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脫離幻鏡
周圍的景物忽然破碎,一片又一片的碎片慢慢飄落,有的是千年前的景象,有的是如今的記憶,但是最明顯的碎片還是大火中安靜躺著的那個身影。
餘清茶從黑暗中走出來,一步一步,踏著黑暗,帶著孤寂,道:“幫我的,我大恩不忘,記你!傷我的,我數倍償還,恨及此生。”
“你們即沒有體會過,那就別用你們世俗的目光看我,我不濫殺無辜,不代表我不殺,再阻礙我的路,我會讓你們付出慘烈的代價。”
白悠悠恥笑:“你說幫過你的,你大恩不忘,那謝大哥當年在你最困苦的時候將你帶回了家,更是對你如親弟,如今你想方設法的要將他除之而後快,這就是你的恩嗎?”
餘清茶邪笑一聲:“哈,恩?什麽是恩?他救我一次,我護安城十一年,可是他呢?將我愛妻屍骨燒毀,灑進安康河,讓我妻去無可去,留無可留,連一個安身之地都不曾有,這何來的恩?我不傷及他的家人,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
曾經他的心不曾有漣漪,可是卻也知道恩這個字,凡是謝大哥所求,他皆是有求必應,沒有半句怨言,謝大哥可以朝他要任何東西,隻要他有,他都願意給,可是,謝大哥要的卻是青巷依無立身之地。
那個女子,是他心中所係,他唯一一份記掛,他不舍,不願,不甘心讓那個可憐的女子遭受這一切。
他不敢想象,那個柔弱的女子在凡間遇見了惡鬼會如何是好?恐怕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就會成為那惡鬼的盤中餐。
“餘清茶!你此次為凡人是千年前引下禍端所得,亦是你的劫難,若是你依舊執迷不悟,那本尊就隻有替天行道。”
溫言將白悠悠護在身後,右手緊握歸寧。
白悠悠心中閃過擔憂,溫言替她療傷肯定是傷及了根本,所有手才會冰涼,若是對陣一般人還好,可眼前這個人是千年樹妖,此刻的溫言又怎麽會是餘清茶的對手呢?
小手拉著溫言的衣袖,輕輕握緊,目光中這個穿湛藍色的男子,是她睜眼以後對她最好最好的一個人,會給她做烤鴨,有時候會逗她,有時候會說她,管教她的時候也很嚴格。
可是也是很寵她,不管她做什麽都不會訓斥她,隻會給她撐腰,讓她有所依靠。
她不想讓他受一點點的傷。
溫言感覺衣袖被拉住,心頭一暖,道:“悠悠,有為師在。”
所以不要怕。
自家養的丫頭會在害怕時拉他的衣袖了,不由得讓溫言心中激動。
餘清茶訕笑:“還真是師徒情深呀,小丫頭,雖然不知道上次你是怎麽不受我劍氣影響,但是這次我可是用本身和你們打,二打一也算是公平了,可別說我欺負你們這些後輩。”
白悠悠當即就回嘴,道:“呸,誰是你後輩?你才是我後輩,你全家都是我後輩!”
“嗬,好,不跟你爭,既然給你們路你們不走,那就不要怪我不給你們機會。”
在胸前,四對手指指尖微觸,兩大拇指指頭輕碰,成水平直線和胸膛平行,整雙手呈三角形姿勢,四對手指指尖朝上,三角形中間慢慢呈現一團白色靈力。
溫言見勢不妙,就先給白悠悠布施了一道結界,隻身一人持劍而上。
白悠悠拍打著結界,喊道:“師父!你快放我出去,我也可以幫忙的!”
餘清茶嘴角一勾,雙手姿勢保持不動,兩隻手分別向左右兩邊平移,兩掌間的距離與肩同寬時,忽然筆直向兩邊張開,雙臂平展,手心向上。
餘清茶的兩側同時出現了無數白色斑點,慢慢的,亮光褪去,形成一片片雪白色的樹葉。
雙手在胸口處交叉,又向外推去,無數片白色樹妖紛紛向溫言飛去。
溫言左手在自己身上下了一道結界,阻止了那些樹葉對他的傷害,眨眼之間已經飛到了餘清茶麵前。
餘清茶對著溫言微笑一下,溫言身上的結界瞬間破碎,而此向餘清茶的那一劍正好穿過餘清茶的胸膛,可溫言發現不對時,餘清茶已經消失在他的麵前。
瞬間轉身用歸寧抵抗那些隨之而來的白色樹葉,白色樹葉上的靈力不低,又加之太多,溫言本就有傷未曾痊愈,兩三個回合就有些抵抗不住了。
這時,餘清茶忽然出現在溫言毫無防備的身後,白悠悠立刻大喊道:“師父!小心身後!”
