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愛的籌碼

  她蹲在他的腳下沉默地一張一張把淩散的鈔票撿起來，一張張擬好。


  他看著她卑微下賤的動作，全身僵硬得無法動彈。


  即使這樣刻薄地羞辱她，她也還是要把這些錢撿回去嗎？

  這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

  時間仿佛過去了好久，她終於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把錢裝進她的背包，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寂靜的院子裏傳來很單調很寂寥的腳步聲，一下一下，像要震透人的心髒，直到院門砰地一聲關上，所有的聲音止於一片空靈的死寂。


  她走了！

  在夜深人靜的深夜，一個人孤伶伶地奔向遙不可知的未來。


  她滿含希望而來，卻這樣失望羞辱地離去。


  他仍然僵立著，他想笑，卻笑不出來；他想哭，也哭不出來。


  她真的窮困到這一步了嗎？

  她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才會來求他的嗎？


  如果，他不答應她的要求她還會怎麽辦？

  她也會——像這樣的去求別的男人嗎？


  也會這樣的不顧廉恥嗎？


  不——！

  他突然飛速地向院外跑去，慌亂地腳步聲驚飛一隻隻蜇伏在暗夜中的黑蝙蝠。


  院子外很黑，在朦朧的月光下，他看到蹲在角落裏把頭埋在雙膝間的瘦弱的身影。寂靜的夜裏傳來隱隱約約的哭聲，很輕很壓抑，在暗夜裏像河水的嗚咽，那麽無助那麽淒涼那麽痛徹心肺！

  第一次看到她這麽痛苦的樣子。


  她真的因為他而哭了！

  可是心中卻沒有勝利感，感受到的依然隻是疼痛。就像她一樣那麽痛那麽痛嗬！


  他遠遠地看著，沒有靠近她。


  她還在哭，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哭泣。


  在手機屏微弱的亮光中，他看到她滿臉的淚水。


  “亞軒！有事嗎？”她努力地調整呼吸，可聲音還是無法掩飾的嘶啞。


  “小雅，你……在哭嗎？發生了什麽事？”趙亞軒焦急的聲音。


  “沒有，就是有一點感冒！小榛還好嗎？他有沒有給你惹麻煩？”


  “媽媽！我要媽媽！”話還沒有問完，已經聽到小榛在電話裏大聲地哭鬧著。


  “看，小榛一直鬧，我實在沒有辦法，隻好打給你了。來，和媽媽說說話就要乖哦！”趙亞軒把話筒放到小榛的耳邊。


  “媽媽，快點回來！”小榛哭噎的聲音。


  “對不起，小榛，媽媽今天趕不回來了！”小雅的聲音哽咽。


  “媽媽，為什麽趕不回來？小榛想媽媽！小榛要和媽媽一起睡覺！”


  “因為媽媽今天找不到車回來了，小榛要聽亞軒爸爸的話好好睡覺哦，媽媽向你保證，明天早上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媽媽好不好？”


  江正浩屏息靜聽著——


  她的聲音好輕好柔，在寂靜的深夜有一種讓人安心的魔力！


  她真的不失為一個好媽媽！


  如果不是發生了剛才的那一幕，誰會想到她是那樣的一種人呢？

  看著黑暗中蜷縮的身影，心真的很疼。


  小雅握緊了話筒，心疼地聽著電話裏稚嫩的聲音，似乎隻有這樣做才能夠讓勇敢活下去的力量一點一點地回到自己的身體中。


  “媽媽——”小榛仍然在抽抽噎噎地哭著。


  “小榛是男子漢，要堅強勇敢，不可以哭哦！”小雅在電話裏耐心地安撫著兒子。


  小榛，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掛掉電話後，小雅擦掉臉上的淚水，慢慢地走到公車站牌處，坐在候車亭的長椅上。


  公車早已休班了。可是，她不舍得花錢住酒店，更不舍得叫出租車跑長途。


  隻拿到了五千塊，她不敢亂花這筆錢。


  又冷又餓，全身無力地靠在長椅上，不時神情緊張地看著喝得搖搖晃晃的醉鬼停在她的麵前挑逗，又無趣地離開。


  江正浩終於忍無可忍地從黑暗裏走出來，抓起她的手就走。


  “……正浩哥……”，她慌亂地想要掙開那隻手，卻被他的手鉗製得緊緊地。


  “你不是要錢嗎？我可以給你！”他粗嘎地打斷她。


  “真的嗎？”還掛著淚珠的臉上閃著希冀的光芒，“正浩哥，謝謝你！謝謝你！這三十萬，我會想辦法盡快還給你的！”


  她感激地抓著他的手臂。


  他的目光輕蔑地落在她纖柔的手指上，她恍然發覺，尷尬地想要抽回手，卻被他的另一隻手緊緊地握住。


  “原來，你是這麽不值錢啊，隻要三十萬就可以表現得這麽親近，如果我給出的籌碼是兩百萬呢？你又會怎麽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