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4章 溫情
此時距離皇上從遵化回來已經有半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這一天的傍晚,皇上抓緊晚膳前的一個小小空隙前來翊坤宮,昨天他忙了整整一天,沒能過來探望冰凝她們母子三個人,如果再錯過今天可就不僅僅是無法原諒他自己,同時更會讓冰凝心存猜忌、胡思亂想了。
隨著大大小小的事情逐步漸入正軌,現如今政局穩定、兒女雙全,有愛情的滋潤更有未出世的小阿哥,冰凝現在完全是生活在蜜罐里,除了心愛的姐姐因為受十四阿哥牽連而被迫在遵化守陵這唯一一個壞消息之外。
此刻面對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前來探望她,臉色憔悴、面容黯淡的皇上,早已經暗暗地練習了有幾天的冰凝突然間又吱吱唔唔地說不出半個字來。看著欲言又止的冰凝,皇上不知道她想說什麼,但隱隱地感覺到,一定是令他比較為難甚至是無法回答的事情。儘管知道兩個人之間又會上演一場艱苦的拉鋸戰,但是皇上實在是不忍心冰凝有事情憋悶在心中,於是只好是由自己充當那個挑起話頭的角色來。
「這兩天朕實在是忙得顧不過來,沒有過來看看你,就聽小武子回話說一切都好,朕這心裡頭更放心不下了,到底你是怎麼個一切都好法兒呢?弄得朕這兩天都沒有心思辦差事了,這腦子裡就光顧著想你怎麼開開心心、有滋有味地過自己的小日子呢。」
皇上特意選擇了開玩笑的方式啟動開場白,他不想將氣氛弄得太過沉重,所以他要自己掌握話語的主動權,即便冰凝有再多的心思也會因為他的這兩句玩笑話而鬆開緊鎖的眉頭。果不其然,冰凝一聽皇上這話,當即是忍俊不禁,一雙梨渦也美美地展現在他的面前。
「回萬歲爺,您這聖口一開,臣妾怕是要沒有活路了。」
「怎的會是這麼說?」
「照您剛剛說的,臣妾豈不是成了禍國秧民的紅顏禍水了么?害得您整天不理朝政,怕不是過沒兩天就要被哪位朝臣參上臣妾一本了。」
「哪裡,哪裡,這件事情,天知、地知、朕知,你知,除非是你自己說出去。」
「哎呀呀,可是不得了,萬歲爺開始給臣妾定罪狀了呢。」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若不是這其中夾雜著「萬歲爺」、「臣妾」或是「朕」這幾個詞,簡直就是與平民百姓夫妻無異,令皇上心中總算是暫時踏實下來,於是又詳細地問了問冰凝情況。
「光說一切都好哪裡成?你可得好好跟朕說說這兩天都做了些什麼,記住,你可得跟朕說說這兩天的『一切』,差一樣都不行!」
「回萬歲爺,這兩天『一切』都好,除了安心養胎,什麼都沒有做。」
「真的?朕怎麼覺得你還少做了一樣差事呢?」
「少做了一樣差事?您沒有吩咐臣妾做什麼呀?」
「唉,看來果然是沒有。」
「沒有什麼?」
冰凝被皇上這個問題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兩天高無庸只是給她帶話,說萬歲爺事情忙不過來,不能來看她,要她安心養胎,其它也就沒有什麼了,否則她怎麼也沒可能忘記的,難不成是高無庸這個奴才假傳聖旨,誤了他的吩咐?
