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三百壇秋露白
望仙樓,西至濟南府,東到文登縣,終於讓楊家都給備上了。幾年前的山東轄內還有數家酒樓能和望仙樓對抗,但去年開始隻有文登剩下一家初具規模的有座小飯店。
人家全靠口碑和手藝正當競爭,世人對小飯店做大且能和望仙樓分庭抗禮並不抱多大的希望。果然沒什麽意外的,最後一方小小的文登縣也遭攻陷。
文登百姓們才不管其中門道,去年迎接小飯店開張時是如何的欣喜,今天久候望仙樓營業便是同樣的雀躍。雖說遠處的小飯店今天又推出新的招牌,但新菜品遠不如新酒樓值得期待——哪怕口味沒什麽新奇的,吃的還是個新鮮感。
也有人喜歡探尋背後的事情,他們自詡不是因為一口吃食而來,試圖以陰謀論接近楊劉兩家的恩怨,其實本質還是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做派。
可不管如何,望仙樓開門的一刻,麵對的也是望不盡的人群。
楊鐵作為文登的話語權掌櫃,自然要第一個出門迎接。客套話永遠都是那些,招攬的手段也不比去年的小飯店高明多少。但小小文登能有多少人,眼前的這些人差不多便是所有能進店的主顧了。
聽說小飯店裏還有那麽三五桌,可都是泥腿子力把式,掌握文登大部分財力的人物都在這兒!
“遲員外,貴客貴客!”
掌櫃迎接的自然是重要的人物,楊鐵笑臉相對,客人們也不會冷著臉來找楊家的麻煩。一團和氣之後,該請的都請了,剩下的平頭百姓自個兒進了便是。
進人耗了一炷香的光景,待街口清靜後,望仙樓完美承接了熱鬧景象。有慕名而來的外地人,更多的還是登州府人士,所謂的上層人物自然能混個臉熟,彼此客氣地拱手,時不時還有人遇見知音而拚上一桌。
買賣起了,順遂。
楊鐵應付完幾桌後退回櫃台內,笑容未減,心氣兒又提了不少。
“趙南,咱望仙樓和鄉野小店不同,規矩頗多,你暫時先在門口瞧著。看看我們的夥計是如何做活的,你和武文先學學再說。”
趙南十分乖巧並帶著些許拘束,應得掌櫃吩咐後前往門口,和小武站在一起。他時不時望著店裏,暑熱配著熱鬧,再加上莫名的嘈雜,讓他一時恍惚,心底莫名鑽出一陣後悔。
悔?工錢三倍又不用做活,悔的什麽?
趙南偷摸啐了一口,乜了眼小武,隨後盯著門外。
小武麵色平靜,心底卻惴惴難安。少爺交待的事情他沒忘,可現在別說進後廚了,連上菜都做不到,這幾天怕是要讓少爺失望了。
二人神色各異,遠處的楊鐵也一直盯著他們。惡人自然不會用善心去揣測別人,其實上菜哪有什麽獨到的規矩,不讓他們做活為的就是再觀望些日子。楊鐵如今在楊家正是起勢的時候,他可不想如此關鍵的時刻讓小曲占了便宜。
至於小飯店實際掌舵的劉約……庸人一個罷了。
讓小曲早些滾到邵家去,再從收成上超過遠在東昌府的大哥,老三本就是和自己穿一條褲子的;最得老太爺疼愛的小溪……根本就不是隱患。
“楊家,早晚是我的!”
楊鐵的冷笑剛浮上嘴角,真正幹活的掌櫃跑了過來,也不管什麽禮數,急切道:“少爺,酒不夠了!”
楊鐵愣神一瞬,回道:“混帳東西胡說什麽呢!怎麽個不夠法?”
掌櫃的怯怯道:“剛才尋少爺差人來信,說是本來給咱準備的好酒被老太爺給調往萊州府了!咱在文登這裏就十幾壇,勉強湊夠所有桌各自一壺,再要就沒了……”
楊鐵怒道:“混賬,你怎麽不早說!”
