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餘生清茶
白悠悠盡管知道溫言對漓裳真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可是看著溫言此刻分毫不給漓裳麵子,拿著烤鴨的心裏美滋滋的。
最起碼現在她是一個特殊的不是嗎?
漓裳拿出幹糧的手一頓,牽強說道:“本宮看小徒兒的修為已經達到了元嬰吧,這麽吃葷食肉物,這靈力恐怕不純粹,還是多吃點幹糧吧。”
溫言又不鳥漓裳,拉著白悠悠的手就走了,快走出幾步,才傳來一道冷聲:“本尊的徒兒由不得外人指教。”
白悠悠眼中的的小心心都快凸出來了,太霸氣了有木有!
捏緊手中的烤鴨,露出笑意:原來被無微不至的袒護是這種感覺呀。
忽然覺得好滿足,無條件的偏袒,無條件的維護,這是她從未體會過的感覺,原來心裏會暖暖的,甜甜的,蘇蘇的。
本以為漓裳被這麽排擠會知難而退,誰知道她若無其事的跟上來,道:“雲寒宮和化羽山向來都是同盟關係,又怎麽會是外人?本宮也是看你這個小徒兒長得機靈,關心關心,尊上不必生氣。”
漓裳的話都說在了這個份上,白悠悠自知不能不識好歹,便笑道:“那晚悠就謝謝漓裳宮主的好意了。”
伸手想去接那幹糧,誰知溫言臉色一冷,道:“以後的烤鴨和這塊幹糧悠悠選一個吧。”
白悠悠:“.……”
敢拿嗎?
不敢,不敢,這是打死也不敢的,沒有了烤鴨,這不就是斷了她的糧嗎?
而且溫言做的烤鴨這麽好吃,又怎麽會是眼前這塊毫無味道的幹糧可比的,為了以後的“幸福”,白悠悠果斷的收回了手,把烤鴨放進護腕裏。
“嘻嘻,漓裳宮主,我喜歡吃肉,所有這塊幹糧您還是留給身後的那幾位仙友吧。”
選擇後者就是笨蛋!
可是這麽回絕一個能力滔天的女人,也很可怕有木有,不過有溫言做靠山,白悠悠回絕的倒也自然。
漓裳淺笑,把手中的幹糧交回給了身後的弟子,她現在自然不會生白悠悠的氣。
她也明白是溫言想要拒絕她一切的好意,想要把她推出千裏之外,以前回絕她好歹還顧及兩派顏麵,可是今天這一見麵卻有些不對勁,這是一點顏麵都不給。
目光投向白悠悠,眼中閃過幽光。
……
天虞山的山頂部分都是懸崖峭壁,陡峭險峻,可是這山頂之上,可謂震撼人心。
碩大的一片靈湖凹陷入了山頂,中間有一座小島,小島很小,剛好讓那一顆純白色的枯樹存立,那顆白色的樹就是白槎樹,整棵樹沒有一片樹葉,光禿禿的,淒涼的可怕。
就在他們對麵那邊的懸崖邊上修建了一座小廟宇,廟宇周圍種滿了青竹,綠油油的煞是好看。
白悠悠腦海中靈光一閃。
餘生屋下的竹芽,謝大嫂買的竹葉青茶葉,和這裏的一片竹林,會不會是一個人做的?
而那個人極有可能是餘生!
可也不對,如果那個人真的是餘生,那謝大嫂不可能不認識,謝大嫂見到的那個人是穿白色衣袍的人,這道和陰罩下所遇見的那個白袍人有幾分外觀上的相似。
忽然從對麵的廟宇中傳來一陣讓白悠悠覺得熟悉的旋律。
“滴雨落長階,霧蒙深巷中,折傘輕撐一秋夢,水漸青蓮上,若我複當歸,不存去年樣,卻有曾經舊陌歌,誰在輕輕唱?
滴雨落長階,霧蒙深巷中,折紙輕撐一秋夢,柳門竹巷依依在,野草青苔日日多,縱有鄰人解吹笛,山陽舊侶更誰過?
舊人不曾歸,魂去人不在.……”
白悠悠一驚,這是那些小孩兒唱的!
可是卻又不同,那些孩子唱的隻是重複第一段,而第二段裏卻有一半青巷依所唱!
那唱這歌的人,不是餘生還能是誰!
同樣的,想到這件事的人還有溫言,心中想到:餘生是六七歲才流浪至安城,那麽也就是任何人都不知道餘生的真實身份,所知道的也隻有餘生的一麵之詞。
漓裳看溫言和白悠悠這麽若有所思的神色,猜測道:“尊上,你們聽過這首小調?”
