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電話風波
“電話？”李默雅的目光落在他右手握著的手機上。
他的右手拇指還按在關機鍵上沒有移開，因為手指過分用力，僵硬地收縮著，指節突兀蒼白，終於想到可能發生的情況，急切地問道：“是亞軒打電話過來了嗎？”
“亞軒？”他氣得用力地扼住她的肩膀，她瘦弱嬌小的身子頓時在他健碩的身下動彈不得。
“他真的有打電話過來嗎？他說了什麽？”李默雅的聲音裏有了一絲恐慌。
自從她和江正浩住在一起後，趙亞軒為了不打擾到她的生活，幾乎從來都沒有在這麽晚的時間打過電話給她。
這個時候打給她，一定是有什麽事吧？
江正浩鐵青著臉瞪著她急切的眼睛，“李默雅，你很在乎他嗎？你想聽到他說什麽？”
“手機！我要手機！”李默雅終於掙開他的束縛，坐了起來，想拿回自己的手機。
江正浩卻把手機舉得高高的，她怎麽也夠不到。
“這是我的手機！你為什麽要拿我的手機？”李默雅的心裏慌亂地跳動著。趙亞軒為什麽會突然打電話來？一定是小榛發生了什麽事！
小榛，我的小榛怎麽了？
不！不會的！
……
“醫生！醫生，快點來啊！”趙亞軒抱著麵色青紫的小榛向醫院急診室裏跑去。小雅上氣不接下氣地跟在後麵。夜晚安靜的醫院被他們慌亂的腳步聲打亂，護士奔跑過來了，醫生奔跑過來了。
小楱被放在急救床上，長長的眼睫毛不安地顫抖著，迷迷糊糊地喊著媽媽。
“小榛！小榛！”小雅伏在床邊哭著，緊緊地握著小榛的小手，不知所措。
“孩子怎麽啦？”亞軒焦急地問醫生。
“孩子有先天性心髒病！快點讓開，我們要搶救！”
“小雅！我們先到外麵去！”亞軒輕輕地拉起她，急救室的門關上了，紅色急救警示燈一直亮著，映紅昏暗的過道，映紅急救室門上深藍色的大大的“靜”字。
“為什麽不告訴我？”亞軒的眼圈紅紅的，凝注著她驚慌的眼睛。
“亞軒，我不應該把他鎖在房間裏！我不知道他一個人會有危險！我隻是出去半個小時而已……”小雅懊悔地哭著。
亞軒心疼地把她顫抖的身子拉進自己懷裏，“我可以幫你！我真的可以幫你！以後，沒有人帶孩子的時候，就把他交給我！就算孩子有什麽事，至少……至少我可以盡快地通知你！”
……
小榛！我的小榛不會有事的！
她著急地想要搶回手機，手機卻隨著江正浩長長的手臂左右移動著，怎麽都夠不到，急得快要哭出來。
“正浩哥，把手機還給我！”慌亂中，她已經忘記了該怎樣稱呼他。
“想要手機？”江正浩冷笑地凝睇著她焦急的眼眸。她的眼神裏竟然會有慌張和驚懼。
她在擔心什麽？擔心她的舊情人誤會她嗎？擔心那小子再也不理她嗎？
還是在擔心她生下的小孽種會失去那個百裏挑一、世間少有的好爸爸？
“……求求你！”小雅的眼中凝聚著晶瑩的淚光。
“李默雅，原來你也會乞求！為了那小子，你終於肯向我妥協了！”他幽黯漆黑的眼望進她的眼眸深處，“你真的有這麽在乎他嗎？是因為愛他，還是僅僅因為他是孩子的父親？”
“不是！”小雅流著淚搖頭。
“不是？”江正浩的眉毛上揚，“那麽誰才是孩子真正的父親？”
“我……我……”小雅眼中的晶亮在日光燈的照耀下，忽閃忽閃的。
“是誰？”江正浩全神凝注在她潮紅的臉上，“隻要你告訴我，我就會把手機還給你！說啊，到底是誰？”
明明，產科病曆上趙亞軒的簽名千真萬確，他倒要聽聽她還能作何解釋。
“小榛……小榛……他……”小雅的心裏全亂了，拚命地想要找到一個出口，卻被他懾人的眼神堵住，怎麽也繞不出來。
“他的親生父親是誰？”江正浩緊緊地盯住她惶然的臉，這個該死的女人，竟然還想扯謊！
以為他是那麽好騙嗎？
她的嘴唇蠕動著，事情的真相幾乎要呼之欲出。
很想要吼出來，想要對他說：“那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孩子！”
可是，說出來之後呢？
會出現什麽可怕的狀況？
她突然緊緊地咬住唇畔，終於壓下想要說出一切的衝動，低垂下頭，聲音無力地說道：“他……他沒有父親！”
冷汗已經將發際打濕，神情虛弱地輕聲咳嗽著，仿佛打過了一場艱難的戰役。
“什麽？”江正浩的神情凜住。
“小榛從一出生就沒有父親，從一出生，我就忘記了那個人！”
