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9章 兵不厭詐

  雪薇知道湘筠的學問要比她高,湘筠對上來的詩,應該不會有閃失,可是就這麼直接認了輸她又實在是不甘心,論學問她比不過湘筠,不過若是論胡攪蠻纏的,湘筠可是要甘拜下風的,於是雪薇又一次發揮了她胡攪蠻纏的絕對功夫。


  「誰說十五夜就是中秋之夜?一年裡有十二個十五夜呢,元月十五可是上元節,七月十五還是中元節呢,怎麼這『十五夜』你就肯定是八月十五?」


  湘筠簡直是要被雪薇的蠻不講理給氣歪了鼻子!這首詩不是霍沫教的,是曾經冰凝教過的,當時冰凝明確告訴她,這首詩講述的是詩人在中秋之夜感懷而做,到了雪薇這裡就什麼都不認賬了,看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我額娘當初就是這麼給妹妹講的……」


  「噢?貴妃娘娘當初就是這麼給妹妹講的?」


  「當然了。」


  「那當初娘娘只跟你講了,沒跟姐姐講。」


  啊?這也能成為理由?湘筠簡直是聞所未聞!也直到現在她才充分領教了雪薇耍無賴的本事來,果然是能將人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姐姐若是不信的話,咱們可以一起去問妹妹的額娘……」


  「咱們現在不是罰跪嘛,那得等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娘娘?再說了,咱們這個跪也是娘娘罰的,到時候見了娘娘,你還敢再提對詩的事兒?」


  「這個,這個……」


  「反正你說不上來,就是你輸了。」


  狗急了還會跳牆呢,人被逼到絕境的時候也總是會被激發出來無限的能量,這不,被雪薇胡攪蠻纏逼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湘筠也不用找冰凝了,自己就想出來了對付雪薇的法子。


  「妹妹沒有輸!剛剛那句詩是下半句,還有上半句妹妹沒有說呢,就是『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濕桂花』。有冷露、有桂花的十五夜不是中秋之夜還能是七月十五的中元之夜?還能是天寒地凍的九月十五之夜?那就是冷霜而不是冷露了。!」


  湘筠一直都是溫溫吞吞的性子,唯有講到詩書的時候才會這般伶牙俐齒、頭頭是道,畢竟是自己最拿手、最擅長的領域,自信使得她在氣勢上也自然而然地變得強大起來。而雪薇呢?被滿腹詩書的湘筠反問之下,竟是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剛剛那咄咄逼人的氣勢一下子就跑到了爪哇國去了,小臉一陣紅一陣白的,不要說還手之力,就是招架之功都沒有。


  「那個,那個,反正姐姐既沒有聽過娘娘教授,也沒有看到老師傅講習,當然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知道雪薇輸了陣仗也不能輸了氣勢之人,又是她的姐姐,湘筠自然是得饒我處且饒人,並沒有繼續窮追猛打,而是暗暗地放了她一馬。


  「那,妹妹沒有輸的話,是不是該輪到姐姐你對詩了?」


  「對詩就對詩,姐姐還怕了你不成?就對這一句:『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姐姐啊!您,您對的這是……」


  「怎麼?不對嗎?天上宮闕,不是月亮是什麼?」


  「可是,可是,這不是跟妹妹對的那首『月有陰晴圓缺』是一首詩啊,而且您剛剛不是已經對過『明月幾時有』了嗎?」


  直到今天,湘筠終於充分地領教了雪薇的胡撐蠻纏到了怎樣的境地!不但跟她對同一首詩,而且這同一首詩還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出來對!然而面對這個刁蠻的格格,湘筠卻是沒有半點反擊的能力。當初說好的規則里並沒有說同一首詩不能你對過了,別人就不能對,而且不管是「明月幾時有」還是「不知天上宮闕」,講的都是天上的月亮,對此她竟也是毫無半點反駁的理由。


  看著湘筠的小臉被自己氣得通紅,卻是張了半天的口竟是說不出來半個字,雪薇眼見著自己的「聰明才智」發揮到如此淋漓盡致的程度,真是要狠狠地誇誇自己了!要知道剛剛對那句「明月幾時有」的時候,她都已經是搜腸刮肚、山窮水盡了,而湘筠對的詩,她又挑不出來半點毛病,現在輪到自己再對詩,這讓雪薇上哪兒找去?所幸這首《水調歌頭》救了她,整首詞,從頭到尾講的都是月亮,隨便摘出來一句都能應付,反正當初規則制定的時候可是沒有說不能一首詩對兩次、三次!哈哈,看看湘筠小臉被氣得通紅的樣子,雪薇笑得嘴都要合不擾了。


