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8章 傳話

  人都是有感情的,就算冰凝再是知書達禮,再是體諒皇上、體恤奴才,然而現在正是她人生最為艱難的時刻,得知這個意料之中的真相之後無論怎樣克制仍是忍不住地淚水漣漣。望著哭得幾乎喘不上氣來的冰凝,月影不得不趕快止住了深深的自責和後悔,轉而去安慰她家小姐。


  「小姐,奴婢知道您傷心,奴婢也知道這些話不當說,可是事已至此,您可一定要放寬心,萬歲爺就是因為擔心您的身子,才不敢跟您早早地跟您說了實情啊!求求您,求您看在萬歲爺還有福惠阿哥、湘筠格格的份上,千萬要愛惜您的身子。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就憑萬歲爺對您的萬般寵愛,以後您還會再有小阿哥的,現在這個時候,您無論如何可是要想開一些啊!」


  月影本就陷入深深自責的痛苦泥潭中難以自拔,現在又急於勸慰冰凝,生怕她一時想不開做了什麼過激的事情,於是顧不得哭痛了眼睛,說啞了嗓子。冰凝望著這個自從十歲就跟隨自己嫁入王府,一路坎坷一路艱辛,不離不棄地守在她的身邊,而且因為她接二連三地出狀況,害得這丫頭都二十好幾的年齡了,卻是連個婆家都沒有說上,她就是心中有再多的苦楚也是要強忍下去,反過來再安慰起月影來。


  就像月影說的,過去的事情已然沒有任何的挽回餘地,她還有福惠阿哥、湘筠格格,她還有爹娘哥哥,她還有月影,她還有……,最親愛的他。這些都是她至親至愛、至深至重的親人們,都在為她擔心不已,都在為她憂慮萬千,他們需要她,所以她現在不只是為了自己,更是為這些親人們,好好地活著。


  想到這裡,她輕輕擦去月影臉上的淚水,再看那一雙眼睛,平時一笑起來就成了兩道彎彎的月牙,此刻卻變成了兩隻熟透的蜜桃。其實如果冰凝自己照一個鏡的話就會發現,她自己的眼睛何嘗不也是如此?


  就在主僕兩人執手相看淚眼之際,忽聽門外高無庸的朗朗之聲響起。天啊!難不成是皇上馬上就要過來了嗎?按照平常的規律,皇上前來翊坤宮因為都是臨時起意,因此基本上都是高無庸前腳過來傳了話,過不了半盞茶的功夫,後腳皇上就到了。現在高無庸的到來意味著皇上很快就會前來探望冰凝,然而她們主僕兩人的眼睛全都是熟透了桃子似的,皇上見了,定是要問原由,而且不管是什麼原由,冰凝雙眼通紅腫漲就是月影服侍不周的罪證,可是這麼短的時間讓她們如何消得下這紅腫的雙眼?然而若是被皇上直接抓了一個正著,月影還能有活路嗎?秦順兒的前車之鑒誰人不知?那可是皇上為了堵住悠悠眾口而不得不採取的舍卒保車之策。一想到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冰凝和月影兩人都下意識地緊緊了彼此的雙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由於高無庸已經到了門口,情況萬分緊急,她們也顧不得去商量訂立攻守同盟,而是立即噤了聲,匆匆對視一下之後,冰凝給了月影一個暗示,這丫頭才算是戰戰兢兢地開了口,不但身子顫個不停,就是嗓音也因為巨大的驚恐而變了腔調。


  「高公公,娘娘讓我問您,可是有什麼事情?直接稟報就是。」


  高無庸是皇上的貼身奴才,就連朝臣都要買他幾分面子,雅思琦都要笑臉相迎,冰凝當然更不會例外,這不是趨炎附勢,而是對皇上的敬重,因此平日里高無庸只要是過來,哪怕是傳個口信或是捎個物件,都要被月影熱情地迎進房裡,冰凝也是會親自聽他傳口信或是接物件,極盡地主之儀,不會有半點怠慢之舉。然而現在不要說冰凝,就是月影都不敢見高無庸的面,畢竟她們每個人的眼睛都是哭得又紅又腫。高無庸再不是那背地裡嚼主子舌根之人,然而面對這番情景又怎麼可能對皇上隱瞞不報?

