐回到了椅子上,給溫言換藥,良久:“我答應的自然會做到,但是你答應的呢?”
溫言別過臉,感受著手腕上護腕的冰涼,右眼落淚,苦澀道:“我已經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