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合作夥伴與競爭對手
趣在哪裏?
這莫名其妙的念頭一閃而過,容不得他細琢磨,閑不住的楊小曲便遞上話:“小約弟弟啊,聽說你要和瓏兒姐姐相忘於江湖?怎麽,所謂江湖就是這家妓院?行,小曲姐給你買下了這裏,你在這給我演一個相忘來瞧瞧。”
劉約完全沒有搭理她的想法。輕側身子偏向錢瓏幾許,掛上微笑說道:“錢姑娘何苦呢。我想這個糟點子不過是找個機會顯擺一下詩文,並無其他想法。”
錢瓏掩嘴笑道:“公子,你的詩名早已傳開,怎還需這般直白手腕?怕不是躲著我?公子倒是何苦呢,你要是需要一處門麵直接和我或小曲說了便是,如此費事,恐怕成就了翠紅樓,對你的‘江湖’沒有多大益處啊。公子聰慧,為何總做奇怪的事情?難不成……”
“難不成你就是個木頭書呆,根本就不懂經商之事;或者你遇到和瓏兒姐相幹的事情就慌了?”楊小曲接著錢瓏的話,添油加醋道。
承認哪個都是丟份兒,劉約幹脆繼續不搭理楊小曲。反正現在已經被兩位姑娘從智商上碾壓了一遍,這時候也沒什麽放不開的,他果斷坐下,靠在椅背上,開門見山道:“姑娘盤下翠紅樓有何打算?”
“送你!”楊小曲見他屢次不理會自己,氣鼓鼓地走到劉約身前,叉腰哼道:“本姑娘心情好,用我一年的零花給你和瓏兒姐置辦個新婚賀禮,小約弟弟感覺如何,還不謝我?”
我謝你奶奶個嘴兒!沒你事情亂不到今天這樣。
劉約無奈,對楊小曲拱手,敷衍一句感謝,繼續望向錢瓏。錢瓏還沉浸在新婚賀禮中,埋怨帶羞地看著小曲。
此時屋內三人正好陷入一個死循環,誰也不搭理誰,也沒個人率先打破局麵。
眼瞅著氛圍凝固,劉約輕咳一聲,將小羞怯之中的錢瓏喚了出來,示意小曲找地方坐著吃糕點去,他再次問起了正事。
錢瓏調整好心態,輕聲回著話:“如今望仙樓的地方已經歸了翠紅樓,公子現在隻能選擇這裏。現在房契在小曲手裏,小曲拿著沒用,就如此給了公子怕是公子也不屑收下……”
我可沒說不收啊……劉約心中嘀咕,繼續聽著錢瓏的話。
“不如這樣,房契我先拿著,地兒我給公子用去。你想做什麽便做,我和小曲摻和一手,沾沾公子的光。如何?”
這算是她們入股還是自己融資?
不管如何,她們這要攪合的心是篤定的,拒絕了倒也不難,威逼利誘老鴇把銀票送回來就是了。但這麽做太過刻意,又顯得自己肚量不足,反正此時拒絕了也攔不住以後,不如痛快點、爺們些。
“可以,聽姑娘的便是。”
“不行不行,”滿嘴桂花糕的小曲再次出聲:“他最多賣賣字畫,能幹嘛呀。難道陪著他開家妓院?這地方他用來玩可以,但在商言商,一碼歸一碼,他要是沒有合適的買賣,我可不應這地兒由他主導。”
金主說起了正經事,這話劉約必須要搭理:“現在的文登沒有一家合適的酒樓,我想趁此機會開上一家。”
楊小曲扔下糕點,搖頭道:“這真的是個機會?小約弟弟啊,你還是年輕呀!錢家為何要從文登撤了買賣,為何冒牌望仙樓隻賣上五百兩,這事兒你都不研究研究?我就和你這木頭好好說道說道。
我外公下個月從京城致仕,老人家生了玩玩買賣的念頭。於是我爹就把望仙樓這一塊買賣送給了外公,地方都選好了,明年開春就要建起來了。這次入了文登的可是正經的望仙樓,絕不是以前那個能比的。如此情況下你還要做酒食買賣,你覺得合適麽?我們楊家不怕,你懂麽?”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怕咯?
他本有顧慮,但小曲最後一句話將他心底的好勝給激了起來。想著成為登州首富,早晚要和楊家起衝突,他的確沒想過立足未穩便要正麵對抗,但連個見招拆招的架勢都擺不出來何談以後。
“小曲姑娘,那你覺得我應該擔心什麽?”
楊小曲聽他語氣平靜,在錢瓏埋怨的眼神下緩和語氣道:“小約弟弟,文登地小,容不下兩家相同的門麵。經營一手買賣也不是寫幾首詩詞便能打發的。不如這樣吧,我們楊家唯有文玩字畫這方麵沒有涉及,你真的在這裏開家字畫店可好?經營的事情我來做,你光負責寫寫字,畫畫山水景致……”
劉約望著小曲,許久後笑道:“不如這樣吧,經營的事情還是小曲姐姐來做……我光負責炒炒菜,做做美味佳肴?”
“榆木疙瘩!誰稀罕替你考慮了!”
