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5章 當場審問
皇上之所以在蘇培盛洋洋洒洒的一大通稟報之時插話進來,沒有別的原因,只是覺得太過得意了。對於年家人的反應他一直都是胸有成竹,認為年家人定是會出面請求冰凝在他面前替年二公子求情,現在蘇培盛彙報上來的這個情況與他的猜想簡直是完全不謀而合,他當然是要洋洋得意了。只是皇上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些太過得意,以致這個「嗯」字就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
此時見蘇培盛因為自己這個「嗯」字嚇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皇上頓時覺得有些懊惱,生怕這個奴才因此而看穿了他的心思。於是他的臉色微微有些一變,換上一副清冷之態又重新開了口。
「娘娘怎麼說?」
「回萬歲爺,因為實在是離得有些遠,風聲又大得很,那個奴才聽得不是很完全,只是聽年主子說了句『二哥是冤枉的』,還有年主子她『自有分寸』,其它的都聽不大清楚了。」
「噢?」
與剛剛那個年家求情實屬「意料之中」相反,冰凝的這個反應完全在皇上的意料之外。冰凝相信了娘家人,而不信他這個夫君,儘管年二公子被冤枉這件事有一半情形確實屬實,但是冰凝在站隊的時候再一次站在了娘家人的那一邊,還是狠狠地傷了他的心。
不錯,他確實是故意尋年二公子的錯處,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不管是證據確鑿的還是莫須有的,統統一概都不放過,這樣一來,大大小小攢到一起不說百十來件也有七八十件了。雖然皇上自己也承認,在倒年大計當中,有至少一半內容確實是冤枉了年二公子,但是還有一部分內容可是實打實的,另外,退一萬步說,就算所有的情形都是他這個皇上憑空捏造的,但是對於冰凝來講,作為他的女人,不是應該時時刻刻站在他的這一邊嗎?怎麼能夠胳膊肘往外拐,為了娘家連自己夫君都捨棄了?
越想皇上越是覺得傷心,越想他越是覺得委屈,感覺自己在冰凝的眼中就像一個傻子似的,明明都要對年二公子痛下殺手了,可是念及她的心情,還是破天荒地額外開恩准許她回府見上一面,可是他的好心好意換來的是什麼?竟然是她的臨陣倒戈!終究在她的心中,還是她的家人比他更重要!
得到這個認知之後,皇上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來,但是蘇培盛卻是不知,以為這一個「噢」字跟上一回的那個「嗯」字一樣,也只是隨口而出的感嘆詞而已,於是不知死活的蘇總管又興緻勃勃地彙報起了第三件事情。
「最後年主子提出要回出嫁前的閨房歇息一陣,除了月影之外一個人都不許進去伺候,奴才守在外面過了好長時間,眼瞅著就要到回宮的時辰了,就好心提醒了年主子一聲,可是娘娘一聲都沒有吩咐,奴才後來又提醒了兩回,娘娘仍是沒有半點回應,奴才害怕了,擔心年主子在房裡有什麼事情,但是沒有娘娘吩咐又不敢生闖,無奈之下只得是再命那個奴才仔細聽一下房裡的動靜,結果那個奴才帶過來了,年夫人也進了屋裡,只依稀聽年主子跟年夫說了『要找穩妥嘴嚴的心腹奴才』,『萬一被傳到宮裡』,『不可告人的事情』這麼幾句……」
皇上本來心裡就窩著一股火,此時再聽到冰凝與年夫人在房間里密謀「不可告人的事情」當即是火冒三丈!原來他真的不是誤會了她,而是冰凝確實為了娘家,為了年二公子打算與他公然為敵!這簡直是要讓他忍無可忍!
蘇培盛不愧為察顏觀色的第一高手,原本還在洋洋洒洒地向皇上稟報貴妃娘娘的一切行蹤,以期獲得他的大加讚賞和褒獎,結果說著說著,突然間感覺房間里氣氛一下子凜冽了起來,再悄悄抬眼一看,當即被嚇得魂飛魄散!皇上的面色竟然難看成這個樣子,眉毛全都擰在了一起,臉色鐵青一般,目光更是嚇得瘮人,就連在他身邊鞍前馬後服侍了這麼長時間,見慣了他雷霆手段,也為他處理慣了各種不可見人事情的蘇大總管,此時此刻也是覺得雙腿不禁發軟,彷彿下一秒皇上就要下令將他蘇培盛立刻就地正法一般。這個時候的蘇公公哪裡還敢張口再說半個字,更不要提藉此機會邀功請賞了,只盼著皇上將他忘記了才是最好。
皇上當然不可能忘記他,更要好好地審問他!
