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3章 白眼兒狼

  誰都知道霍沫是個上不了檯面的小人物,然而雅思琦還是要顛倒黑白一番,目的就顯而易見了,為的就是將冰凝揪出來,置於眾人面前。


  雅思琦的心思人人都看得出來,冰凝更是不會例外。她知道這是在說給她聽,知道這是要將她完完全全地拖進來,別想獨善其身。這是一步錯、步步錯,可是她已經錯了第一步,再也沒有機會讓一切重新再來。


  直到現在冰凝都沒有搞清楚,雅思琦今天為什麼要這樣處處令她當眾難堪,雖然是她首先回絕了皇后姐姐,然而一切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起來,但是冰凝知道,事情並不是像表面表現出來的這個樣子。她已經嗅出了預謀的味道,更是嗅出了危險的味道,對,是預謀,是危險。


  雅思琦從來不會將她刻意留下來,也不會當眾與她討論什麼事情,皇後娘娘雖然不是她的貼心人,但也很少為難予她,特別是最近幾年來,知道她照顧小阿哥辛苦,怎麼會在請安的時候佔用她這麼長時間呢?她知道她麵皮薄,怎麼可能當著眾人的面與她商議事情?哪一回不是單獨到她的宮裡?


  知道這是陰謀,是危險,可是冰凝不知道雅思琦為什麼會突然間向她發難,在皇後娘娘與霍沫姑娘一唱一和之間,冰凝的腦海中反反覆復地回想了不知道多少個遍,然後就將疑慮鎖定在小皇孫女出生的那一天早上。


  那是雅思琦與她最後一次單獨長談,急急匆匆,緊緊張張,但又神神秘秘地要她答應,若是萬歲爺過來,一定要說她生病了,一直沒有請太醫,只有這樣才能算是幫了雅思琦的大忙。她答應了,也按照雅思琦的吩咐做了,可是皇上還是懲治了皇後娘娘,難道說雅思琦就是因為這個懷恨在心才這麼為難與她的嗎?


  冰凝想來想去仍是搖了搖頭,雅思琦不是這麼小心眼兒的人,若她真是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獲得皇上的信任與敬重?又怎麼可能穩穩地坐在這位母儀天下的位置上?


  然而不是這個原因的話,冰凝實在是找不出來其它的原因,在這件事情之前,她與雅思琦之間的相處沒有半點異樣,也沒有半點利害衝突,讓她將懷疑的種子撒到別的事情上,冰凝知道一定是冤枉了雅思琦。


  冰凝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怎麼就突然之間與雅思琦交惡了,這個結果實在不是一個好兆頭。從前她與淑清磕磕絆絆那麼長時間冰凝都沒有畏懼過,因為那個時候她還沒有愛上他,因此也不需要通過與他的女人們和平相處來換取平安,還因為那個時候她還沒有福惠阿哥,她是孤家寡人一個。


  沒有慾念就沒有畏懼,現在的冰凝有皇上的感受要顧及,有福惠阿哥的平安要顧忌,另外現在她得罪的是雅思琦,是心機比淑清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倍之人,還掌有後宮治理的生殺大權,冰凝怎麼可能泰然處之?


  搞不清原因,又心懷畏懼,此時的冰凝猶如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卻沒有半點還手之力,心在一點一點地下沉中。雖然她不會持寵而驕,但是她害怕福惠阿哥受了她的牽連,因此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個時候那樣期盼皇上的羽翼庇護,可偏偏屋漏偏遭陰雨天,她失了皇上的寵,冰凝再是貴妃娘娘,終究與皇後娘娘還是差著一個級別。冰凝若是跟雅思琦單打獨鬥的話,原本在心思方面兩人就是不相上下,而雅思琦又佔據了皇后特權的先機,冰凝除非皇上明裡暗裡的支援或許還是能與雅思琦勉強打個平手,然而現在……


  此時的冰凝哪怕是被雅思琦如此明目張胆地狠狠打她的臉,卻仍是罕見地默默地承受了這一切,皇上的寵愛怕是一去不復返,而福惠阿哥的前程她卻不能不顧,勸不回皇上的心,再與皇后姐姐鬧僵,福惠阿哥不要說什麼前程,就是周全她都護不得半點。想到這裡,冰凝眼眸中的光又黯了許多。


  雅思琦與霍沫這一齣戲已經唱到了尾聲,不需要任何人幫助就功德圓滿,而淑清的這齣戲呢?雅思琦不動聲色地抬了抬眼。淑清早就是蓄勢待發,此刻一見雅思琦的斜射過來的目光,當即是心中明了,於是心裡頭稍稍組織了一番就迅速開了口。