白悠悠拍打著結界,十分恨自己之前為什麽修煉的時候不再用功一點?以至於現在她隻有被溫言保護的份,就連站在溫言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就在白悠悠語音落下時,餘清茶右手多出一根白色樹枝轉眼之間化作一柄白玉色的長劍,直接刺向溫言。
聽到了白悠悠的提醒後,溫言手上改變歸寧的方向,劍身與小臂平齊,身形向左轉動,正好兩柄劍相擦而過,一路火花。
餘清茶見偷襲不得果,就在和溫言擦身而過時,瞬間轉身,左掌蓄力,直接打向溫言心口。
溫言也同時將左手掌打出,兩手掌碰撞迸發出的靈力直接讓周圍的白色樹葉化為塵埃,就見遠處罩住白悠悠的結界都逐漸出現了裂痕。
幻境也被這股靈力打破,陽光從新照在了三人的身上,周圍的湖水被震出一個巨大無比的漩渦,那兩人,一白一藍飛上空中不停的打鬥。
白悠悠看結界破碎,湖水即將又要回來,迅速飛身上了岸。
忽然,伽雪青蝶的聲音出現在白悠悠的腦海裏:“姐姐,湖底的合歡囊!”
白悠悠朝湖底看去,果然看見那個荷包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又想起之前餘清茶拿著這個荷包時的怪異,當即奮不顧身再一次跳入湖中。
原本就一直擔心白悠悠被湖水淹沒的溫言,看見白悠悠又跳下水,心下一驚,直接奔向白悠悠的身影:“悠悠!”
“噗!”
餘清茶一劍刺向溫言,卻被溫言躲過要害,卻刺中了左肩,而溫言不管不顧,直接也跳入了湖中。
餘清茶看著劍鋒上的血,又看向已經跳入湖中的溫言:“為了徒弟,連命都不要了嗎?”
在和敵人打鬥時分心就已經是大忌了,而這溫言倒好,直接對敵人露出背部。
白玉色的劍又變回了樹枝,餘清茶有趣的看著上麵的血跡,笑道:“就讓我看看你心中最重要的事是什麽吧。”
樹枝上的血跡慢慢融入了樹枝,餘清茶懸浮在空中,閉著眼,根據溫言遺留下來的血,窺探著溫言的內心。
湖下。
白悠悠沉入湖底,卻沒有遊上去的能力,看著就在不遠處的荷包卻無能為力,直接苦悶不已。
雙手拚命的相結出法印,打出結界,可是身體裏的靈力好似不聽使喚了一樣,根本就運用不出來。
伽雪青蝶的聲音又出現了:“姐姐,這湖中是上神留下的,靈氣非比尋常,別說是姐姐了,就連溫言尊上想在湖中施法使用靈力都要費些力氣。”
白悠悠一手捂著嘴,心中大吼道:小蝶!我被你坑慘了!
伽雪青蝶又說道:“姐姐放心,尊上一定會救姐姐的,對不起,吾怕水。”
白悠悠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憋的,臉色鐵青,剛剛本以為可以在湖水湧回之前把荷包取出來,誰知道這靈水的流動速度這麽快,剛進湖中一半深度時,就被淹沒了。
然後就是被沉湖底,掙紮也沒用。
從湖底看著太陽的光輝,充滿了柔和,心想:我又要死了嗎?真的是好不甘心,居然是被憋死的。
忽然,水映的光輝發出巨大的波動,緊接著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出現在白悠悠的眼中。
是你嗎?溫言。
是我的幻覺吧,溫言現在應該還在和餘清茶纏鬥,更何況溫言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嗎?
急切,擔心,這時溫言絕對不會流露出的感情,因為溫言……他和餘清茶一樣,他們對一切事物都是漠視,不會表露出一絲多餘的同情。
不,餘清茶不一樣,他的心能打破命格,愛上凡人青巷依。
而溫言,心裏不會有任何人,哪怕現在對她好,那恐怕也隻是他眼中的責任。
感覺身上回暖,溫言把她摟進了懷裏,白悠悠迷糊的笑了:“溫言,好想.……忘記你。”
這樣我就不會把對你的愛強迫的變成仰慕,尊敬,愛就是愛,又豈是說變就能變的?