見冰凝果然被他三騙兩騙就亂了方寸,皇上心中登時暗笑不止。
「看來你果然是自己小日子過得太滋潤了,根本就沒有騰出功夫來想想朕呢。」
「啊?!」
「啊什麼?你自己沒有好好想朕,還有理了?」
「哪裡啊!臣妾心裡想什麼,哪裡還用嘴上說出來?」
「你嘴上不說出來,朕哪裡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
面對如此強詞奪理、沒臉沒皮的皇上,冰凝只覺得自己是欲哭無淚。不要說當著這麼多的奴才和下人,就是這房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她也是絕對說不出來這麼令人面紅耳赤的話來,更不要說現在當著月影幾個人,她這臉真是沒處放沒處擱了。可是皇上哪裡考慮她的心境和面子,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嘴頭上連個把門的都沒有,真真是要氣壞她了。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想收是收不回來了,被皇上擺了一道,心情很是憋悶,冰凝從來都不是甘心情願吃啞巴虧之人,總是千方百計地想要挽回來一些顏面。
「那照萬歲爺剛剛的說法,臣妾嘴上沒有說的,您就不知道臣妾心裡怎麼想的?」
「那當然,你不說,朕怎麼知道?」
「噢,臣妾可沒有說是不是想過您,您怎麼就知道臣妾這些天光顧著過自己的小日子,沒有騰出功夫來想您呢?」
「噢?原來如此,那可是朕剛剛冤枉你了,那你趕快說說,你都怎麼想朕了?」
「啊?!」
「啊什麼!你不是說想朕了嗎?快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冰凝終於深刻地體會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什麼滋味了!要當著這些奴才的面說她是如何對他朝思暮想的,這不是要了她的命嘛!顯然這一次的背水一戰中冰凝非但沒有討到半點便宜,反而被皇上調戲一番,心中登時懊惱不已。吃了敗仗的冰凝心情很是不好,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於是迅速地轉變了話題。
「回萬歲爺,臣妾思前想後,感覺還是應該如實稟報,其實這兩天臣妾確實沒有花太多的功夫來想您……」
「什麼?你不想朕?那你想誰呢?」
「回萬歲爺,您每天日理萬機、宵衣旰食,整日不是與群臣商討國家大事就是與奏摺相伴,有那麼多的人惦記著您,也不差臣妾呢。」
「你說的這叫什麼話!噢,是不是朕可以這麼想,你這是在吃張廷玉和老十三他們幾個人的醋呢?」
「萬歲爺!您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總是跟臣妾過意不去呢!」
冰凝真的是氣惱了,屢屢被皇上取笑和調戲,實在是讓她沒臉見人了,於是一句話說完就別過臉去,再也不見他。皇上見冰凝真的生氣了,小臉憋得通紅,生怕她一氣之下再動了胎氣可是得了,嚇得他趕快收斂起洋洋得意,換上一副小心賠笑的模樣。
「好了,好了,是朕錯了,是朕錯了,那朕能問問,你這兩天沒有功夫去想朕,那是都去想誰了?」
「臣妾想姐姐了!不行嗎?」
「行,行!」
皇上不假思索地連連回復了兩個「行」,然而兩個「行」字出口,突然間又是心中苦澀無比,雖然已經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了,可是時間怎麼沒有像預期的那樣變成一副良藥,讓他漸漸地將婉然放下呢?相反,冰凝剛才只不過是隨口一提,但是「姐姐」這兩個字仍是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利刃將他的心口刺得疼痛難忍。
眼見著自己的耍小性子不但沒有令皇上龍顏大怒,相反竟是沒打半點磕絆就滿口應承下來,咦?今天的皇上怎麼會這麼好說話?難不成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難得遇到這麼「通情達理」的皇上,又是依仗自己有孕在身這個得天獨厚的便利條件,知道皇上心疼她和肚子里的小阿哥,不敢說多了也不敢說重了,於是膽大包天地跟他說出了藏在心中多日的心裡話。
「回萬歲爺,臣妾真的是太想念姐姐了,不知道姐姐是不是從張家口直接轉到遵化,跟十四叔一起在守皇陵呢?」
該來的一定會來,無論他怎麼小心翼翼、處心積慮地逃避著,終究還是躲不掉。皇上知道冰凝絕不是臨時起意問起的這個問題,而是也像一樣,小心翼翼、處心積慮了許久,終於尋到了今天這個機會,狀似不經意地向他提了出來。雖然平生他最恨耍心機、玩手段的女人,可是現在面對冰凝為他挖下的深坑,皇上沒有半點厭惡之情,相反竟是滿心愧疚和萬分慶幸。幸好是有驚無險,幸好她故作聰明,想當然地認為他當初跟她說的婉然到了張家口,正在原地待旨的結果就是直接從那裡轉了彎,隨十四阿哥去了遵化。
這可是他從前沒有想到過的一個解釋,既合情又合理,若是沒有冰凝的這個「拋磚引玉」,他還要煞費苦心地編造謊言,冰凝為什麼要這麼善解人意呢?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照佛於他呢?此時,他來不及更多的感慨,面對冰凝那雙既忐忑又疑惑的大眼睛,不由自主地順著她的話茬兒編造起來。
「嗯,你猜得不錯,確實是這麼回事兒。當時她們還沒有到京城的時候,朕就已經決定派老十四給皇阿瑪守陵,所以朕才會要她們在張家口原地候旨。送皇阿瑪梓宮安放景陵之後,朕尋思,既然十四弟已經在遵化了,她們一行也就沒有什麼必要先回到京城之後再去遵化,兜這麼一個大圈子,既浪費時間也沒有必要,所以朕才會派人傳信給她們直接去了皇陵。」
「那就是說,婉然姐姐真的去了遵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