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小酌怡情
劉約已然習慣郭老板喝酒必壯烈的優良美德,平靜地叫進屋外候著的丫鬟安頓起來。他與李臨芳攙著半醉不醒的遲員外走了出去,將天上人間留給二位早就勾搭許久的狗男女。
二人將遲員外送回家,出來後在街上閑逛,時不時說上幾句閑天,大有相見恨晚之感。李臨芳長得五大三粗,又是武舉出身,可他粗中帶細還頗為文雅,路過翠紅樓時如何也要進去聽個小曲。
劉約有心結交自然欣然應允。這次是來花錢的,老鴇不會攔;非但不攔,還好吃好喝地供著,並直接領進後院,送給了張蘇。
自從十美瓶一事完結後,張蘇有日子沒瞧見劉約了。再見多少帶著些許欣喜,對多餘的李臨芳也是笑臉相迎。李臨芳微醺之下瞧見姑娘的笑顏,不由得愣了,再回神察覺到姑娘望向劉約眼中的深意,輕聲一笑便不作他想。
當然,他也隻能想想,畢竟是上門女婿,所謂的佳人美談離他夠遠的。
“公子此次前來是為何事?”
劉約未作多想,將李臨芳引薦給她,笑道:“我和李兄來聽姑娘彈奏一曲。今兒就別用那討飯調了,咱也陽春白雪一回。”
張蘇見他不是奔著自己來的,笑容斂了不少,但還是取出琵琶,似是賭氣一般,真就演奏了一曲陽春。
陽春白雪被她彈出了十麵埋伏的激蕩感,懂行的李臨芳一聽就感覺不對味。奈何劉約是毫不掩飾的粗人,根本就察覺不到異常,曲音剛落他便開口道:“曲聽完了,咱走吧?”
這麽著急?李臨芳臨時起意,倒不在意他的火急火燎,隻是出門後望著他,笑道:“少爺不像是個木訥之人呀!”
劉約持續裝傻,直接轉了話頭:“這不是有事要辦麽,要不我肯定陪上李兄多聽幾曲。”
李臨芳無奈輕笑,也不管他要做什麽,陪著去就是。
劉約是真的很忙,因為他約了某人在東山碼頭相見。先回劉府把纏在大牛身邊的若寧接了出來,又去了趟小飯店,象征性地詢問完生意如何,便讓許叔替他編起瞎話。待一切都吩咐妥當,叫上田五駕車,一行人奔著碼頭去了。
路上繼續應對若寧層出不窮的問題,幸虧有李臨芳分擔,要不劉約不敢保證自己能清醒的去到碼頭。
……
田五駕車,多遠的路都感覺不到距離。不足一個時辰,馬車抵達碼頭,劉約晃晃悠悠地下車,好長時間才製住暈眩。其他人可不如他這般不堪,李臨芳出於禮數沒有出聲,若寧則直接笑道:“公子,多時跟我習武?”
聽了一路小道童的聲響,劉約可不想再理他,直接問清去處,領著眾人找到了劉守有。
昨天剛派兵收拾過漁霸,今日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尚有十幾名兵卒站在碼頭。劉守有負手而立站在當中,盯著空落落的碼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李臨芳率先出聲,劉守有回頭瞧見幾人,直接衝劉約喊道:“先說好,他是自己跳進去的,我什麽都沒幹!這群人都能給我作證!”
劉約好不容易止住了暈車,聽到這麽一句話又覺天旋地轉。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死了一個?
