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1章 委屈

  皇上在琢磨著治標之後又能治本的法子,然而冰凝卻不知道他此時此刻在想什麼,以為還是因為自己撥了宮分給小阿哥小格格而惹得他直到現在都緩不過來這口氣,仍是怒氣沖沖,因此他的懷抱再是溫暖,冰凝也實在是不敢繼續貪戀,於是趁著換氣的功夫趕快朝他開了口。


  「臣妾都知道錯了,您這是要處罰到什麼時候呢?天都快要黑了呢。」


  冰凝本意是想提醒皇上時間不早了,可是這最後一句話實在是太有岐義了,任誰都會不由自主地引發遐想,彷彿她在暗示著什麼,又彷彿是在期盼著什麼。當然,冰凝話才一出口就立即發覺自己又犯了一個大錯誤,惱得她恨不能將自己的舌根咬掉,省得總是時不時地就要犯錯。


  皇上因為一直在思考治本的法子,因此也是在一心二用,此刻聽冰凝這般說話,當即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是啊,天黑了不是更好嗎?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省得你總是不專心呢。」


  「萬歲爺啊,您就不能大人大量再開開恩嗎?不要再拿臣妾涮開心了。」


  雖然兩個人是在打情罵俏,不過也就是在這一瞬間,皇上突然就想出了好法子。


  「好,好,朕不拿你涮開心了,下面朕要說的話你可是要聽好了,這可是聖旨呢。」


  「臣妾早就洗耳恭聽了!」


  「從明天開始,每日從養心殿撥十斤炭火給三個小娃娃……」


  「啊?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冰凝一聽聖旨居然是這個內容,當即嚇得大驚失色。皇上整天日理萬機,本來各項用度也和大家一樣減半了,若是再從他那裡分撥過來一部分,豈不是要害他病倒了,國家大事怎麼辦?西北平叛怎麼辦?因此冰凝萬萬不能同意這個法子。然而冰凝畢竟是女人,胳膊終究是扭不過大腿。


  「朕剛剛說了,這是聖旨,難道說聖旨還有收回的嗎?成何體統!」


  「可是,您可是一國之君呢,哪裡受得半點委屈?」


  「朕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受不得一點委屈,你一個弱女子就能受得了?那朕成什麼人了?豬狗不如嗎?」


  被皇上這麼一通劈頭蓋臉的訓斥,冰凝再也不敢有半句反駁,只愣愣地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彷彿萬般委屈地望向他,看得皇上心裡一瞬間又軟了下來,後悔說了那麼重的話。


  「好了,好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你也別覺得委屈了……」


  本來冰凝心情還好,突然間被他責備「委屈」,心裡一下子就難過起來,眼睛也跟著一點點地有些濕潤了。皇上不過是安慰她,誰承想好心辦壞事,就這麼一個好心好意的安慰,最後反倒成了招惹她淚水的罪魁禍首,心下當然是很不服氣。


  「朕有些日子沒過來了,怎麼今天突然發現你嬌氣了許多?哪裡還是從前那個心高氣傲的女人?」


  「回萬歲爺,臣妾不是嬌氣,而是自從您今天一進門,一言不和就朝臣妾兇巴巴的,兩多說兩句,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都不管不顧地甩到臣妾的頭上,臣妾也是有臉有皮之人,哪裡受得住您這般……」


  「瞧瞧,瞧瞧,朕就一句話,竟然招惹出來你這麼多怨言!要這麼說,朕還委屈呢,朕都沒說你什麼,你就跟朕動不動摞臉子……」


  「您還沒有說什麼?那些話您都能一筆勾銷算作是沒說什麼?臣妾還有沒有活路了?」


  「噢?朕才知道,你竟是被朕還委屈?那你先撿幾件重要的說說看。」


  「就比如您剛剛說的『這屋裡有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冰凝不說還好,現在這麼一說立即提醒了皇上,他這才想起來,剛剛進裡間屋的時候就立即發現了這一炕的堆積如山的衣裳,這件事情還沒有來得及審問她呢,現在冰凝自己撞到槍口上來,簡直是正合他意。


  「對了,朕正要問你這件事情呢,你就跟朕好好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


  這件事情對於冰凝而言反倒是簡單多了,原本也沒有打算瞞著他,而且還是要主動跟他說的。唯一的遺憾就是他今天過來的有些早了,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否則的話待她大功告成的時候再和盤托出,豈不是要比現在這個亂七八糟的樣子要好許多?


  「回萬歲爺,這些,嗯,這些是臣妾送您的生辰禮。」


  「什麼?送朕的生辰禮?」


  皇上簡直是要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聽,冰凝居然說這些是送他的生辰禮,這世上還有沒有比這個更駭人聽聞的玩笑了?冰凝身為一個貴妃娘娘,豈能不知道他這個天子什麼衣裳能穿,什麼衣裳不能穿?就眼前這些衣裳,哪一件是他能穿的?又是哪一件他能夠穿得下的?