“你說什麽？”他嘲諷地看著她欲蓋彌彰的臉，“不記得嗎？是不願提起，還是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
“……求求你……把手機還給我！”她的注意力重新轉移到他高舉著的手機上，沒有心情去理會他話語中的諷刺，跪坐在床上，整個身子都快要伏到他的身上。隻要再高一點，就可以拿到手機了。
小榛怎麽了？他有不舒服嗎？好想聽一聽小榛稚嫩的聲音，好想知道他現在好好的！
就要夠到了。淺綠色的外殼，熟悉的質感，被她的手摩得有些掉色的數字鍵，亞軒的名字永遠都排在通信薄的第一位。
江正浩突然站起來嫌惡地甩開小雅的身子，她虛弱地重重跌回床上。
“要拿回手機嗎？拿回手機之後好再去勾引那個討厭的家夥嗎？”他用力地把手機摔在地上，手機零部件被摔得裂開，掉落。
小雅慌張地跳下床，赤著雙腳蹲在冰涼的地板上顫抖著手指撿拾著掉落的電池，機殼。
“你這個瘋子，想幹嘛？”江正浩英俊的臉上陰雲密布。
小雅低著頭，不理會他狂暴的嘶吼，焦急地想要把摔得散落的手機部件撿起來重新安裝好。
她不能沒有手機，不能讓她的小榛找不到媽媽。
一隻腳突然落在手機主板上。她用力地去掰那隻腳，卻怎麽也掰不開，終於抬起一雙淚汪汪的眼睛瞪著他。
“你……踩到我的手機了！”
“不用你提醒！”江正浩看著她單薄得不足已抵禦秋風秋雨的睡衣和赤著的雙腳，臉色變得更黑更黯，態度暴戾地幹吼著：“回到床上去！”
“我的手機！”小雅皺緊眉頭。
“我命令你：馬上回到床上去！”
“把腳拿開！你這個暴君！”小雅突然憤怒地回吼著，兩隻手用力地想把那隻腳推開。她一向脾氣溫和，鮮少會露出這樣暴躁的一麵。
江正浩眯起眼重新打量著伏在他腳下的小女人。
這個該死的女人竟敢違抗他的命令！竟敢回吼他！竟敢把他說的話不當回事！
而更該死的，她發生這些改變僅僅隻是因為趙亞軒的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
他的腳更用力地踩下去，手機屏發出咯吱咯吱破碎的聲音。
他嘲弄地看著她震驚的臉冷笑：“一個女傭還需要手機嗎？”
“你……你怎麽可以這樣？”小雅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眼圈紅紅地瞪著那張冷笑的俊顏。
“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次：李默雅，你是我二十四小時的全職女傭，如果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工作期間不準接聽電話！聽懂了嗎？”
江正浩幽黯的目光落在她梨花帶雨的臉上，客廳裏突然響起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門陡然被人撞開。
“發生了什麽事？正浩？”張美珍睜圓了眼睛疑惑地看著屋子中間的兩人。
江正浩收回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張美珍驚疑的臉。
“你不是說一個人睡覺會害怕嗎？你和她睡同一間房！”
“可是……可是……正浩？”張美珍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從今天開始，你給我盯緊她，不準她再踏出這個房間一步！”江正浩用力地甩上門，留下一臉呆愣的張美珍和呆坐在地上的小雅。
“搞什麽？真是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張美珍挑惕地瞪著地上的小雅。她穿著舊的棉布睡衣，頭發亂七八糟地披散著，眼淚從低垂的眼眶中吧噠吧噠地往下流著。
“嘁！就是一個爛手機而已，有什麽了不起的，幹嘛哭成這樣？”
小雅仍然低著頭，手中握著破碎的手機，沉默不語。
“你是怎麽把我的正浩惹怒的？”真是搞不懂，一個小女傭居然會把江正浩那個自大的家夥氣成那個樣子。
