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吃龍肉的人
我心有不甘地走到伍子胥的麵前。
此刻的伍子胥像個乞食的乞丐似的,蹲在甲板上,正在撿拾麵前掉下的魚肉屑,動作仔細中深透著卑微的樣子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三條烤熟的魚肉被這家夥吃了個精光,貪吃的伍子胥就連掉落在甲板上的魚肉屑也不放過。
見我過來,伍子胥扭轉過腦袋,望著我說道:“挨訓了吧?”
我不想跟伍子胥廢話,而是表情嚴肅,語氣很認真地朝伍子胥說:
“伍子胥,我知道你是在我們麵前裝的傻子。現在情況緊急,我也不想跟你說什麽廢話,你給我聽好了,一會兒你就帶著楊老師離開這裏。我真不是跟你開玩笑。”
沒想到伍子胥卻是一副大驚小怪的表情說道:
“你讓我單獨帶楊老師從這裏出去?怎麽出去?你是讓我帶楊老師去送死啊!”
我沒好氣地說道:“你別繼續在我麵前裝傻子了?你先前說的什麽是糊裏糊塗夢遊一樣地來到迷魂氹鬼話的根本就是騙人的,你知道怎麽進來就一定知道怎麽出去。所以你是知道怎麽從這裏麵出去的……”
“我真不知道怎麽從這裏麵出去。你別栽汙老子。這裏麵就是一個迷魂陣。不信,你去問問耘嬢,看她能不能夠單獨從這裏麵走出去?我真的沒有騙你的。”伍子胥居然大了聲音地朝我說道。
聽伍子胥把說話的聲音敞開了地說話,我居然有點心驚肉跳地朝伍子胥低聲喝道:“你那麽大聲說話幹什麽?怕別人聽不見我們說的話啊!”
邊說邊朝著耘嬢住的那間房間瞟了一眼。
幸運的是運年的那間房門始終是緊閉著的。
伍子胥倒是很配合,立馬壓低了聲音地朝我說道:“其實,想要從這裏麵出去也不難……”
“怎麽出去?”一聽伍子胥說這話,我立刻朝伍子胥問道。
“等有一天整個迷魂氹的水麵都被冰封住的時候。冰薄了還不行,得起碼要厚,然後就可以從這裏麵出去了。冰薄容易踩碎不說,還不這些芭茅高筍定不住,得起碼得這麽厚……”邊說伍子胥邊用雙手朝我比劃了一個四五十厘米厚的動作。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等到迷魂氹裏的水結了冰,然後從冰麵上走出去?”
我覺得這假裝出來的傻子又在說不著邊際的話來忽悠我了。我有種智商受到了莫大侮辱的感覺。
伍子胥卻朝我一本正經地說道:“才不光是從冰上走出去那麽簡單呢!主要的是這些一籠一籠的芭茅啊,高筍啊才動不了。要不然,這些芭茅高筍稍微一動,就又被迷在裏麵了。這些芭茅高筍隨時隨地都是會動位子的……”
伍子胥說的迷魂氹裏的蘆葦叢會移動這件事還真不是空穴來風。但是這傻子說的迷魂氹水麵結冰這件事,純粹就是拿我當傻子來哄的廢話。
在我的記憶裏,要讓迷魂氹的水麵上結上幾十厘米厚的冰,那無異於癡人說夢。這裏的自然氣候,即使是在大冬天的,也是很少出現河麵結冰的情形的。更何況還要結上幾十厘米的冰。
這裏可不是北方,是南方。
況且,現在正是盛夏季節,要等到湖麵結冰,不也得等到冬天嗎?