溫言不理。
既然不喜歡,那就不要給別人一絲一毫的希望,若給了分毫希望,那既是對別人的不負責,更是對心中人的背叛。
白悠悠牽強的笑笑,替溫言回答道:“這首小調是我們剛進安城時從一些小孩兒的嘴裏聽到的,可是和現在聽到的又有些不一樣。”
我去,臭溫言,知道你不喜歡人家,但你好歹給別人一點麵子呀,萬一把人家惹生氣了,說你非禮人家,鬧到花月白那裏,你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用想!
這是白悠悠以前用過的小把戲,誰知道還沒摸到溫言的床,就被一巴掌拍出了十萬八千裏。
可這個漓裳不一樣呀,她是一宮之主,傳出去是兩派的顏麵,而她隻是一個魔道小魔女,這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呀。
漓裳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又看了一眼溫言一成不變的臉色,又看了一眼一臉笑嘻嘻的白悠悠,微微皺眉:這一點都不像是師徒相處之道。
剛剛那一路上,對她是一路冷漠,而對這個小徒弟又是茶水伺候,又是噓寒問暖,要說溫言喜歡上了這個隻是相處了幾年的小徒弟,那漓裳是萬萬不會信的。
除了這個可能,那個隻有溫言一個人孤單寂寞冷了,然後就以收徒的名義給自己找了個女兒,然後也有了不婚配的理由?
剛剛路上也隻是猜測,可是現在這個小徒弟替溫言回話卻讓漓裳證實了這個想法。
溫言從不會讓女子進他身一寸,這個小徒弟是個例外。
溫言更不會讓女子為他說話,這個小徒弟也是個例外。
所以.……
溫言這是真的把她當女兒養了?
漓裳眼中閃過笑意,看來以後想和溫言親近,這個小丫頭就是一個突破口了。
平靜的湖麵被微風一吹,漣漪陣陣,對麵廟宇中忽然走出一個白袍人,靜靜的和溫言一行人對視。
白悠悠一驚:“師父,就是他!”
溫言目光一沉,微微擋在白悠悠麵前。
誰知對麵的白袍人對著溫言一拜,道:“白槎廟守廟人,餘清茶恭候多時。”
漓裳一驚,隨後鎮靜,道:“敢問閣下可是白槎樹神餘生清茶?”
溫言,白悠悠還有伽雪青蝶同時側目,溫言問道:“你認得?”
漓裳道:“想必那個傳聞尊上也聽過,隻不過,有一半是假的。”
白槎樹妖也曾是想救山下於水火,可是他也不過普通樹妖,又這麽會是這天災的對手?
樹身一死,靈力散盡,魂去複歸。
上神並沒有出手相助,也隻是補償了白槎樹,賜下靈湖滋養樹身,而樹妖魂歸不甘,想要從新讓天虞山脈斷裂。
而這次上神卻出手阻止,念在樹妖也曾救過百姓,有過功德,於是收他的一魂一魄,一魂封印他的記憶,一魄封印他的修為。
再將樹妖關押至北寒之地千年,千年後他將會成為一個凡人,失去部分記憶,讓他保護那山下百姓數年。
以此將功補過。
於是上神賜名餘生,字清茶,本意為,餘下一生,清茶為飲用。
看遍人間疾苦,卻不能插手,以此來磨練他的意誌,讓他感受人間不易,等他人身百年後,再恢複他的真身,讓他從新修煉,以求來日成神。
而那北寒之地,就是九玄山後二百裏處的雪山,前些日子感覺到那處雪山靈氣盡散,漓裳就察覺不對勁,算算日子那樹妖也應該去了凡間十幾年了,一直都沒有什麽變化,這一突然事件讓漓裳心神不安。
那雪山上的靈氣是餘生的一魂一魄所化,那靈氣消失,也就隻有兩種可能,一,餘生魂飛魄散,二,餘生拿過了他的魂魄。
於是前些天馬不停蹄趕到安城,正好在今天碰到了溫言。
這也讓漓裳明白,事情可能真的如她所想,樹妖餘生回來了。
白悠悠皺眉,她沒有聽說過這個故事,但是,聽到這個故事卻有些耳熟……
餘生恥笑,道:“原來雲寒宮宮主也在呀,倒是我眼拙了,竟然沒有看出來。”
漓裳道:“餘生,你再為凡人幾十年就可從新修煉,身有功德,來日成神不是妄想,你又何必造殺孽?”