  月影和冰凝都因為心虛而躲在屋裡不敢出來見人,高無庸遭到史無前例的冷遇,心中不由得奇怪起來。按理說貴妃娘娘醒來也有不少日子了,月影也過了衣不解帶地盡心服侍的日子,而且現在已經快到二更天了,這個時候貴妃娘娘早就歇息了,輕閑下來的月影無所事事,怎麼還會讓他吃了一個閉門羹?高無庸不像秦順兒那般勢利與市儈,即使在翊坤宮中遭到前所未有的冷遇,仍是沒有多想什麼,而是直接在門外進行了稟報。


  「啟稟娘娘,萬歲爺原本是打算過來看您的,只是一直拖到這麼晚上還在跟怡親王商量事情,怕是您已經歇息,萬歲爺就不過來了,特意差奴才過來問候您,另外,您這裡有什麼需要奴才傳的話,奴才一定給您帶到。」


  若是以往聽說皇上今天晚上不能過來了探望冰凝了,這主僕兩人或多或少都會感到遺憾和小小的失落,然而現在這個消息對於冰凝和月影兩人來講,簡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求都求不來的,若不是高無庸還在門外,她們幾乎是要歡呼雀躍了。現如今警報解除,換取了暫時平安的兩個人強忍下激動的心情,禁不住地又暗自連聲禱告阿彌陀佛一番,又是在冰凝的授意之下,由月影在屋裡回復。


  「多謝高公公。娘娘托高公公給皇上傳個話,就說娘娘今日一切都好,請皇上不要挂念,還請皇上務必注意休息,萬不可勞累過度傷了身子。」


  「多謝月影姑娘,我一定將話即刻帶到,另外……如果你家主子沒有別的吩咐,我這就告退了。」


  「好,好,我家主子已經歇息了,再有什麼話也只能是明天一早請齊公公去給您傳個話過去。」


  阿彌陀佛,總算是有驚無險!聽著高無庸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冰凝和月影兩人都是禁不住地直拍胸口,全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巨大的欣喜。不過這一回冰凝也是長了心眼兒,不再像剛剛拷問月影的時候那樣不管不顧,差點兒害了這個丫頭,為了小心起見,直到高無庸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之後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才吩咐月影去找彩蝶要過來熱水洗過臉,又找來冰水敷了眼睛。


  冰凝主僕半響都沒有聽到任何聲音,高無庸只好退了下去。回去養心殿的這一路,高無庸禁不住地思忖起來,只是他萬分奇怪,平時貴妃娘娘對奴才們一直都是極為和氣的,從來還沒有遇見過不讓進屋稟報的情況,或許是娘娘因為失了小阿哥,心裡不痛快吧。可是那月影怎麼也跟著跟往常不一樣了呢?特別是那聲音,真是奇怪呢,瓮聲瓮氣的,一點兒都沒有平時的那般脆生生的勁兒了。


  雖然高公公心存疑慮,但他一直都是本分的人,不要說在皇上面前,就是在一般的奴才面前都不會亂嚼主子的舌根,因此回了養心殿之後,也只是將他與月影之間的原話不帶一絲感情色彩地向皇上傳述了一番。


  皇上聽說冰凝歇息了,高無庸又將他的吩咐原封不動地轉達給了她,當即心安下來。


  皇心心安下來專心公務,然而他哪裡知道,這一夜,竟是冰凝人生最為艱難的時刻,而他,竟是因為毫不知情而未能陪在她的身邊,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這一切,該是多麼的懊悔與愧疚。


  冰凝徹夜未眠,月影也跟著苦苦地守了一夜。兩個人不停地默默地流淚,流淚,流也流不盡的淚水,直到天空微微地泛出魚肚白的時候。冰凝是因為悲痛欲絕而默默飲泣,月影則是因為勸慰的話都說盡了,除了車軲轆話來回說以外,再也想不出來半個字。另外她們都但心人多眼雜,雖然是深更半夜,萬一被哪個奴才聽到了,再傳到皇上的耳朵里,豈不是要給月影招來殺身之禍?

  天亮了,奴才們陸陸續續地起來當差了,沉寂了一個晚上的院子也開始逐漸地熱鬧起來,眼看著湛露就要前來換班,再也拖不下去了,冰凝這才不得不開口。


  「月影。」


  「小姐,奴婢在。」


  「我說話,你就好好聽著就行了,不用回話。昨天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對你對我,包括對萬歲爺,都好。特別是萬歲爺,整日里忙得連用膳和歇息的時間都沒有,如果再給他添亂分心,你說,我這心裡頭能好受嗎?」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


  「一會兒湛露來了,就趕快下去吧,先把臉洗了,再去好好的睡個覺,睡覺之前拿個涼透的煮雞蛋好好敷一下眼睛,唉,這麼好看的眼睛都腫成大桃子了。」


  「小姐,您別光顧著奴婢了,還是讓奴婢先敷一下您的眼睛吧。」


  「這些一會兒讓湛露來了再做吧。」


  「還是奴婢做吧,萬一被人看到,再傳到萬歲爺的耳朵里,怕不是又要平地生波了。」


  想想月影說的也對,冰凝才沒有再堅持,而是聽從了這丫頭的意見,於是當湛露急急慌慌地前來接班的時候,只見冰凝早已經洗漱完畢,正倚在床頭看書呢。湛露好生奇怪,今天怎麼主子醒得這麼早?主子看書累眼,月影怎麼也不去阻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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