  再退一萬步來講,他不是已經下了聖旨,今年一律不收生辰禮了嗎?冰凝這麼懂規矩的人,怎麼可能對他的禁令置若罔聞呢?而且她那麼心高氣傲之人,腦子裡從來都沒有持寵而驕這個概念,斷是不會依仗他的恩寵就認為自己享有了別的女人所沒有的特權。可是剛剛她又是那麼清清楚楚對他說,這些就是送他的生辰禮,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就算皇上再是老謀深算,再是足智多謀,現在也不得不承認,他已經徹底地糊塗了,完全不知道冰凝的這個大葫蘆里都裝了些什麼葯在裡面。


  皇上越是糊塗,冰凝這心裡頭就越是得意,現在眼看著他的眼睛里再也沒有了往日里那股神閑氣定的神情,她的這顆心彷彿馬上就要激動地跳出來似的,不過在解開這個迷團之前,她首先還是要解開自己身上的「枷鎖」。


  「萬歲爺,您把臣妾抓得太緊了,都要喘不上來氣,還怎麼回話?」


  一直到現在,皇上都保持著將冰凝的頭放在他的臂彎中,將她的身子放在他大腿上這個姿勢,此刻因為急於解開心中的這個謎團,也就沒有了繼續逗弄她的心思,不由自主之間就鬆了手上的力道。冰凝急於擺脫他的鉗制,因此皇上稍稍地手勁一松,她就立即一骨碌坐直了身子,繼而順勢滑下他的大腿,彷彿就是眨眼之間就離他的身子有了一尺遠的距離。


  重獲自由的冰凝心裡總算是踏實了許多,否則那個曖昧的姿勢總是令她局促不安,總是令她感覺到他巨大的壓力,好好的回個話都要比平時累許多,不是身體累,是心累。現在好了,脫離了他在氣勢上的壓迫之後,冰凝感覺全身上下由里至外都是那麼的輕鬆,整個人都覺得神輕氣爽起來,就連呼吸都覺得痛快了許多。


  眼看著冰凝逃得他遠遠,還如釋重負般地長長出了一口氣,皇上覺得她是既可氣又可笑,同時也對自己很是無奈,怎麼就這麼稀里糊塗、輕輕鬆鬆地放了這丫頭呢?


  冰凝可是不會再給他絲毫反悔的機會,也不給他任何再靠近她的機會,在身子一旦遠離他之後,就立即開口回話,用步入正題阻斷了他一切「不軌企圖」的可能性。


  「回萬歲爺,您前些日子傳旨下來,要求今年任何人都不得送您生辰禮……」


  「那你這是……」


  「臣妾還沒有說完呢呀。臣妾知道您這些日子裡日夜都在為西北平叛的事情操勞,臣妾幫不上您任何忙,卻又覺得心裡過意不去,總想著有什麼法子能表達一番臣妾的心意。剛巧您下旨說不得送生辰禮的事情,於是臣妾就想了一個法子,既表達了為您恭賀生辰的心意,也避開了送生辰禮的嫌疑。也就是是說,雖然是打著送給您的生辰禮的旗號,但是這份生辰禮可是送不到您的手上呢……」


  「你的意思是說,朕就是一個過路的財神,轉手就到了別人那裡?」


  「嗯,確切地說,您連過路財神都算不上呢。」


  「你就別再跟朕賣關子了,趕快說給朕來聽聽。」


  「是這個樣子。今年臣妾又是懷胎生子,又是披麻盡孝,宮分的錦緞棉綢都沒有機會用上,全都閑在一旁了,現在又恰逢西北平叛之事,於是臣妾就私下做了主張,用宮分的這些錦緞絹綢,按等量銀兩換了普通的棉毛布匹,一下子就能換出來四十多匹,另外,臣妾因為生福沛阿哥,您又賞了銀兩,臣妾將這些賞銀也換成了布匹,加起來就有百十來匹呢。臣妾將這百十來匹布全都做了各式衣裳,捐送到前線給將士們做禦寒過冬的衣裳,本是想搶在您今日生辰之前把這些衣裳都做好的,臣妾宮裡的奴才們全都發動起來了,彩蝶本來只是負責綉坊,可是活計實在是太多了,沒辦法,只得是把所有的奴才全都發動起來,不管是不是粗使丫頭,也不管會不會用針線。就算是調了全宮的奴才,可是差事太多了,彩蝶又是個急性子,這些日子可是把她都給累壞了,最後還是病倒了,所以臣妾叫上月影和湛露她們幾個也一起給她們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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