“哈哈哈,神?這個世界上還有神嗎?如果真的有神,那千年前那人為什麽不普渡我?那為什麽羽仙山花月白飛升多年卻一直留在凡間!你知道嗎?這個世上本就沒有神,神都是那些你們這些人杜撰出來的!”
餘生笑的癲狂:“我被罰,我認,我入凡,我也認,可是青巷依是無辜的!我這一世既然是凡人,那為什麽不能和巷依在一起,甚至她死後連魂魄都不見蹤影!”
“你們讓我對人間的事袖手旁觀,可是青巷依從小受盡虐待,你們這些自喻好人的修仙者卻袖手旁觀,我成神有什麽用!我願成人,我也隻是想保護她,可為什麽在我得到幸福的時候卻要奪走我的妻子!”
餘生癡癡的笑了。
“你們讓我保護安城,好,我護,你們讓我對百姓一切事物都袖手旁觀,好,我不管,可是我放下一切恩怨,忘記一切過往,隻想好好做一世凡人的時候,卻要又一次打碎我的.……夢。”
溫言目光一冷,一團靈力氣勢磅礴的飛向餘生,湖水被激起三丈水花。
“放肆!我羽仙山尊主容得了你點評?”
誰知,餘生揮手,那團靈力就這麽漸漸的消失,訕笑:“我數千年修為,豈是你這區區一介凡人可以再三撼動?在陰罩裏我無意與你師徒二人過多交手,也沒有想要你們命的意思,我的目的始終隻有安城護城人,你們現在離去,我饒你等性命。”
白悠悠目光一冷,直覺告訴她,餘生應該不是溫言的對手,可是,現實卻是實力懸殊。
餘生說的沒錯,他數千年道行又豈是溫言幾百年修為能比的?
可是她好不甘心,明明凶手就在眼前,而她卻無能為力。
忽然想是想到了什麽,白悠悠嘴角暗暗勾起了一個微笑,隨之抬頭換上了一份憤恨的表情。
道:“好,我們離開也可以,但是你要告訴我,你和青巷依成親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青巷依明明那麽可憐,而她出事的時候你卻不在!她明明這麽可憐,她明明已經脫離了痛苦,你為什麽不管她!”
白悠悠還落出了兩滴眼淚,聲音中帶有哽咽,接著道:“讓她死後拋屍安康河,火燒屍體,讓她魂無安身之處。”
白悠悠露出一絲苦笑,淒涼的微笑道:“你知道被心愛的人拋棄有多痛苦嗎!那種冷,你知道嗎!你還在她魂魄唯一能去的地方布置陰罩,她隻是一個善良柔弱的女子,她敢去嗎?你為什麽要對她這麽殘忍!”
溫言眼中閃過灰暗的神色,慢慢無聲的牽著白悠悠的手,心中祈求著白悠悠不要再講了,他,不想離她太遠。
他知道,白悠悠這是對青巷依感同身受了,因為,她也曾被自己最愛的人拋棄,傷害,甚至是……
他現在不敢去想那時白悠悠心中的痛苦,每次隻要一觸及,就會覺得,這一生,白悠悠可能都不會再愛讓他這個絕情的人。
現在能笑嘻嘻的留在他的身邊,他應該很知足的才是,他不應該再多奢求什麽才是.……
而白悠悠卻沒感覺到溫言的小動作,整個人沉浸在悲涼的氣氛中,苦笑道:“當時青巷依應該想著,如果沒有遇見你多好,她就可以一直沉溺在沼澤中,沒有遇見,就不會知道有多美好,就不會再失去的時候會傷心。”
餘生冷笑道:“小丫頭,你又沒體會過,你又能知道什麽?”
白悠悠抽出溫言輕握住的手,讓溫言渾身一震,手指像是不該如何是好的蜷縮起來,微微抿嘴,把手收回了身側,隻覺得嘴裏全是苦澀的滋味.……
白悠悠又從護腕中取出了荷包。
當時溫言還在生氣,這荷包就放在桌子上,出客棧時,就想著說不定會派上用場,沒想到此時還真的能用上。
白悠悠用靈蝶把荷包帶向餘生,又說道:“我知不知道無所謂,那這個你怎麽解釋?你說你一切都是為了青巷依,那你如果真的愛她,那為什麽會隨意丟棄這個荷包,第一次,你把它扔給了我,第二次,你把它遺棄在廢墟裏!”
餘生忽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愣愣的搖晃著頭,目光有些呆滯,喃道:“不是的,真的不是,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還給我,把它還給我,那是巷依給我的,還給我。”
等靈蝶把荷包帶到餘生的麵前時,餘生忽然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