「你派的奴才可是聽清楚了?貴妃娘娘確實是說了這三句話?」
被皇上如此一問,蘇培盛也有些不敢確定,但他可沒有那個奴才順風耳的本事,但是在皇上的逼問之下也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畢竟冰凝也他無親無故,還是個從來都不會討好他的脾氣又臭又硬的主子,在保全自己小命和將冰凝和盤托出之間,他當然是要選擇前者,正所謂識事實者為俊傑。於是蘇大總管就算是沒有再與那個奴才核實一番,也仍是硬著頭皮答道:「回萬歲爺,年主子果真是說了那三句話。」
好,好,好!皇上雖然暗暗地叫了三聲「好」,可是心中沒有半點勝利后的喜悅,相反卻是萬分的悲涼。他的女人竟然不跟他站在一個立場上,相反還密謀算計他,冰凝不僅僅是令他太失望了,而且令他太悲憤了!就算兩個人之間有誤會,有不可逾越的鴻溝,可是他還能理解她,還恩賜她回府省親,不管是他的父親還是祖父,給過哪個女人這麼大的恩典?可是她呢?不僅沒有看到他的真心和誠意,反而公然與他為敵,這讓他如何不傷心不憤怒?
雖然皇上已經憤怒到了極點,但是他並沒有立即吩咐蘇培盛將冰凝請過來問話,他需要好好地想一想,想一想他該怎麼辦,是立即與她撕破臉皮,將她以通敵之罪捉拿歸案,還是……
從理智上來講,冰凝先對他不仁,他對她不義也是天經地義,可是,一慣雷厲風行、鐵血手腕的他怎麼在這個關鍵時刻又踟躕猶豫起來了呢?如此無情無義的女人他還有什麼猶豫的?難不成要等年家兄妹勾結一起將他置於死地的那一刻,他才能夠幡然醒悟,卻悔之晚矣?在女人的問題上如此優柔寡斷,他還是愛新覺羅的子孫嗎?他還配享有這個偉大的姓氏嗎?
痛定思痛,皇上別無選擇,唯有讓情感遵從理智,不過因為還有大臣在外面等著商議政務,他先叫高無庸進來,告知群臣繼續開始商議,同時又吩咐蘇培盛,將貴妃娘娘請到養心殿來。
冰凝省親回來之後,身心俱疲,按理說應該先躺下歇息再說,可是因為心裡裝的事情太多了,實在是沒有半點心思歇息,因此只是凈身更衣,連午膳都沒有用,只是斜靠在外間屋的矮榻上,結果沒想到竟然等來了蘇大總管。
「奴才給娘娘請安了。」
「起來吧,怎麼,蘇總管又有何事?」
「不是奴才有事,是萬歲爺請娘娘前去有事相商。」
「萬歲爺?」
「正是。」
她正不知道如何求見皇上從而替年二公子說個情呢,結果皇上主動找上她來了,這可真是稀奇又罕見的情形。兩個人有多半年的時間沒有見過面了,習慣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從前習慣了他隔三差五地相見,後來又習慣了與他形同陌路般不相往來,現在突然間得知要去見他,像冰凝這般心高氣傲之人,竟然也會有手足無措的時候,不僅僅是不習慣與他相見,也是不敢斷定她暗自想好的替二公子說情的法子能否奏效,因而這顆心突然間呯呯呯地跳個不停。
這是皇上登基之後,將近兩年的時間裡,冰凝第一次來到養心殿,第一次看到他居住的地方是什麼樣子,這讓她突然間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從前在王府的時候,她也是嫁過來住了有五六年的光景才得以有機會來到他的書院--朗吟閣,那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對於第一次到來的冰凝而言是那樣的新鮮又是那樣的陌生,因為是初春季節,即便看到了初吐嫩芽的樹木她也看不出它們是將來會是何等枝繁葉荗的模樣,即便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藤蘿纏繞,也想像不出來它們會開出什麼樣的花朵。
歷史總是如此驚人的相似,歷史又總是如此無奈地重複上演,這一回入住皇宮,她也是在兩年之後才有了第一次見到他寢宮模樣的資格,這一回雖然換作了初冬季節,但是通過光禿禿的枝條,她依然猜想不出來它們盛放時候的英姿。
或許這就是宿命,她是認命地苟且,還是奮力去抗爭?
皇上因為還有政務與群群商議,因此冰凝到了之後,先在偏殿等候了一些功夫,當小半個時辰過去之後,高無庸的身影出現在她的面前,冰凝即刻起身,同時示意月影留在原處,她自己則隻身一人隨了高無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