伍子胥顯然是把也當傻子來逗悶子了。
我有點較真地朝伍子胥罵道:
“伍子胥,你還真把老子當傻子來逗了是不是?慢說這迷魂氹的水麵根本不會結冰,就是會結冰,不也得等到冬天?能等到冬天,老子還用得著求你帶楊老師出去?什麽菜都涼了。”
沒想到伍子胥的臉上這時露出一絲顯得頗有些詭秘的傻笑,說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你是沒有遇到。我就遇到過一回,也是這個季節,一覺醒過來,迷魂氹裏還真的結冰了,而且,結的冰還真的有這麽厚……”說著伍子胥又衝我比劃了一下剛剛比劃出的四五十公分厚度的手勢。
“然後呢?”我居然有些相信了伍子胥的話,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然後我就從這裏麵逍逍遙遙地走出去了撒!”伍子胥有些得意洋洋地說道。
“你發誓沒有編謊話來騙我?”我朝伍子胥說道。
“我要是編了謊話來騙你,我出門就拿給雷公打死嘛!這下你總該相信了嘛……”伍子胥居然信誓旦旦地朝我說道。
然而令我和伍子胥兩人都沒有想到的是,伍子胥的這個毒誓剛一說出口,迷魂氹的上空就傳來了一陣隱隱的雷聲。
我和伍子胥都不由得抬頭朝著頭頂的天空望去,才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原本明媚的陽光已經被一坨又黑又厚而且投著一種猙獰模樣的烏雲給完全遮擋住了。
於是我朝伍子胥說道:“你看,你還說你沒有撒謊,天上馬上就打雷了。”
伍子胥卻說:“可是它沒有打下來撒!要哢嚓一聲打在我身上才算事撒!”
讓人無法理解的是,伍子胥的這句話剛一說出口,哢嚓一聲驚雷還真的就砸了下來,而且就砸在對麵的懸崖上,一時間電光火石般的齏粉四濺。
我和伍子胥都是一個劇烈的哆嗦。
伍子胥更是嚇得魂不附體地朝我說道:“老子真的沒編謊話,怎麽還要打老子?沒有道理撒!這天老爺也太不張眼睛了吧?”說著就如兔子一般地朝著楊晨露的那間房間裏跑了進去。
我沒想到天上的這聲驚雷來得還真有這麽應景這麽巧……
可是伍子胥剛才說話的樣子又真的不像是在朝我撒謊。
這傻子的話,我究竟是該相信還是不該相信?
未必……
這家夥剛才說的迷魂氹的水麵會結冰這件事,是泄露了天機?
不然為什麽會這麽應景地突然來個晴空霹靂?
為了解決心理的疑問,我心有不甘地朝已經躲進屋子裏去的伍子胥大聲喊道:“伍子胥,你給老子出來,老子還有話要問你呢!”
已經被嚇破了膽兒的伍子胥卻躲在房間的門口,隻伸了半顆腦袋地朝我說道:“老子才不出來跟你說話了呢!老子跟你說什麽話都要遭天打雷劈!是不是雷公要打的人是你哦?你就在那兒站著吧,等雷公把你打死了我再出來。我可不想被你連累。”然後又朝著天空大聲喊道:
“雷公,你要打他就趕緊打!打了我好出來!”
可是,天空裏落下一聲驚雷以後,雲層裏傳來的隱隱雷聲卻似乎逐漸地遠去消失了。有點漸行漸遠的味道。
不一會兒,那坨遮擋著陽光的烏雲也漂移開來,明媚的陽光重新從天空照射下來,把整個甲板又被鍍上了一層炫目的光彩……
一直躲在房間門口的伍子胥見陽光重新投射到迷魂氹裏,才又疑神疑鬼地走出來,來到我的麵前,心有餘悸地說道:
“剛才雷公是不是真的要打我?我又沒有說錯話啊!哦——是不是你忤逆不孝哦?差點連累老子……”
我這時居然有心情跟伍子胥說笑話地嗬嗬笑道:“我們兩個剛才還不知道誰連累誰呢!”
這時,伍子胥有些神秘兮兮地朝我說道:“跟你說個事情,我跟你說的迷魂氹的水麵上五黃六月結冰的事情真的是真的,我真的沒有編謊話騙你,要是編謊話騙你,我就……”
又要朝我發天打五雷轟的毒誓的伍子胥本能地抬頭朝天空裏望了望……
我嗬嗬笑道:“算了,你就不要在我麵前再發天打五雷轟的毒誓了。要是你一不小心地再發這種毒誓,天上的雷公又砸下來一錘子,萬一打正了,說不定我也受牽連,我站得挨你那麽近的。要不你站遠點再發這種誓。”
伍子胥卻發狠般地說道:“老子都給你發過一回誓了,我還發個錘子的誓!信不信隨便你……”
見伍子胥有點氣急敗壞,於是我朝這家夥笑道:“我信,怎麽會不信。對了,你能不能跟我具體說說這迷魂氹裏結冰的事情,既然是你親身經曆過的,你應該能跟我說清楚,對不對?”