待走近後問清經過,他可算是放下心來。
碼頭的漁霸真不是山賊,隻是旁邊村子裏的村民。十幾年前此地不過小渡口一座,村民們隻是靠著幾條舢板勉強維持生計。後來也不知從哪兒來了一位土財對碼頭進行修葺,又讓方圓幾十裏的漁船都靠在這裏。久而久之規模逐漸擴大,伴隨而來的瑣事變多,土財直接讓村民們私自維持秩序,時間一長,地頭蛇的做派便浮現。
小渡口變成有規模的大碼頭,靠的船也變大了。不少商船停靠,最多的還是幾艘固定拉鹽的船。鹽的來路不正,自然需重金封口,漁民們不會在乎朝廷的盈虧,心安理得地受了優待,心氣兒也高了不少。可隨著朝廷重視,私鹽案水落石出,此地自然沒有以前風光。由驕縱凶狠到清苦日子可不是那麽好過的,回不去的村民們看著空落落的口袋,越想越覺得朝廷虧了他們……
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也不知誰牽的頭,村民們直接做起了漁霸,攔下過往的大小漁船,見麵分一半。此地離文登縣較遠,小半個月才事發,衙門以為小事一樁派了三五衙役前來,結果一死三傷,村民們徹底成為了大患,如此才有借兵衛所鎮壓的情況。
本就一身委屈的村民見朝廷如此對待自己,被趕回家後上了邪心,幾位年長的商量一二,直接來劉守有麵前表演了一出以身殉村,稀裏糊塗地跳海了,再也沒有出來。
“所以你們就在這裏看著?”
劉守有無奈道:“那怎麽辦?起先撈出來一個,結果一群人過來指證是我們推下去的……我有脾氣的!愛如何就如何,再跳的我也不攔,結果沒跳的!慫!”
“林大人來了嗎?”
“誰?哦,沒有,沒任何人來,你找個地方坐著等吧!”
劉約隻能找間閑屋,安排一行人坐了進去。破屋漏風,也不知曾經是用來做什麽的。緊靠著海灘,海風時不時送來海腥味,他總覺得還有些屍體的味道。
田五張羅了好半天才把屋裏的破爐子燃起。他是真的心寬,突發奇想地下海摸了些海貨,就著破爐蒸上一鍋,就那麽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劉約輕聲說道:“不得配上一壺酒?”
田五沒有領會,點頭道:“還是少爺會過,等我一陣!”說完他便跑了出去,也不知去哪兒找酒。
候了好一陣酒沒找來,田五卻是領著幾位差役走進破屋。劉約打眼一瞧發現了門外的林陌,他趕緊起身上前見禮,客氣了好一陣將林陌請進來,正準備引薦其他幾人,田五卻開了口:“人不少啊,少爺等我去村裏找幾壇酒!”
林陌笑嗬嗬地看著劉約,說道:“怎麽,賢侄興致不低呀!”他沒用劉約回話,拍坐在爐子邊,笑道,“那幹脆喝一點吧!驅驅寒!”
劉約隻能吩咐田五照辦,本以為還能客氣一陣,卻發現林陌從官服裏摸出一個酒囊,嘬完一口遞了起來。
林陌哈哈一笑:“賢侄見笑了,我這人好這一口,離不開!”
這就是傳言中鐵麵無私的林禦史?劉約尷尬地陪著笑,沒注意酒囊傳到了若寧手裏。若寧灌了一大口,瞬間向後仰去,倒地便睡。
劉約確認這孩子隻是醉了,無奈一笑。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林陌是個酒糟子,小道士上來就破戒……今天來這裏不是處理東山情況的?
林陌收回他的寶貝酒囊,咂摸一口沉吟道:“現在情況如何,百姓們是什麽狀態?噯,牡蠣挺肥呀!”
李臨芳四顧瞧瞧,見林陌隨行的差役一臉平靜,似是這位林大人平常就這樣。這貨是人見人怕的禦史?
劉約待林陌吃完牡蠣,開口將現如今東山的情況複述一遍,時不時還得接下林陌遞來的海貝和酒囊,話說的斷斷續續的。
並不影響林陌的傾聽,聽上一陣後他放下酒囊,沉吟道:“調兵的事情我就不糾了,至於這個村子的人,全部流配,終生。這扇貝不錯!”
劉約與李臨芳對視後輕聲道:“大人,是不是責罰過重?”
林陌在官服上蹭蹭手,回道:“紫禁城裏永久流配八人,你說重不重?”
劉約尚未回話,屋外就響起陣陣糟亂。幾人正準備起身打探,劉守有走進來道:“村民把田五綁過來,說是咱不給他們一個交代,這人就得陪葬去。”
林陌喝完酒囊最後一滴酒,輕笑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