楊小曲見說不通,帶著怨氣坐到遠處。
劉約示意錢瓏稍安勿躁,他也不言不語地望著小曲,平靜地喝著茶。
早就篤定了做酒樓的想法,此時也不會輕易更改,剛才看似妥協的話語,其實並未有半分相讓。他一開始就對楊小曲豪擲千兩的舉動充滿著疑惑,現在看下來,感覺事情真的沒有表麵這麽簡單。
他與楊小曲接觸過幾次,這姑娘看似頑劣,其實心思縝密的很,是一個很能花錢可又很會花錢的主兒。用他那年代的話來說,是一個大氣兼有投資眼光的人。這種人不心疼錢,但對錢花在刀刃上有一種莫名的執念。
這種執念可不是給要好的姐妹追求男人能動搖的——她首先是個楊家人,然後才是錢瓏的好姐妹。
一千兩意味著什麽?劉昭一月俸祿折合三兩銀子;身為文登最有錢的人家,劉府現在的家當不過六百兩;劉約去濟南府尋求姐夫的資金支持,有著二姐的枕邊風助威,才獲得了五百兩,而這五百兩還成就了文登近三十年最大的一筆買賣——當然,沒過多久便誕生了千兩買下這塊地的鬧劇。
楊家能比濟南首富有錢?楊家的大小姐能有一千兩的零花?就算她有,老鴇隨口說出的一千兩的價格,她直接眼都不眨地接受了?
楊小曲這一千兩就是一場充滿風險的投資,而投資的方向就是自己。
為何要投資自己,為何要在楊家想全麵進入文登的時候想起了投資,她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屢次三番強調這地方是她花錢買的,一言“經營”二字就雙眼放光,說是把這地方給自己玩的卻替自己考慮著經營何種買賣……如此反常,劉約便大膽猜測:楊小曲要聯合自己同楊家在文登較量一番。至於原因倒也好猜,無非是大家族裏的明爭暗鬥,而她又是位女子。
那就坐著吧,著急的肯定是她。
果然,楊小曲見他沒有回話又走了回去,冷聲道:“你真的要這麽做,真的要和我們楊家正麵交鋒?”
劉約帶著認真微笑說道:“我與小曲姐姐是合作的,與楊家才是競爭。”
“劉約,我低估你了。”
劉約趕忙說道:“咱先別演出這般戲碼,你回家怎麽解釋才是要緊事。說真的,今天你們由著我在那裏自欺欺人多好,接著跑來這裏等著我便是,有什麽事情是我們不能私下談的?如今你鬧的滿城風雨,又牽連了我和錢姑娘,真以為文登沒人認識你楊大小姐?”
“公子……”錢瓏見他語氣不善,隻好出聲。
劉約阻止她說下去,繼續對楊小曲說道:“你是不是想在楊家上下證明著什麽,這一千兩是不是你最後的賭注?如果是,你聽我的;如果你隻是玩玩,那我去找老鴇把這一千兩要回來。你別說話,接著聽我說。”
楊小曲到嘴邊的話被打斷,這次卻沒有使上小性子,乖乖地站在那裏繼續聽著。
“我本想悶聲發大財,但你一句話點醒我了。所以和你這次合作我能接受,並且讓整個登州都知道我和你楊大小姐及錢姑娘的關係我也沒什麽意見。但是,你得聽我的。這地方就得建酒樓,我劉約就得和你們楊家在文登正麵交鋒。”
楊小曲沉默片刻,說道:“劉公子,一時之快解決不了問題。”
劉約難得從她嘴裏聽到公子二字,不由得笑了一聲,但語氣絲毫沒有讓步:“千兩銀子買妓院是不是一時之快?先於楊家在文登留下名聲是不是一時之快?好,你不是。那我要和你們楊家交手就是了?我憑什麽要怕你們楊家?因為你外公是一個致仕的三品京官,而我父親隻是個七品縣令?別忘了,劉家有個翰林學士的大哥,還有個嫁到濟南的二姐。楊家是富家人官家人,不好意思,劉家也是啊。你現在就告訴我,楊家誰要來文登負責這一塊買賣吧。”
“我二哥……”楊小曲脫口而出,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吃驚道:“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我不知道啊,我從想做個小買賣開始到剛才說完那句話之前,我什麽都不知道——可是你什麽都表現出來了。”
說著,劉約站起來伸伸懶腰,換上平和的語氣柔聲道:“你買下這裏已成定局,就算現在讓老鴇把錢還你,你們楊家也會盯著的。沒轍,我們的合作關係基本確定了,以後就是一條線的螞蚱,還是要通力合作的。但如你所言,一碼歸一碼,就算是搭夥也得分個主次不是?”
楊小曲嘟嘴道:“知道了,你七我三。”
劉約搖搖頭。
楊小曲微皺眉頭:“二八分?”
劉約再次搖頭。
“搖什麽頭呀,你想怎麽個主次法?”
“我六你三。”
“你會算數嗎?”
劉約指了指錢瓏,笑道:“這還一個。”
楊小曲明白他的意思,但嘴上還是不服輸,哼聲道:“哼,這不還是你七我三嘛……就這樣吧!你的店叫什麽名字,有無招牌,特色如何,可有講究?”
劉約笑得玩味:“以後的事情以後說,今天說這些很好了。我困了,回家午睡去。二位姐姐好生休息,日子長著呢!”
說完,他便走了出去,在院子裏四處觀望,似是帶著失望離了翠紅樓的後院。找尋什麽隻有他自己清楚,屋內的兩位姑娘並不知道——當然,她們現在也無暇去管。
楊小曲帶著委屈撲到錢瓏身邊,哼聲道:“瓏兒姐,我似乎被他耍了!”
錢瓏笑道:“哪有的事情。你我想當然是真,可劉公子也給足了麵子,以後少提及此事,多多配合便是。若是做好了,興許就不用嫁給那惡心的邵家登徒子啦。”
楊小曲點點頭,繼續蹭在錢瓏身邊嬉鬧,心中卻有著自己的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