伍子胥或者是因為想證明他跟我說的迷魂氹水麵結冰的事情並沒有撒謊,於是說:“說就說,不過說出來你也不一定信,說不定又會說老子是編的謊話來騙你。因為……”
說到這兒,伍子胥又把要說的話停住了。
“因為什麽?”我追問道。
“因為我當時從冰上出去的時候,還遇到了一種動物,差點就把我吃掉了……”
“一種動物?什麽動物?”
“我也叫不出它們的名字,也從來沒見過這種畜生,凶得很。都躲在芭茅叢裏的。幸好冰上滑,這些家夥在冰上站不穩跑不快,不然老子今天都站不到你麵前跟你說這些話了。”
見伍子胥說得認真,我越加相信了這小子說的這些話並非是信口開河的謊話,又冷不丁地再聯想起回龍鎮被並封住的那些戰友,我腦子裏突然閃過三個字——雪山令!
難道真有伍子胥遇到的迷魂氹水麵上結冰這種事,而且是有人在迷魂氹下了雪山令?
剛才伍子胥發誓後打下來的一聲驚雷並不是因為伍子胥撒的謊,而是因為伍子胥泄露了天機?
想到這兒,我對伍子胥所有的懷疑都消失了,反而想更多地了解迷魂氹水麵結冰的事情。
也許我還真能從伍子胥的這種經曆中尋找出走出迷魂氹的秘密途徑和方法。
現在可以確認的是,迷魂氹裏的蘆葦叢暗藏著玄機這件事應該絕對是真的。
於是我朝伍子胥說道:
“這樣,伍子胥,你要我相信你說的迷魂氹的水麵結冰的事情,其實也容易,根本用不作在我麵前賭咒發誓的,搞得還差點讓你被雷公打了。你就把當時你是怎麽進入到迷魂氹,又是怎麽從迷魂氹裏走出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讓我聽一下就是了。就當我們兩個閑得沒有事情擺一下龍門陣,怎麽樣?”
伍子胥很爽快地說道:“跟你擺龍門陣當然是可以的。可是我跟你擺的這個事情你千萬不要再跟另外的人擺。我都從來沒有跟另外的人擺起過這個事情。對了,我好像隻跟一個人擺起過這個事情,但是,他跟你一樣,根本就不相信我跟他說的這個話,反倒是說我得了夜遊症,做的夢。他不信就算了,這個本來也是死無對證的事情,你說是不是?”
“你跟誰擺了這個龍門陣?”我問道。
“隻有杜誌康杜隊長撒!不光不信,還說我得了夜遊症,亂說的。還叫我不要再把這個事情拿出去亂說,被扣上妖言惑眾的帽子劃不來。”伍子胥顯得仍舊有點忿忿不平地說道。
“杜隊長不信,我信。而且哪兒說哪兒丟,我保證不跟另外的人講。”我有點拍馬屁般地朝伍子胥說道。
沒想到伍子胥卻說:“你的話老子不大敢信。剛才我跟你說的蔚巴托和耘嬢的事情,你就把老子出賣了的。”
為了不跟伍子胥繞圈子地囉嗦,我索性把右手舉起來,豎起食指和中指,朝天發誓地朝伍子胥說道:“要不我也給你發個毒誓……”
伍子胥心裏已經有了陰影,忙朝我說道:“你趕緊把手放下來,誰要你發誓了……”
於是我笑了笑,把手放了下來,說道:“那你就趕緊說吧……”
於是伍子胥說道:“其實,那天我也是半夜轉山,懵懵懂懂地來到迷魂氹的。當時迷魂氹還沒有起這幾間木頭房子……”
“這麽說這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具體是哪年我還真的不清楚了,反正是有點年辰了,我說的這幾間木房子是幾年前才有的。當時是一間草棚子。”
“草棚子?當時也是耘嬢一個人住在這裏的?”
“才不是,耘嬢是後來才住在這裏的。當時我來的時候,是一個長得就像一個土匪一樣的男的,樣子凶得很,一看就不像是好人的那種人。”
“長得像土匪一樣的男的?還凶得很?你認不認識?”
