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7章 佩服
林全為自己的大意輕敵付出了應有的代價,然而他再是不甘心,眼前的形勢仍是讓這位心高氣傲的林大人絕望地閉上了雙眼,心中禁住地懊惱:難不成果真是應驗了那句「三十功名塵與土」?現在三百將士全軍覆沒,眨眼之間一切都要歸於塵歸於土,老天爺要林某人的命,林某人就是要命該如此、我命休矣。
俗話說,成了蕭何敗也蕭何,林大人雖然落得這個田地,卻是沒有陷入絕境,還有峰迴路轉的那一刻,而這個轉機,也完全是拜他自己所賜。
當時出發的時候,由於一時氣憤不過,林全頭腦一熱,下令全軍整裝待發,而全軍整發的動靜著實不小,只一瞬間,整個軍營駐地腳步聲、傳令聲、持械聲、擦槍聲此起彼伏,如此熱鬧的場景卻是把穩坐中軍大帳的年將軍氣得是一口氣差點兒緩不上來。要知道「打草驚蛇」絕對是兵家大忌,敵方在暗,清軍在明,而且也不了解對方實力如何,這林大人如此大張旗鼓行事,唯恐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簡直是要壞了他的大計了!
年二公子當即是又氣又急,雖然恨不能將林全立刻軍法處置,但是大敵當前,內訌絕對不是明智之舉,既不能自亂了陣腳,也不能眼睜睜地瞧著大好局勢落入賊人之手,情急之下年將軍只得是再喚過來自己的親兵,多年追隨在他身邊的陸福勇,叮囑他即刻帶領一隊人馬,緊隨林全身後,見機行事,若有險情,隨時解困。
陸福勇是年將軍的心腹之人,當然是看不慣林全那副自高自大的嘴臉,但是大敵當前,他也只能是放下個人恩怨,先以大局為重。結果這位陸大人才出了軍營七八里地的地方就見前面火光衝天、人聲鼎沸,仔細辨別一番又發現,竟然全都匪兵!不用想他都能夠知道,定是林全中了賊人的奸計,身陷囹圄。
匪兵完全沉浸在不費吹灰之力拿下朝廷大將的勝利喜悅之中,根本沒有料到被團團圍住插翅難飛的林全居然還能夠搬來救兵,同樣是大意輕敵之下勝利的果實還沒有來得及嘗一口就被陸福勇帶來的一千精兵來了一個反包圍。
見到救兵從天而降,剛剛還擔心自己小命休矣的林全登時大喜過望,於是即刻指揮手下的三百將士抄傢伙操練起來。此時此刻,匪兵們被陸福勇和林全兩隊人馬前後夾擊、左右轉在中間被轉在攻,完全沒有了半點迴旋的餘地,直接就是束手就擒、繳械投降。最後兩隊人馬一清點,好傢夥,匪兵足足有八百之眾,若不是陸福勇增援,林全今晚定是死無葬身之地。
眼睜睜地看著眾人清點匪兵、收繳槍械,所有的人都是打了勝仗之後的激動異常,唯有林全一個人目光獃滯,仿若心神出竅似的,弄得陸福勇都實在看不下去了。
「喂,我說林大人,你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是嫌棄愚弟前來增援了?不對吧,愚弟只是奉命行事,絕對不是前來跟您爭搶軍功的,這一仗回頭還算在您的頭上,成不?」
被陸福勇誤會了,林全當然是萬分慚愧,若不是他這位陸賢弟及時趕到,怕不是他現在早已經是屍首異處,死無葬身之地了呢。更令他難堪的是陸福勇把如此直言不諱,讓他這張臉實在是沒有擱沒處放。
「賢弟,為兄實在是慚愧,若不是你及時趕到,想必現在為兄連跟你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呢。你莫不是有順風耳千里眼?這麼快就知道為兄身陷困境,火速就趕到了?」
「唉,愚弟哪裡有那個本事啊!哪裡比得過大將軍,說起來,救您一命根本就不是愚弟,而是大將軍呢!」
「大將軍?」
「是啊!當然是大將軍了。你前腳領兵出發,後腳大將軍就把愚弟叫進帳子,吩咐愚弟緊隨您的身後,若是有險情,隨時解困。愚弟真是對大將軍佩服得五體投地,怎麼你前腳出發,後腳就能料事如神,知道你要有險情呢?」
不要說陸福勇不知道為什麼,就連林全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遇到險情,然而最終獲救卻是活生生的現實,還是年羹堯親自吩咐的結果,這些都是沒有半點虛假。想想自己從前對年二公子得了皇上恩寵憑白無故地就撈了個撫遠大將軍噹噹一直都是忿恨不平,現在再仔細想想又開始了疑惑:難不成真的是自己錯怪了大將軍也錯怪了當今聖上?