萬幸店裏熱鬧,他這句怒斥隻是吸引到臨近幾桌的注意。掌櫃的隻得先安撫好看向櫃台的幾人,隨後愈發沒有底氣地回應著:“尋少爺他,昨個兒貪杯,今兒早起的時候酒已經發出去了,這……”
老三你個成事不足的東西!楊鐵暗自咒罵一聲,但眼前的事兒可不是罵人能解決的。他果斷吩咐著掌櫃:“快出去買酒,我就不信整個文登還沒有酒賣了!”
“派出的人剛回來,隻是……”掌櫃見楊鐵怒目圓瞪,根本不敢繞彎子,快速道,“隻是燒刀鬆花都斷了貨,現在就鏢局有幾車貨,說是一開始準備和劉約他們做生意的……”
“多給鏢局兩成,咱把貨收下!”
掌櫃的苦笑道:“全是秋露白,這價錢……”
楊鐵猶豫片刻,咬著牙從身上抽出一遝銀票。要不是在望仙樓內,他可能會將銀票扔到掌櫃臉上。
“一千兩,你親自跑一趟!”
打發走掌櫃後,楊鐵緩了好一陣才壓抑住怒火。換上笑臉後繼續迎合客人們送來的恭喜。
但客套話並不能解決問題,有海量的桌已經吆喝著上酒了。楊鐵隻能放下架子,和那些並不重要的人物閑聊,爭取能拖一陣是一陣。
可喝完第一壺的客人們越來越多,單靠他言語的拖延已經起不到什麽效果。
“楊老二,哥哥我大老遠從登州府來給你捧場子,你連酒都不管夠!”
出聲的是登州府周捕頭,他那一桌都是衙門的人,吆喝得起勁,卻是楊鐵不能惹的。
楊鐵快步走了過去,靠著不多的交情好生一頓拖延。萬幸鏢局離得不遠,剛有鎮不住場子的勢頭時,掌櫃的從後廚跑了進來。
“周大人,酒馬上就來了。今天全店供應的都是秋露白,您可有口福了!”
周捕頭並不領情:“那個酒有什麽喝的!兄弟們要刀子,對味!再說了,那是你們文人喝的玩意兒,咱俸祿低喝不起。”
楊鐵早就想好了措辭,輕笑道:“大人,酒這東西總能喝盡興的。價錢就不用諸位操心了,今兒的秋露白和燒刀一個價。”
這話說的也不背著其他客人,雖說都是相對來說富裕的人家,但誰也不能喝秋露白喝到盡興,畢竟價錢在哪兒擺著。
要是望仙樓今兒請客,那就犯不上客氣。
“二少爺,直接給我們上一壇!”
“我們要兩壇!”
楊鐵微笑應著,待酒重新伺候上之後,他又擔憂起再不夠喝的如何是好。
掌櫃的心思很靈,瞧著他麵有憂愁,貼上前笑道:“少爺您放心,這次準夠,三百壇呢!”
三百壇,一千兩買不下來……
身為楊家人,他有魄力去麵對虧損,銀子的事兒暫且放下,心中掛念的卻是這小破鏢局好大的手筆。
……
與望仙樓的熱鬧不同,此時的小飯店冷清的很。一樓就兩桌車把勢,吃的還是笑口常開,根本就沒幾個錢。
許叔並不在意生意如何,站在櫃台裏囑托田五要守些規矩。田五新婚後顯得十分憔悴,有心無力地聽著,也給不出什麽回應。
二人閑聊時,有位老漢顫巍巍地進了店,沒和任何人打招呼就上了二樓。許叔和小二們根本不理會,好像早就認識一般。
老漢進了天上人間,關門的一刻露出笑容,說道:“少爺,酒賣出去了。”
劉約撓著癢癢,和劉守有相視大笑。
“另外,望仙樓的菜單您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