“我怎麽會認識?我也是頭一回懵懵懂懂地來到這裏的。那個男的樣子是太嚇人,隨時眼睛鼓得就像牛靠子一樣。不清楚的,還以為他隨時都想殺人一樣。真的就跟土匪一個樣子。但是,這個男的的心腸卻軟得很,不光沒有殺我,還煮飯招待我……”
“……我就是吃了他煮的一頓飯,然後在他鋪的一張老虎皮上睡了一覺,醒過來的時候,那個男的就不見了,幾天都沒有浮麵……”
“……那個男人沒有浮麵,草棚子的四麵又都是水,又沒有船,我當然就出不去了,我在草棚子裏被困了不知道有好多天,把草棚裏裏能找來吃的都吃完了,心頭就有點謊了。在草棚子裏餓了三天,我都要遭餓昏死過去的時候,你猜是哪個來救我了?”伍子胥朝我問道。
“哪個來救你了?耘嬢?”我問道。
“才不是耘嬢呢!耘嬢那個時候還不知道在哪兒呢。是那個水鬼子羅茨……”
“水鬼子羅茨?它怎麽會來救你?”
“當然是他來救的我。我要遭餓死的時候,是羅茨每天從水裏抓魚上來,丟到我麵前的……”
“我吃羅茨抓來的魚又活了七八天吧。可是天天吃沒鹽沒味的魚肉,我吃得都開始反胃了。好多年,我一看到魚肉都想吐,真的……然後,有一天早晨我起來,迷魂氹的水麵就全部結冰了。隨後我就從冰上跑出迷魂氹了……我是九死一生的。”
聽了伍子胥的話,我再也不敢對伍子胥所說的話掉以輕心。
也許,這家夥說的這些,確實是真實發生過的事件。
盡管這些事件有點不可思議的蹊蹺,但從我所經曆過的事情來看,完全是有可能發生的。
這時,伍子胥又一驚一乍般地說道:“對了,還有個事情我忘記跟你說了。”
“什麽事情忘記跟我說了?”
“我跟你提到的那個凶巴巴的像土匪一樣的男的,他好像會殺龍!”伍子胥說道。
“會殺龍!殺什麽龍?”我陡然間一怔地問道。
“他真的會殺龍!我看見原先的那間茅草屋裏,擺著一個血淋淋的龍腦殼!真的是龍腦殼!我當時還問他怎麽就剩下個龍腦殼,沒有看見龍身身?你猜他怎麽跟我說的……”
伍子胥立馬吊起了我的胃口。
“他怎麽跟你說的?”我追問道。
我注意力已經被伍子胥完全的吸引住了。因為伍子胥說道這兒的時候,我腦子裏已經把這個男人跟我在回龍鎮遇到的那個手裏提溜龍首的男人嚴絲合縫地重疊在了一起。
“他說龍的身身已經被他燉來吃了。還說更氣人的話。說我要是在早一天來他的這間茅草屋,就可以吃上一口龍肉了!他頭天剛把剩下的龍肉吃完。龍肉!再有錢有勢的人,有哪個吃過龍肉?我就差一點就吃過了,你說氣不氣人?”
說到這兒的伍子胥露出一種心有不甘的表情。
而我卻已經被伍子胥說話的給鎮在了當場。
因為我已經幾乎可以完全確認,伍子胥說的這個吃龍肉的人,絕對就是出現在回龍鎮的那個斬龍人!
這難道這僅僅是一種巧合?
於是在我的啟發誘導下,我讓伍子胥將他所說的這個男人做了一個全方位的描述。
當伍子胥把用極度匱乏的語言把這個男人進行描述以後,我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回龍鎮出現的那個手裏提溜著一顆龍首的男人,就是伍子胥所說的原先那間茅草屋的主人。
更確切地說,回龍鎮出現的那個男人才是迷魂氹真正的主人。
我之所以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迷魂氹,也許從回龍鎮遇到那個手裏提溜著龍首的男人開始,就已經注定了。
此時我的意識有點恍惚,同時竭力開始在腦子裏梳理跨入回龍鎮後的所有細節……
也許,楊晨露剛才說的我小姨是被蔚巴托騙入迷魂氹的推理是錯誤的。更有可能的是——我的小姨是被伍子胥說出的這個男人騙入到迷魂氹裏的。因為當初在回龍鎮的時候,躲在柴草堆裏的小姨,多半就是跟這個男人在一起的。
那麽,這個男人究竟是誰?他和我的小姨又是什麽關係?