“喂，我在問你話呢！”張美珍不耐煩地瞪著握著手機發呆的小雅。瞪了半天仍然發現她毫無反應之後，終於無奈地放棄，“怪不得正浩會那麽生氣呢？和你說話還不如對著石頭說話。”
石頭？張美珍得意地斜睨了她一眼，自顧說道：“我不能和你一起睡。你該知道我和正浩的關係吧，我很快就會成為這裏的女主人了，所以，你的床應該讓給我睡吧！”說完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滿意地讓妖嬈豐滿的身子將一米五的床占據了一大半。
“等、等一下！”小雅突然站起來，走到床邊。
“我剛才說的話你聽不懂嗎？”張美珍氣惱地坐起來瞪著她，“我沒有辦法和你這樣的女人睡在同一張床上，真是討厭！”
“我、我隻是想要借用一下你的手機！”客廳的座機已經鎖了號，隻能用於接聽。
“啊？”
“因為，有很重要的事！我就在門外打，不會吵到你的！”
秋風瀟瑟，涼意漸漸透入骨髓。小雅裹緊了身上的外套站在院子裏的一棵法國梧桐樹下緊張地看了看二樓書房的窗戶裏透出的幽藍黯淡的光線。這個時候，江正浩一定正在電腦前做企劃案。
“亞軒，是我！”小雅刻意壓低了聲音。
“小雅，怎麽回事？我都聯係不到你！”
“你找我什麽事？”小雅不安地問道，“是小榛有什麽事嗎？”
“嗯，小榛剛才突然暈倒了！林楓說，孩子的病情可能又加重了！”
為什麽會這樣？不是說隻要用藥就能夠控製住的嗎？為什麽會暈倒？為什麽病情還會加重。
小雅慌亂地向醫院跑去。
黯藍的天空下，一個清淡的身影在月輝下慌亂地跑著，終於推開了急診觀察室的門，亞軒正坐在病床邊看著熟睡的孩子。
小雅輕輕地走過去，纖細的手疼惜地撫摸著孩子的額頭。
“小榛，對不起，都是媽媽不好！”
“小雅，不要擔心，孩子睡得很安穩！”趙亞軒輕輕地扶著她顫抖的肩膀，“小榛這麽可愛，一定不會有事的！”
很久之後，小雅終於抬起頭，感激地看著身邊的男子。
“亞軒，謝謝你！”
“傻瓜！我們是好朋友嘛！”亞軒輕輕地拍拍她瘦削的肩膀。
“亞軒，你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呢！”小雅充滿欠意地說道。
“好，那我明天再來接你們出院！”亞軒拿起西裝外套拉開門出去，在醫院外麵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裏買了一袋麵包和一瓶牛奶叫老板加熱後又回到了病房。
“亞軒，你還沒有走啊？”聽到病房門的開啟聲小雅驚訝地回過頭來。
“我突然想起來了，明天不用上班！”亞軒重新又坐回床邊，把熱牛奶遞過來，“快點喝吧！你的臉色很不好，是不是沒吃晚餐啊？”
“亞軒！”小雅的眼圈紅紅的，不知道想要說些什麽。
“幹嘛？我要照顧我的幹兒子也不行啊！”亞軒委屈地打斷她的話，“拜托，你就不要趕我走嘛！”
“什麽啊！你很好笑耶！”小雅無奈地笑。
“這樣不行嗎？”亞軒的目光落在滴速很慢的輸液管上溫暖地笑，“你不知道，小榛有多喜歡我呢！”
小雅看著他柔和的笑臉。
“你不應該對我這麽好！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很自私！”
“那就和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好了！李默雅和趙亞軒是最要好的朋友，無論世事變遷，滄海桑田，永遠都不會改變！”亞軒把目光重新投向輸液管，臉上的笑容依然暖暖的，看著他溫暖的笑，總是讓人有一種如浴春風的感覺。
小雅，如果這樣會讓你有負擔，我寧願把對你的愛小心地收藏起來。
因為他是趙亞軒。
趙亞軒是可以給人帶來溫暖和陽光的人！
張美珍睡意朦朧地躺在床上。窗外月涼如水，純白的細紗窗簾輕輕拂動著，竹影搖曳，世界一片萬籟俱寂。她等了很久，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慌張地打開門。
客廳裏安安靜靜的，隻有時鍾的輕響，預示著午夜一點，小雅早已不知道跑去哪兒了。
這個死女人，幹嘛到處亂跑啊！
張美珍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膽顫心驚地推開了二樓書房的門。