  「妹妹,你也不要太難過了,這林子大了還什麼樣的鳥都有呢,更不要說這世上的人,姐姐我也是見識得多了去了。有些人知恩圖報,而有些人就是喂不熟的白眼兒狼,你何苦自己給自己找氣受呢?」


  淑清並不是沒腦子之人,她只是因為太過憤怒失去理智之下昏招頻出,再有就是雅思琦和冰凝惜月等太過精明,顯露不出她的鋒芒。此刻她只是趕上一場別有用心的鬧劇的尾巴,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能夠搞清楚了來龍去脈,又這麼及時準備地揣摩透了雅思琦的意圖,實在是不能夠用天資愚鈍來形容。


  淑清的腦子不能說是蠢笨,但她的嘴巴絕對可以稱得上是毒辣,雅思琦也只是含砂射影,霍沫還要躲躲閃閃,但她卻是沒有半點顧忌。就像雅思琦口中那個「讓她難做人」一樣,眾人一下子就知道淑清口中這個「喂不熟的白眼兒兒狼」說的也是冰凝。


  春枝和雲芳沒有阿哥需要好前程,也沒有任何希望獲得皇上的恩寵,無欲則無求,而且她們與冰凝也沒有任何交情,因而面對火藥味驟濃的局面仍然能夠保持最為輕鬆的心態。韻音雖然同情冰凝的遭遇,但是她也有自己的阿哥要維護,又是天性的老實敦厚,怎麼可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招惹是非?惜月是人精兒,原來為了元壽阿哥能夠出人頭地沒有摻合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但是自從秘密立儲之後,她左思右想,四個阿哥挨著個兒地尋思了一個遍,最終她仍是憑著一種直覺,認定那張詔書上的名字必定是她的元壽阿哥無疑,她相信自己的直覺,才會愈發地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半丁點兒的差錯或是紕漏,將已經到手的江山拱手相讓給他人,因此平日里最為熱衷這些爾虞我詐之事,最擅長添油加醋之能事的惜月破天荒地第一次啞了聲音。


  今天的這場戲是做給誰看的?不就是做給這幾個人看的嗎?雅思琦之所以要讓淑清最後一個到場,就是為了借淑清這張嘴。淑清的嘴巴最毒,又最沒有什麼顧忌,因而說出來的話更有鼓動性與煽動性。眾人聽了淑清的話之後,情緒波動之下最容易受蠱惑,也就自然而然地在群情激憤之下輕輕鬆鬆地將冰凝的「斑斑劣跡」四處傳播開去。相反,若是淑清到得早,早早開了尊口,那些來得晚的人就該聽不到她原汁原味的這些話,雖然事後還可以道聽途說,但是總不比親耳所聽親眼所見更真實更令人信服。


  現在第一步按照雅思琦的計劃已經完美地實現了,淑清最晚一個到來,令皇上所有的女人都親耳聽到親眼看到冰凝的所做所為,在冰凝成為眾矢之的的情況下,再由淑清之口說出這番蓋棺定論的「喂不熟的白眼兒狼」,效果簡直是超乎了雅思琦的想象,好得不能再好了。


  雅思琦自導自演的這一出「六格格求學記」目標直指冰凝無疑,但更重要的作用在於,一是令冰凝「失理」在先,引起眾人對她的責難,二就是拋磚引玉,讓淑清以一個受害者的角色控訴冰凝向皇上進讒言,害得三阿哥被貶邊疆,害得淑清母子別離,其根本目的是為了給福惠阿哥謀得前程。


  第一出大戲完美收官,但是除了那個「喂不熟的白眼兒狼」堪稱點睛之筆之外,眾人的沉默實在是令雅思琦不甚滿意。這齣戲就是給那四個人看的,希望那四個人親眼目睹之後,引發感同深受的共鳴,從而回到各自的宮中再通過她們四個人的渠道傳揚出去,可是比雅思琦一個人費勁地暗地裡搗鼓半天要強多了,而且她還礙於皇后的身份必定要畏手畏腳,哪裡比得上那麼多的女人那麼多的宮人的傳播速度更快呢?

  雅思琦的如意算盤有些要落空的樣子,沉默就像是會傳染一樣,一個閉口不談兩個閉口不談,怎麼三個四個的全都變成了啞巴了?這可是她煞費苦心精心設計的局,只有五成把握的冰凝斷絕拒絕居然成了現實,很有把握的霍沫也如願以償地與她結成同盟,腦筋不甚聰明的淑清也能說出猶如神來之筆點睛之語,可是一切都是那麼完美的情況下,怎麼一下子滿屋都沉寂不語呢?哪裡還有半點往日那般歡聲笑語?要知道平日里只是雞毛碎皮的東拉西扯閑說話罷了,今天可是將天仙妹妹推到風口浪尖之上,怎麼女人們竟然失去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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