  「既然一開始沒有說一首詩不能對兩遍,那也同樣沒有說一首詩不能對三遍,怎麼,你這是要中途改規矩?若是改規矩,前面對的那些可就全不算數了!」


  雪薇也是因為一時著急,竟然說了一句最不利於自己的話。為什麼呢?因為她學問沒有湘筠高,若是這些都不算從新開始的話,她腹中的詩書哪裡比得過湘筠?就這幾個回合還是一首《水調歌頭》被她翻過來掉過去地用呢,若是再從新開始,恐怕是要詩盡詞窮了,因此最應該擔心從新開始的是她,而不是湘筠。偏偏雪薇就是這般不尋常,明明自己最是提心弔膽,卻用自己的短處來威脅湘筠,只能讚歎她「藝低人膽大」了。


  湘筠被雪薇氣得一時也是沒有轉過彎來,天生她又不是喜歡較真之人,因此不是屈從於雪薇的「淫威」,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了,於是她趕快回道:「好不容易對都現在了,再說重新開始,白白地費了口舌。」


  「好吧,既然不改規矩的話,那姐姐這回就算對完了,該輪到你了。」


  「好吧,那妹妹就對這一句:『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啊?妹妹你……」


  「姐姐呀,這『瓊樓玉宇』說的不就是天上的月亮嘛,這個您不會不承認吧?」


  雪薇簡直是要被湘筠給氣死了,當即惱道:「你怎麼也用這首詩?」


  「這首詞明明是妹妹第一個對的詩句,妹妹怎麼不能繼續用了?」


  經過前幾輪的對陣,湘筠算是充分領教了雪薇胡攪蠻纏耍無賴的功夫。湘筠雖然生性溫順、待人謙和,但她的腦子並不笨,人也不傻,只是因為礙於雪薇是姐姐,她又不願較真罷了,卻是不想雪薇的性子竟是這般刁蠻而且難纏,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更何況她的才學可是要高出雪薇好大一截,論家世出身除了庶出之外也不差到哪兒去,豈有任雪薇欺負的道理?所以湘筠給雪薇來了一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堵得雪薇啞口無言,除了氣急敗壞地乾瞪眼之外,竟是拿湘筠沒有半點法子。


  「那個,你用就你用,我又不是沒的用了!」


  「好呀,既然這一輪妹妹算過關了,那就又輪到姐姐您來對詩了,請吧。」


  雪薇原本就是因為江郎才盡所以才會抱著一首《水調歌頭》翻過來掉過去地用,現在兩姐妹打完嘴仗又輪到她來對詩,可她確實是一句也想不起來了。


  「那,那個,姐姐記得有一首怎麼說的來著?什麼籠什麼月籠沙來著?」


  雪薇才跟著霍沫系統地學習了一年多的時間,論學問自然是比不過系統地學習過四年的湘筠,因此前幾輪能想到「床前明月光」、「舉杯邀明月」,以及「明月幾時有」這幾句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再讓她繼續對詩簡直是要了她的命,所以就算是絞盡了腦汁也只記得什麼籠月籠沙。


  而被雪薇氣得夠嗆的湘筠再也不會輕易地上當受騙了,她也知道吃一塹長一智的道理,因此雖然她知道雪薇是真問那句「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然而這一次她也學聰明了,再也不會傻乎乎地幫助雪薇了,而是在一旁裝作沒有聽到雪薇的求助。


  見湘筠不理自己,雪薇臉面上覺得很是臊得慌,於是又開始蠻橫起來。


  「喂,你是啞巴了還是怎麼了?問你呢!」


  「回姐姐,若是妹妹告訴您,這一輪算您輸了還是算您贏了呢?」


  雪薇萬萬沒有料到,湘筠竟是這麼機靈,原本她確實是打著套出湘筠的答案,然後重述一遍就據為已有,算自己過關了,卻沒有料到湘筠竟是這麼機警,猜出了她的意圖,當即很是氣急敗壞。


  「哼你個湘筠,越來越滑頭了,姐姐豈會是那種人?你也太小看了姐姐了。」


  「噢,既然姐姐不是那種人,那妹妹就是但說無妨了。那句詩是『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哈哈!原來是『煙籠寒水夜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怎麼樣?姐姐都念出來了,還不算姐姐過關了?」


  「雪薇姐姐,您說話不算數!」


  「這不叫說話不算數,這叫兵不厭詐!知道嗎?妹妹還是嫩著點兒,要多跟姐姐學習呀。」


  說完雪薇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然而她預期中的湘筠被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場面並沒有出現,面對她的是一個神態自若的湘筠,這讓雪薇有些不能夠繼續鎮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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