一切的話,都是為了能騙自己心安理得的留在他身邊,能假裝他們過的很幸福。
罷了……
結界中,溫言隻感覺心瞬間變冷,伴隨著刺痛,身上濕透的衣服讓他感覺整個人就仿佛泡在寒潭中一樣,左肩的傷口慢慢滴著血。
一滴,一滴,透過結界落入湖水中,顯得那麽諷刺,孤寂。
摟著白悠悠的腰越發的用力,嘴唇蠕動,良久才在白悠悠耳畔顫抖道:“我不準。”
隻可惜白悠悠已經暈過去了,聽不到溫言語氣中的哀求,也聽不到溫言卑微的挽留。
溫言忽然感覺心中一陣空曠,仿佛被外來人肆無忌憚的窺視著,猛的看向了自己的左肩,想到剛剛自己的血流在了餘清茶的劍上。
那個人,可是樹妖呀,能通過人的血來窺視人心中最重要,最珍貴的東西。
摟著白悠悠向上遊去,卻忽然想起白悠悠下水肯定有她的理由,果然,就在不遠處就看見了青巷依在新婚之夜送給餘生的合歡囊。
同樣的,溫言也想到了這個東西對餘清茶的影響,伸手,將合歡囊吸附到手中,想了想,把合歡囊放進了白悠悠的護腕中。
然後就發現著護腕中都裝了些什麽東西。
吃的,吃的,除了吃的還是吃的,哦,還有一大堆玉石。
臉色一僵,這護腕經過靈蝶淬煉,和他的靈力影響完全可以當作法器用,可是,這.……
歎了口氣,覺得白悠悠被自己養叼了,不過也算是物盡其用了,這一點做的還是不錯的。
抱著白悠悠回到岸邊,就看見餘清茶嘴角帶笑,坐在竹林中石凳上愜意的看著他,還有他懷中的白悠悠.……
溫言右手抱人,左手持劍,防備的看著餘清茶。
“強弩之末,架勢挺足。”隨後訕笑道:“大名鼎鼎的羽仙山溫言尊上喜歡上了自己的徒弟,可真是諷刺。”
從茶壺中倒了杯清茶,又說道:“不惹怒我之前,我不喜濫殺無辜,也不喜殺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更不殺深情之人,今日就放你們離開,下次再與我作對照殺不誤。”
溫言收起歸寧,心中也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
看來他隻看到了這一點,並沒有看見白悠悠的真實身份,若過被他知道了,那就真的隻有滅他的口了。
冷眸看著餘清茶,道:“你的目的隻是為了幫青巷依報仇,若是本尊能幫你找到青巷依的魂魄,那你可能收手?”
雖然餘清茶誤入歧途,但也是本性向善,並不是濫殺無辜之輩,若不是他不懂天命,又豈會落得如今這般模樣。
人不人,妖不妖,魂不魂。
不可為人,不可修仙,不可轉世輪回,他和自己一樣,沒有找到心中的那一個人,太孤寂了。
但是他比餘清茶好一點,白悠悠的魂魄他找到了,也成功了。
餘清茶握著茶杯的手一頓,看著溫言的目光帶有審視,不是他不願意信溫言,而是溫言的鐵石心腸在妖魔兩道中出了名的鐵石心腸,現在回好心來幫一個妖?
不過看向溫言懷中的白悠悠,餘清茶心中也信了三分,溫言也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
“好,我給你兩日時間,若是你找不到,那城中喝過清茶的護城人你可保不住。”
溫言點頭,算是允下了,將白悠悠公主抱,徒步向山崖邊上走去。
餘清茶忽然問了一句:“如果她不知道你的心意,又或者在愛上你之前愛上了別人,你會怎麽辦?”
溫言腳步一頓,看著白悠悠昏睡的臉龐,露出一絲苦笑,單單就隻說了一個字:“等。”
隻要是她,不管是多久,他都願意等。
如今她能活蹦亂跳的站在他的麵前,都已經是對他莫大的恩賜了,他不想把感情強加給現在的白悠悠,他會等白悠悠自己愛上他,主動會到他身邊,再對他說一遍“小言言,對你的娘子笑一笑嘛”。
為了這句話,他願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