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飛魚繡春
劉約主仆剛出衙門口,就遇見等候許久的錢梟。錢梟如何也算登州府公子們的圈內人,多少也探聽到楊鐵之流今日所求,沒等劉約開口,他率先問道:
“他們還是把你的酒樓牽扯進去了?你想如何處理,退讓還是交鋒?”
劉約將其請上馬車,呼出濁氣調整好心態,笑道:“會元兄指點一二,他們把我饒進來的意義何在?”
錢梟苦笑道:“你心是真寬……你正起名聲的時候出現這事,能做的文章太多了。先讓你們停業數日,再在公子哥之間散布於你不利的言論,這些事情不難。影響你的生意是小,打壓你的發展才是正事!你至少有幾個月緩不過來,等到明年正月,朝廷允許土木之事興起,以楊家的本事,一年內追上甚至翻身很簡單!”
劉約哼笑道:“本末倒置!真說事情鬧大,也是人命案子要緊!文登縣出了命案,影響的可不是我一家的買賣!誣陷我沒有保護好諸位‘大人’的安全?我這家店就不是對他們開的!”
錢梟見他一肚子怨氣,趕忙解釋著:“你怎麽還是不明白呀!李富怎麽出城的和命案一點關係都沒有,這麽簡單的道理你認為知府、我爹還有伯父他們不清楚?水深著呐!別說昨個是命案,就算是有人在你那摔了個盤子,他們也會出手!昨日也不是沒見過你的野心,再晚就來不及了!”
“欲加之罪?”
“就是這個理兒!”錢梟長舒一口氣,“你老老實實認個慫,我再在登州給你打點打點,以後謹慎些,咱還是能和楊家掰掰手腕的!”
劉約側身大笑:“會元兄,怎麽對小弟的事情如此上心呀?”
“還不是為了瓏兒!”錢梟笑罵著,瞧劉約一臉的不信,歎道:“真是為了她,也是為了咱們這些人。”
“咱們?”
“畢家、錢家、劉家!”
“這陣仗可嚇死我了!”
錢梟示意他壓言,輕聲說道:“背後的陣仗更大!伯父沒有和你提及?”見劉約搖頭,錢梟反而故作高深起來,“不提有不提的道理。反正劉兄要謹記,現如今是我們三家應對楊家和範瀾的衝擊!”
又是官場那些汙濁!劉約懶得去想,也不用去想。隆慶六年是個很關鍵的時間點,朱翊鈞那廝已經登基,有人要推倒重來了。
萬幸,瞧畢知府和父親的態度,自己這方勢力不在推到的範圍內,不過是需要暫避鋒芒,謹慎過活,應該也能落個善終。
他現在隻想搞清楚,目前的對手,到底有多難得罪。
劉約靠近錢梟,問道:“範瀾搭弓的,還是騎馬的?”
錢梟瞬間明白,驚詫劉約的聰慧,他隻能撣撣袖口,嘟囔著:“他怕水。”
劉約點點頭,一笑了之。
官場的事他真的不在意,哪怕記憶偏差導致戰隊失敗,也有老馬這個外掛不是?如今要上心的隻有銀子和自家買賣,如何在和楊家的第一戰不落下風才是關鍵所在。
他暫時不清楚,和京城那幾位扯上關係的決定,是好是壞。
……
馬車很快抵達小飯店,劉約找個借口將錢梟支到孫亭和錢瓏那裏,他在店裏轉了許久,感覺時機合適,登上二樓,叫開了蒼空閣的房門。
屋內沒有丫鬟侍奉,菜品不過三五,他這設宴之人,還不算遲到。
屋內五人,有三人是前天見過的,那二位雖然麵生,瞧架勢多半也是那群難纏的家夥。劉約客客氣氣的,微笑打著招呼;在座的幾位也露出微笑,瞧著不像狠角色。
相似的場景卻也有著不同,一直話事的那位中年人,今天舍棄了便服,身著大紅飛魚服,微笑看著劉約行完禮。
“劉小兄弟,是不是有麻煩了?”
此人嗓音渾厚,甕聲甕氣卻透著平近,雙腮虯髯也遮不住笑意,雖大大咧咧當坐正中,態度卻是熟絡的很。
劉約落座之後,等著丫鬟將菜肴備齊,他才開口道:“實不相瞞,有難處。”
“哦?說來聽聽。”
劉初舉杯相邀,待一杯飲盡他苦笑數聲:“朱大人,一言難盡呀……”
一頓添油加醋的訴說,雖將範瀾之流罵到翻花兒,但對實情卻未加修飾,畢竟他不相信在座的幾位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朱姓大人含笑聽著,筷子倒是勤快,待劉初說完,他麵前的那一盤醉黃花差點被他收拾幹淨。
也不能光吃。前天還猶豫不決的劉初今天主動登門,朱大人總該表示點什麽。他擦擦嘴,舉杯道:“劉小兄弟,你想著讓我做些什麽?”
劉初趕緊舉杯,微笑道:“勞煩著大人實屬不該,但如今我唯一的指望便是您幾位了。無需太過辛苦,隻需能證明那位李富是自個兒出的城便可。”
朱大人笑容更甚,“可死無對證呀,你想如何證明實情?”
劉初一怔。我多時說李富自己出城是“實情”的?
他心中大喜,連忙起身,“如此,小生謝過大人了!”
朱大人神情微滯,果斷一笑:“聰明人!趙奇,和小兄弟說說。”
他身邊的冷麵漢子輕聲開口:“回大人,人犯已經抓獲,就在馬廄裏放著。剛才審過了,他是張村一賭棍,昨日喝了點酒,在城外偶遇醉酒的李大人。本想趁機搶點財物,結果李大人不從並報出了身份,如此便造成了命案。”
朱大人點頭,“小兄弟明白了?”
不明白。這是破案了,卻沒說李富是否清醒著出城。對縣衙來說是好事,可對自己的酒樓,沒什麽用處。
劉初猶豫道:“大人們的辦事效率著實厲害,隻不過……”
冷麵漢子繼續說道:“經審訊,李大人出城訪友並非臨時起意,這一點從搶奪的財物上便能看出,畢竟沒有人拿著近百兩的銀票出城登山吧?另查,李大人的啟蒙恩師近幾年正是王莊的私塾先生,縣誌戶籍均有證實,一查便知。”
嘖!刨祖墳這事兒還得錦衣衛!
從命案發生到現在,滿打滿算不足四個時辰,在沒有明處身份的前提下,擒凶破案不說,估摸著李富的心理活動他們都查到了。這群人果真不能惹!
劉初連聲高呼道:“大人威武!”
朱大人咧嘴一笑:“威不威武我不清楚,事情卻是替小兄弟解決了。如此,我能正兒八經做個自我介紹嗎?”
劉初忌憚幾人的身份,一直沒問也不想聽。現在話說到這份上,不聽也不行了。
朱大人見他一本正經地起身施禮,大笑道:“我來自小衙門北鎮撫司,朱驕,一個小千戶。來,喝一杯!”
你這兩個小字用的很傳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