“你進來幹嘛？”聽到開門聲，江正浩突然轉頭看著出現在書房門口的女人，不悅地問道。
“那個、我……”
“有什麽事還不快說！”
“那個女人，好像不見了！”張美珍瑟縮了一下，身子下意識地往後退到一個安全的範圍之內。
“你說什麽？張美珍，你是怎麽看住她的？”
“我、她說要用我的電話，然後，然後……”
“電話？”他的目光落在院子花壇邊的手機上，手指快速地翻動著通話記錄，果然又是那個熟悉的號碼。
“該死的女人！”江正浩暴怒地舉起手機想要摔在地上。
“不要！這個……是我的！”張美珍慌忙拉住他的手腕，諂笑著從他的手中拿回手機。
“回來再找你算帳！”江正浩凶巴巴地甩下這句話就開著黑色蘭博基尼跑車箭一樣向院外衝去。
“喂，這麽晚還要去哪裏呀？”張美珍追著車子跑了幾步，終於喘著粗氣叉著腰大吼著：“江正浩，你給我回來！搞什麽？真是的！”
江正浩緊擰眉頭開著車子在這個城市裏亂轉。街上到處都是冷冷清清的，幾乎沒有幾個人。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隻是發瘋一樣地想要找到她，想要看看她半夜三更地偷跑出去幹什麽了！真的是去見那個小子嗎？
所有的營業場所幾乎都打烊了，他轉了幾圈還是沒有發現李默雅的身影。終於氣結地拔通了金律師的電話號碼。
“喂！”電話那頭傳來睡得迷迷糊糊的沙啞嗓音。
“限你在半個小時之內把那個女人私生子的地址給我！”江正浩沒頭沒腦地暴吼出這句話。
李默雅，最好不要讓我逮到，否則你就死定了！
“啊？現、現在嗎？”金律師被吼得滿頭霧水。
“半個小時，如果你辦不成這件事，明天就不用來公司上班了！”
這個怪胎總裁，不知道又是吃了什麽火藥！
聽到他失控的怒吼，金律師無奈地趕走磕睡蟲，頂著半夜三更被暴喝的風險，查遍了所有家政公司關於房屋租賃的資料，終於得出一個地址：祈園路二十三號。
“李默雅，你給我出來！”江正浩拍著本來就不太結實的木門，在他用力地擂擊下，似乎隨時都有壽終正寢的可能。
“誰呀？”一個須發花白的老婦人匆匆忙忙地披衣起來，門剛拉開一條縫，就被江正浩用力地踹開，怒氣衝衝地闖進屋來。
“喂，小夥子，你找誰呀？”老婦人不解地想要攔住這個陌生的年輕人。
“那個賤女人跑去哪裏了？”屋子很小，隻有簡陋的兩間房，幾件不起眼的家具胡亂地堆放在角落。
“什麽賤女人？你出去，出去啦！神經病！半夜三更跑來這裏發什麽酒瘋！”老婦人生氣地把他往門外推。
“李默雅，和誰出去了？”江正浩凶巴巴地瞪著她。
“哦，你是說小雅啊？她不在這裏住！”
“那個孩子呢？是你在照顧吧？”
“一大早就被他爸爸接走了！今天是周末，他爸爸經常周末過來接他去公園玩！”
什麽？趙亞軒這個臭小子！
“以後，不準他們再見麵！”江正浩黑著一張臉。
“所以，你就是一直和我們亞軒搶小雅的那個人嘍？”老婦人厭惡地拿起雞毛撣子向他的身上一邊打一邊罵：“叫你再做破壞別人家庭的事！虧你長得人模狗樣，一肚子的壞心腸！”
“大媽，你幹嘛！”江正浩抱頭鼠竄，第一次遇到這樣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老女人。
“他們夫妻好不容易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你就不能讓他們好好地過日子嗎？以後不準再來這裏！”老婦人“砰”地一聲關上門。
唉，這世界還真是亂套了，情夫都能半夜三更糾纏到女方家裏來。
“夫妻？趙亞軒和李默雅，誰同意他們了？”他坐在車裏，打開車窗，吹著冰冷的秋風一瓶接一瓶地喝著罐裝啤酒，冷冷地瞪著沉浸在夜色中的破舊小屋。
李默雅，你很想和趙亞軒那小子結婚嗎？
你想和他在一起嗎？
修長的手指用力收緊，手中喝空的易拉罐被擠壓、變形，然後用力地向車窗外擲去，在暗夜中劃出一條漂亮的拋物線向地麵“咣當”一聲滾落。
李默雅，你敢和那小子在一起試試看！
我絕對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