當眾人押解著八百多匪兵凱旋而歸的這一路上,林全不但沒有半點勝利的喜悅,相反整個身心都被一股強烈的后怕情緒所充斥著,驚得他一直到回到駐地的時候,仍是一身一身地出著冷汗,在這寒冬臘月的天氣里把自己硬生生地給凍了一個透心涼。輕敵、猜忌、將帥不和,這些全都是兵家大忌,然而每一條他都觸犯了,還差點兒因為自己的這些偏見和不理智行為白白地搭上一條性命。雖然現在他們是得勝歸來,然而這其中他非但沒有半點軍功,甚至是連可圈可點之處都沒有,反而還要為陸福勇的軍功湊上一票,成為別人前進中上的墊腳石,他怎麼就這麼沒臉沒皮呢?
現在不管林全有多麼的懊悔,當務之急還是儘快來到大將軍的帳前復命。
「回稟大將軍,末將得勝歸來。」
「噢?怎麼樣?」
「回大將軍,果然如您所料,西南方向埋伏了匪軍一百多人,正整裝待發,欲行叛亂之舉,末將帶的人少,當即被匪兵一舉包圍,幸好您料事如神,派了陸大人前去接應,末將接到陸大人的增援,士氣大振、實力大增,當即就與陸大人一起裡應外合,打了匪軍一個落花流水,一舉抓獲,一個不剩,一個未逃。」
「好,好,幹得漂亮,明天你好好審審這些匪兵賊子,看看他們與羅卜藏丹津是一夥的還是自行叛亂。」
「得令!不過,末將還有一事不明,還望大將軍明示。」
「什麼事?」
「您一整晚都在帳中研究軍務,怎麼會知道西南方向有匪患?」
「原來是這事!你難道沒有聽到風聲嗎?」
「末將當然聽到了,這風不是三天兩頭都在刮嗎?有什麼不對嗎?」
「若是一般的風聲,不可能刮一下就停,而剛剛那風聲確確實實是只颳了一下就停下來了,這說明什麼?」
「說明……」
說明什麼呢?若是他知道說明了什麼,當然是早早就由自己發現了異常,哪裡還用得著等年羹堯發號施令。現在就算他得勝歸來都沒有明白自己為什麼輕而易舉地旗開得勝,因此對於年將軍的這個反問,他竟是半天都答不上來半個字。
看著林大人面紅耳赤的樣子,年羹堯心中禁不信暗暗好笑:就憑這麼點兒本事,真是不知道怎麼就能做到參將的位子上來,莫不也是行賄捐官的結果?這可是行軍打仗,是將腦袋別在褲腰袋上的差事,不是你請吃飯我請喝酒的過家家!身邊都是這等庸才,年將軍著實是被氣得不輕,然而大敵當前,形勢緊迫,他已經沒有任何選擇用人的餘地。
其實林大人對他的不服不忿,年羹堯早就看在眼裡,記在心中,然而他也清楚,不是他朝林大人大喊一聲「本將軍就是比你有能耐」就能解決問題的,一切都要告實力說話,因此今天這場匪兵送上門來的戰役,他故意點了林大人的將,就是要讓事實來說話,讓林全自己親眼看到與他年大將軍之間的差距。只是他知道林全驕傲不可一世竟然到了這種程度,不但大張旗鼓地調兵遣將,還只帶三百官兵前去應戰。幸好他一早就判斷出來賊人少說也有小一千人的規模,立即派了陸福勇前去增援,否則他林全怕不是早就是連個屍首都回不來了。
現在林全接受了應有的教訓,也不再高傲得那麼不可一世了,也知道低眉順眼地跟他這個大將軍回話了,年二公子總算是氣兒順了一些,於是輕輕嗤笑一聲隨即給林全答疑解惑。
「只刮一聲就停下來的必定不是風聲,本將軍猜測應該是飛鳥振翅的聲音。深更半夜,鳥倦歸林,為什麼還會有那麼多的鳥在振翅?不用想都知道,當然是有人驚了鳥兒。來的路上本將軍就注意到,西南十裡外的地方是一片茂密的樹林,那裡定是有大量棲息的飛鳥,而樹林也正是便於匪兵隱匿埋伏之處,好不容易忍到半夜時分打算動手了,不想卻是驚了飛鳥,給本將軍報信兒來了!」
年羹堯如此輕描淡寫地講述了他在十里地之外都能夠未卜先知查得敵情,更是讓眼前的這位林大人冷汗不停地淌,在對年將軍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同時,更是對自己曾經犯下的不可寬恕的錯誤深感內疚之致,多種複雜的情緒糾纏其中,最後連巴結逢迎的話都想不起來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